周奉天能寫一手好書法,這天,他抄錄了兩句詩貼在自己的牀前牆壁上:志須永定自遠到,世事豈得終無成?
寶安讀不懂,問邊亞鍕。邊亞鍕說:“周奉天下決心—定要實現自己的誓言,而且,他已經做出了具體安排。”
“報復陳北疆的誓言嗎?那怎麼可能實現呢?”寶安不解地問,“一萬個人個人?”
“可能的。世事豈得終無成,他相信自己是能夠實現誓言的。”邊亞鍕嘆了口氣,又說,“不過,實現了這個誓言,他自己也就徹底完了。”
“爲什麼?”
“毀了別人,也就是毀了自己。”
春天的時候,陳北疆發現自己被人跟蹤了。發現這些跟蹤者並不難。因爲他們都是些流裡流氣、蔣皮笑臉的小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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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他們好像毫不隱蔽自己的跟蹤意圖,甚至常常故意地暴露自己。
但是要想擺脫掉這些跟蹤者卻很難。他們油滑敏捷,死皮賴臉,寸步不離地粘上你,想甩都甩不開。
陳北疆知道,這些小流氓都是周奉天的人。他派人來跟蹤我,到底要幹什麼呢?
漸漸地,陳北疆發現跟蹤者的隊伍擴大了很多,路上的行人、賣冰棍的老太太、公共汽車上的售票員,甚至連大院傳達室的那個老頭都用不懷好意的眼光在盯着自己。
陳北疆索性不再走出家門一步了。
五一節時,父母逼着她去中山公園散散心。她去了。但是。剛一出門就被人跟蹤上了。只是,這一次她沒有發現這個神秘的跟蹤者。
這個人像是外地來京的旅客,脖子上掛了個照相機。他跟着陳北疆坐公共汽車、進公園、又出了公園。整整一個上午,他按動了不少次快門。照街景、照花卉、照行人。但是,這些景物行人都是照片的背景,鏡頭真正對準的是陳北疆,是從各個不同角度對準她的臉。
不久,陳北疆收到了一封信,信封上的發信地址是河南省某市,她疑惑地打開信封,裡面是一張放大的照片。
照片上,一個個光着身子的女人腆着肚皮在賣弄風情。
仔細看,陳北疆發現那個女人竟長着一張和自己完全相同的臉,那張臉笑吟吟的,和那風騷的體態恰成一體。
不難發現,這張裸照是拼版疊印的,洗印者的暗房技術並不十分高明,照片背景物就極不協調。但是要命的是,人體和臉的拼接卻幾乎是天衣無縫。
照片的背面有幾個鉛筆字:印一萬張。
陳北疆呆愣愣地盯着照片,看了很久。突然,她拼命地大喊了一聲:“卑鄙!”接着就是痛哭不止。
她從來沒有這樣痛哭過。因爲,她從來也沒有遇到過這樣卑鄙的流氓手段。
哭完了,她大病一場,發高燒,說胡話,拼命地打自己,把全家人嚇得半死。病好以後,她一頭秀髮都掉光了,長出稀稀落落的幾縷捲曲的黃毛,像是燒焦的枯草。那個美麗、堅毅的少女,再也不是陳北疆了。
但是,周奉天並沒有就此罷手。“志須予定自遠到”,爲了那個可怖的誓言,更殘酷、更無恥的手段還在等待着陳北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