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成一個人進人了京西羣山的深處。他知道,吳衛東一定也來到了這裡。
在第一座高山的峰頂,他與吳衛東曾經點燃了篝火的地方,陳成發現了吳衛東確曾來過這裡的明顯證據。
一張麪包紙和幾枝沾染着藥液和血漬的藥棉籤。
這些遺留物使陳成狂喜不已。吳衛東又一次奮力登上了這高聳的峰頂。然後,進食,爲自己療傷,久久地仰望藍天、靜靜地沉思默然,當然,肯定還在撕心裂肺般痛楚的哭泣。但是,無論如何,她進入大山不是來尋找自己最後的歸葬地的;她不想死,她渴望在雄渾的羣山中找回繼續生存下去的信念和勇氣。
站在高高的峰頂上,俯瞰着連綿七百里,如煙如濤、蒼茫浩渺的羣山,陳成呼天搶地地喊:“吳衛東,你在哪裡?你在哪裡?”
這喊聲像失去伴侶的孤狼的哀嚎,悽切、悲涼,然而又裹挾着不容置疑的殘忍和仇恨,對這個世界的憤恨。
事後,幾乎所有的人都認爲陳成對吳衛東盡到了責任。無論是作爲過去的班長,還是作爲一個男人,他爲她做了一切可能做到的事。
對於吳衛東的最後死亡,他應無愧無悔。
然而,即使在加年以後,仍有兩個人堅持認定陳成對吳衛東的死亡負有無可推諉的責任。她們是後來與陳成有着極深關係的兩個女人,申金梅和王星敏。
“他是最後一個兇手。”申金梅說。
“爲什麼?”
“因爲,他是惟一一個有機會最後挽留她生命的人,而他,卻無情地放棄了。”
“有什麼根據?”
“一封信”
“信?”
“在山上,或在另一處他們兩個人都可意會的地點,陳成見到了吳衛東留給他的一封信。”
“肯定存在着這樣一封信嗎?”
“你去問陳成,或者,直接去問問他的良心。”
王星敏說:“陳成的出現,從一開始就是對吳衛東最後悲劇命運的兇險暗示。”
人們不得不承認,這項指控是成立的。但是,陳成是誰?他只是一個單獨的人。吳衛東把自己身後的一切都留給了他,而他能代表吳衛東生前生活環境中的一切嗎?
如果真能如此,吳衛東當不死。
還有,吳衛東在遺書中一再強調的“一切”究竟有什麼含義?除了少量生活用品和近兩萬元人民幣的存款以外,它還包括更多的內容嗎?它還包括諸如情感寄託、憾事補償、復仇以及對不同人的強烈的愛與恨嗎?
所有的這些,都應包容於那個一切之中。吳衛東僅活了20年,她後來沒有勇氣再活下去了,但是她卻極其強烈地要求自己生命中的一切都能夠延續。
從以後所發生的事實看,陳成,也只是陳成,真正準確無誤地執行了亡友的全部託付。這種執行不僅是對情感邏輯和人格傾向的忠誠把握,而且還包括一些突兀的、令人難堪或令人心碎的細節執行。
這是很蹊蹺的。難道,真的有一封信存在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