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女廁所裡發現了被竊圖書以後,袁一平才猛然省悟到,周天奉和陳成深夜闖進學校,一定與圖書失竊案有關。
他們是來找人的,但被找的人卻不在。她們去了哪兒?
那問上了鎖的宿舍裡住着高二。七班的申金梅和吳衛東。難道會是她們嗎?
深夜一點鐘,後海中學保衛組的趙京良給袁一平打來電話。他們在新街口大街夜巡時,抓獲了—個圈子(娼妓),經初步審訊,圈子供認與周奉天和陳成都發生過性關係。
趙京良問袁一平,願不願意過來一起審理。在說審理這個詞時,趙京良意味深長地加重了語氣。袁一平頓時就明白了其中的隱義。
這種審理是令人尷尬的。十幾個大男人圍着一個扒得精光的女孩,推來搡去、拳打腳踢,逼迫她說出根本無法說出口的種種細節。在那種場合下,稍存一點自尊心的男人都會意識到自己已經變成了一個十足的淫棍。
不過,袁一平也承認,這種審理是極其有效的。女孩子一旦被解除了遮體的衣服,她的意志力和羞恥感也就同時被摧毀和剝奪了,剩下的完全是的、可見的“事實”。
趙京良常常極有哲理性地把光着身子的女孩稱爲“事實”。事實只能把握而不能佔有,趙京良曾一本正經地告訴袁一平:“否則,你將成爲事實的一部分,切記!”
很難說這是趙京良的誠摯表示還是虛僞的自我表白。根據袁一平的體驗,絕少有男人能在“事實”面前牢固地“把握”自己。
這天夜裡的審理,無論是過程還是結果,都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慄。
夜三時,趙京良把袁一平帶進監押室。
那個女孩看上去只有十五六歲,身段已經長成了,但還沒有發育起來,黑黑瘦瘦的。除了從那雙挺秀氣的眼睛裡偶爾飄蕩出一絲淫邪放浪的目光外,她完全是個普通的女孩。
她承認曾與陳成、周奉天以及其他男人上過牀,並收取過他們贈與的錢和衣物。令人稍感驚訝的是,據她自己說,到目前爲止她一直是由陳成“帶”的。“帶”是門裡人習用的術語,指玩主對圈子的專有權。
從這個女孩的形象、氣質上看,她似乎不具有這個地位,陳成會帶這麼一個缺了兩顆門牙的女孩嗎?
“第一次,是誰?”趙京良開始厲聲逼問。
“陳爺,陳成。”
“誰解的褲帶,你,還是他?”
“……我自己。”
“過程!解了褲帶以後的……動作和過程!”
女孩完全不懂“過程”的所指。捱了兩記耳光以後,仍支支吾吾地說不出來。或者,她不肯說?
“你,把衣服脫了!”
“你,要幹什麼?”女孩驚恐地望着趙京良,雙手下意識地死死的抱在腰際,護持着自己的褲帶。那張原本就人算漂亮的臉上,落滿了淚水、口水和涕液,顯得骯髒、醜陋、下賤。
趙京良怒衝衝地撲過去,親自下了手,只一把就把女孩的褲帶扯斷了,褲子滑脫了下來,露出尖尖瘦瘦、毫無美感的屁股。女孩瘋了似的尖叫着,抱住趙京良的胳膊狠狠咬了一口。隨後,又是一聲淒厲的尖叫,她被一腳踢中小腹,仰面摔倒在地上……。
袁一平覺得胸腔裡一陣劇烈的噁心,想嘔吐。他拉開屋門,快步走了出去。身後,傳來女孩撕心裂肺般的哭叫聲。
十幾分鍾以後,他又回到監押室時,看到的情景令他震驚不己。女孩癱軟無力地躺在地板上,的身子上滾滿了塵土和污漬。兩條枯枝般黑瘦的長腿痙攣着扭曲在一起,一縷清新的、鮮紅的液體從大腿內側緩緩地流淌下來。
這個供認曾與十幾個男人上過牀的女孩,直到剛纔爲止,仍是個處女。
趙京良送袁一平走時,天已大亮了。兩個人都有些尷尬,默默地回味着剛纔發生的事情,很久,誰也沒說話。
分手時,趙京良先打破了沉默。他嘆了一口氣,悠悠地說:“一平,你知道我爲什麼叫京良嗎?”他的聲音極不自然,語音發顫,聽上去有一種愧疚感。
袁一平低着頭,沒說話。
“我的父親,膽小怕事了一輩子,他只希望他的兒子做一個規規矩矩的京城良民。不招災惹禍,就是上上大吉。所以,我沒有參加過紅衛兵造反,也沒有搞過打砸搶。只是,今天,我失態了……”
“我斷定,你以後也不再會是一個良民了。”
“你要說出去嗎?”
“不,我沒有看到什麼。我只是想說,那是一個很髒的女孩,而乾淨的、漂亮的,令你無法把持自己的女孩有很多,你以後還會碰到更多這樣的女孩。你還妄想成爲一個良民嗎?”
說這番話時,袁一平突然想到了高二。七班那間掛着鎖的女宿舍,想到了申金梅和吳衛東。那是兩個乾淨的、漂亮的女孩子啊!
她們也會落到我的手裡嗎?我將能夠自持嗎?一股巨大的、莫名韻恐懼感突然襲上他的心頭,冷汗淋漓。他清楚地意識到,一旦那樣的事情發生,他將從此不再是一個堂堂挺立的人。
趙京良告訴過他,審理光着身子的女人,是一個難以承受的、折磨人的自我剃度過程。你從中得到的只是自卑、壓抑和犯罪重負,你永遠也不會得到宣泄和快樂。
上午,袁一平回家睡了一覺。剛剛閉上眼,他就看見了陳成。跟在陳成後面的,是一個面目看不清的、骯髒醜陋的黑瘦的女孩。
“就是他,強姦了我!”女孩尖叫着用手指向他。
“不是我,我沒有……”他極力辯解着,頭上又冒出了冷汗,心通通地狂跳不止。
“就是你!”陳成獰笑着說,“你能說你的內心深處不是下流、卑污、淫穢的嗎?你有、邪念甚至企圖,你貪婪而又下賤地旁觀了一切,因此,你永遠也無法證實自己的清白!”
夢醒之後,袁一平清醒地意識到,某種和渴求已經把自己誘入了一個險惡的圈套中,這是一個無法擺脫的危機,現實的威脅已經漸漸地向自己逼迫而來。
一個骯髒的、根本不具有誘惑力的女人誘惑了自己。
而且,她將把一切發生過的事情告訴別人,特別是告訴陳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