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津,你說,阮晉生是男人嗎?”付芳恨恨地對阮平津說,“我看他不像個男人, 至少,是個功能不全的男人。”
“彆着急,付芳姐,他會及時向你展示他在毆打女孩方面的才華的。”阮平津不鹹不 淡地說。
“粗暴不是男人的美德。但是,他在對付女人時,應該表現出足夠的勇氣和進取心, 敢於入侵和佔有。而在這方面,阮晉生卻是個十足的怯懦者。”
“陰盛陽衰,付芳,你咄咄逼人,他只能連連敗退。”
“所以,我看不起他!”
“所以,你得重新選擇一個面首。”
付芳神色黯然,無奈地笑了。笑過,就癡癡地發呆,默默地想心事。想着想着,竟哽 嚥着哭起來。
昨晚,她和阮晉生吵了一架。
昨晚,吃晚飯時還是高高興興的。付芳帶來一小段廣東香腸。阮晉生親自動手,把香 腸切碎,熬了一大鍋香腸稀粥,三個人熱熱鬧鬧地全喝光了。
飯後,閒扯了一陣,阮平津就回自己的臥室睡覺去了,把付芳和阮晉生單獨撇在了客 廳裡。
阮晉生突然變得拘謹、靦腆起來,低着頭悶坐,一句話也不說。
付芳也呆坐了一會兒,然後,她突然站起身來,在衛生間洗漱之後,徑直進了阮晉生 的臥室,並隨手重重地關上了屋門。
過了很久,阮晉生纔像作賊似的悄悄地進了臥室。
進了臥室,仍然是悶坐着,不說話。兩個人都低着頭,紅着臉,心咚咚地急跳。
又過了很久,阮晉生說話了,他談起了政治。他談對文化大革命的不滿和怨憤,對民 族和國家的失望以及對前途的憂慮。最後,他竟談起了偉大領袖,直率地講出自己對這個 偉人的理解和懷疑。“老人家,自己打倒了自己。”他憂慮地說。
“爲什麼對我講這些?晉生,這是要禍及五族的。”付芳冷靜地說。
“這是我內心的東西。我把我的心,交給了你。”
他那低沉的語調和放肆的觀點,都令人戰慄。
此時正是夜深人靜時。兩個人對望一眼,又匆匆地低下頭。他們彷彿突然間才意識到 ,獨處幽室中的孤男大女,亞當夏娃,他們之間還存在着一種自然的然而又是神秘的聯繫 。那是男女間的某種必然。
付芳默默地偎依在阮晉生的懷裡,仰起發燙的臉。他俯下身去吻她,用脣邊輕輕地碰 觸她的臉頰,激動而又膽怯。當她張開雙脣迎接他時,他卻慌張地躲避了。
他們相互依偎着,久久不願分離。後來,阮晉生輕輕地把付芳推開,深深地嘆了一口 氣,呆坐在牀沿上。眼神茫然、傷感、無措。
付芳和衣躺在牀上,眯着眼睛,平靜地望着天花板。後來,她解開自己的衣襟,把阮 晉生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
他的手,冰涼、潮溼、僵硬、震顫不已。
天快亮的時候,付芳咬咬牙,勇敢地脫下自己的衣褲。
地那雪白玉潤的在熹微的晨光中閃現出聖潔而神秘的色彩。
阮晉生愕然地站起身來,緊張而又恐懼地望着那個他從未領略過的神奇的美。然後, 他慢慢地跪在牀前,把臉埋進付芳柔軟、平坦的腹部。兩隻手下意識地撫摸着那緞子般平 滑、光潔的肌膚。他聞到了她身上那股奇異的芳香。
這使他頭暈目眩,難以自持。
付芳閉着眼,靜靜地等待着……
突然,阮晉生觸電般地擡起頭,痛苦地低吼了一聲,站起來走到窗前去了。望着窗外 灰白色的天空,他良久地沉默着。
後來,他說話了。他又談起了政治。他說:“付芳,你相信嗎,歷史終將宣佈‘文革 的荒謬,宣佈他老人家犯了錯誤。”
他似乎在和誰爭辯,滔滔不絕地講下去,聲調洪亮、急促,但是邏輯混亂、語無倫次 ,似乎心不在焉。
付芳也說話了。她說:“你,混蛋!”
阮平津告訴付芳,阮晉生已同意自己去北京圖書館看書。
“平津,你想看什麼書?”
“當然是世界文學名著。”
“糊塗!平津,你記住,一切名著都是誤人之作,平庸、虛僞、荒唐透頂。真正能給 人以啓迪和教益的,倒是那些受冷落甚或被查禁的書。”付芳憤憤地說。
阮平津揄揶道:“名著裡不是有面首嗎?”
“狗屁!那些書裡哪有一個真男子?一個個都塗着厚厚的脂粉,高談闊論、虛無飄渺 ,且又常常無端地做出一副艱難困苦、百折不撓的義士狀,千折百挫硬是不改初衷;砍頭 流血、拋家舍業競爲的是一個虛無而又無聊的信仰!淺薄得令人作嘔。”
“萬里覓封侯,匹馬戍梁州。男人當如此。”
“建大功於天下者,必先修於閨門之內。真正的男人必須會對付女人。先是勾引撩撥 ,後又閃轉騰挪,拿不出一點兒真玩意兒,那叫什麼男人?偌大的一個世界文學,幾百年 來都在爭先恐後地塑造這樣一批意淫高手!”
阮平津笑了,“付芳,你應該看生理學教科書。”
付芳嘆了一口氣,又接着說:“相比較而言,古希臘的東西還算有幾分人情味。男女 邂逅,動輒就懷孕,產下一個混血的東西來。但是,過程呢?感情和都要有個進退、 吐納的過程吧?不,完全沒有!有的只是陽光雨露微波清風,沾染上些許就體疲力乏、意 滿神足,回家將息去了。做女人真的就那麼慘?”
懷孕?過程?阮平津的臉漲得通紅,心也急劇地跳動起來。她突然意識到,哥哥要說 而未說的第二個條件,或許就是指這個最敏感最尖銳然而又是最常規的問題?
但是,那又怎麼能作爲一個條件提出呢?那個條件,究竟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