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遠載着蘇念,在市區的公路上漫無目的的開着,他只是想帶着這隻受傷的小兔子出來兜風,出來散心。
他看到了她眼中的落寞,不捨和孤獨,只是她從來不會說出口,不會去和任何人敞開心思訴說自己的委屈,不會和任何人去埋怨自己的處境,只想給所有人看到美好的一面,即使對着自己的摯友沈清夏,也從來沒有過埋怨與怒火。心裡再怎麼不堪,都故作堅強。
只不過這隻小兔子,他能讀懂,能從心裡看到她佯裝強大的背後的真實的樣子,那纔是真正的,敏感細膩、沒有安全感的蘇念。
“國慶七天有什麼安排嗎?”林遠看了眼一直朝窗外發呆的蘇念,柔聲問着。
“不知道去幹嘛。”蘇念靠在座椅上,歪着頭繼續盯着車窗外,想着清夏是不是已經搬走了,是不是已經離開了。
“有沒有想去的地方?”林遠繼續試探着,雙手不由握緊了方向盤。
“沒有,”蘇念無精打采的回着,突然間像是想到了什麼,轉過頭朝着林遠,繼續道,“倒是想去廣場看升旗。”沒畢業時她和清夏就計劃着去看升旗,只是後來一直沒有去成,現在清夏走了,她們更沒時間一起去了。
“國慶當天嗎?”林遠繼續追問,因爲國慶當天的天安門可以用摩肩接踵形容了,會被遊人圍個水泄不通,甚至有人爲了佔據觀看升旗的最佳地點,會在天安門周圍的地下通道里通宵一晚。
“嗯,我想去看升旗。二哥,你國慶七天都去哪裡呀?”蘇念看着認真開車的林遠,側臉棱角分明,透露着成熟男性的光。
“我,沒什麼安排。”林遠看了眼蘇念,又繼續盯着前方駕車。
“哦…,二哥咱們現在是去哪裡呀?”車已經行駛了有一會了,卻沒見林遠有停的意思,蘇念這纔想到問林遠帶她出來是要去哪裡。
“去買單車。”林遠聽完蘇唸的話便調轉方向,加快了速度往目的地開去。
“嗯?爲什麼要買自行車?”蘇念有些疑惑,睜着圓圓的大眼睛。
“國慶當天升旗儀式,天安門周邊都會封路。咱們可以騎自行車去,從家騎行大概半個多小時會到封路的地方,然後步行十多分鐘就能到天安門廣場。”林遠心裡默默算着,詳細的告訴了蘇念。
“哇,想像着就很期待。”蘇念眼裡有了些許小期冀,閃爍着久違的光,又想了一遍林遠的話,突然轉頭朝着林遠,帶着不可思議說道:“咱們?咱們,二哥,你要和我一起去嗎?”
“不可以嗎?”林遠微笑着,似乎帶着些許期望,又帶着些許祈求。
“當然可以!太好了,能有同行的真的太好了。”蘇念笑眼彎彎看着林遠說着,蘇念覺得林遠就像萬事通,不管什麼都能思慮周全。
林遠嘴角不自覺也有了笑意,她能開心,能樂意他同行,讓他心裡涌入了一絲絲幸福感。
“哦對了,二哥,我問一下景和哥有沒有安排,看他有沒有時間和咱們一起去。”蘇念說着掏出手機,和蘇景和發了微信,絲毫沒有注意到林遠嘴角漸漸消失的笑意,漸漸冷下去沒了溫度的雙眸。
也許她在意的只有景和吧,林遠心裡想着,絞成一團,皺着眉頭,加速往目的地駛去。
“這歷史性的一刻,當然要一起去!”蘇念放着蘇景和的語音,聽着語音的她眉眼皆帶着笑意,這笑意和剛剛他自己的笑意和其相同,這笑意他太懂,以至於心底微微發疼,她也許始終是注意不到他的吧。
準備好裝備的蘇念和林遠回到家裡,已經是下午時分,沈清夏和周正宇早已離去。蘇念走進臥室,看着空了一半的梳妝檯只剩自己的東西,衣櫃也空了大半,自己的衣服孤零零飄着,牀鋪被清夏整理得整整齊齊,陽臺上,她和清夏當初一起買的多肉還在。
環視着這物是人非的臥室,蘇念想到和清夏來北京後發生的點點滴滴,在腦海裡一直縈繞着,不禁悲從中來,慢慢走到牀邊,整個人趴在牀上嗚咽起來。
人,總歸要經歷各式各樣的離別,只是被留下的那一個更傷心罷了。傷痛的烙印隨着時間流逝,慢慢變硬,更加堅固。
臥室門口,想要敲門的林遠終是放下了揚起的手,他聽到了她低聲的哭訴,穿透了他的心,他想要進去給她安慰,給她擁抱,只是現在的她也許更希望一個人待着。
2017年10月1日,凌晨四點鐘,蘇念和林遠在小區門口支着單車,等着遲遲未到的蘇景和,初秋的凌晨,倒有些微涼,蘇念一身淺色運動休閒裝,上身還加了個外套,林遠還是穿着簡單的白T恤,上臂有力的肌肉充斥其間,顯得格外的有力量感。
“景和哥應該快到了。”蘇念望着路的方向,有很多騎着單車的男男女女,大抵都是去廣場的吧。
“小念!我來了,哈哈哈。”蘇景和的大嗓子和車子一起衝了過來,吱的一聲剎在了蘇念身旁。
蘇念看着蘇景和,微紅的眸子裡,瞬間充滿了光亮,笑着說着:“景和哥!”
“小念,是等很久了嗎?”蘇景和說着,摸了摸蘇念得頭頂,輕輕撫了撫,目光裡帶着些寵溺,帶着些珍視。
“沒有很久。”蘇念傻傻的看着蘇景和,眼睛彎成了月牙兒,嘴角的笑一直沒有消失。
“6點11分升旗,咱們走吧!”林遠嗓音微涼,打斷了兩人的你儂我儂。
三個人蹬着單車,林遠在最後默默跟着,蘇景和大大咧咧的邊騎邊大聲的叫着,好不痛快。
“吼!下坡!有下坡,太爽了!走着。”蘇景和大聲的叫着,順着下坡,雙腳停在腳踏板上,張開左臂,感受着風的力量。
“天哪,這個上坡太長了!啊啊啊!”遇見上坡,蘇景和奮力瞪着車,又變得怨聲載道,毫無剛開始的意氣風發。
三人慢慢騎着,天還未亮,路面上的機動車很少,很多一路騎行的人們,昏黃的燈光,伴着絲絲涼風,朝着廣場,帶着憧憬,帶着敬意,這一路,繁花相伴。
到了交通管制的地方,三人鎖好車,步行繼續前往,越往前,行人變得愈多,都是往廣場方向,維持秩序的武警工作人員列了好幾列,鷹似的眼睛注視着周圍的一切。
“小紅旗,小國旗,臉貼啦!不買前面就沒有賣的了!臉貼10元三個啦!”路邊柵欄處,隔段距離便有個賣小紅旗的阿姨吆喝着。
蘇念買了三個國旗臉貼,三人一人貼了一個在臉上,林遠買了小國旗,三個人揮着旗子,懷着敬意,朝着那個神聖的地方走去,這時天空是深深的暗藍色,蘇景和提議拍個合照,咔嚓,三個帶着笑意揮着旗子的人兒在天安門西的西長安街上留下了美好的國慶照片。
等他們走到廣場時,早已裡三層外三層,人擠人,大家似乎都在着迷的往旗杆的方向挪動,最終三個人,擠在不裡不外的位置,蘇念擡頭,前方除了後腦勺還是後腦勺,後方除了黑壓壓的人羣再無其他,有些孩子被父親舉過頭頂,坐在肩上,視野無敵。
“往前走啊!”人羣裡有個老大爺還在拼命往前擠,只是前方除了人,再也沒有立腳的地方,蘇念被擁擠的人羣撞了一下,歪了歪身子,林遠艱難的挪了身子,站在了蘇念左側,護着蘇念站在他和蘇景和中間,不被擠。
只是蘇念連旗杆的影子都看不到。
“二哥,我沒想到會有這麼多人。”蘇念儼然是被這陣勢給震驚到了。
“這也是我第一次國慶當天來廣場,人確實有些多。”林遠右手攬着蘇唸的肩,邊注視着周圍,邊回着蘇念。他雖然自小在北京,倒也沒怎麼正式來過天安門廣場,國慶當天來更是頭一次,每次新聞都會播報當天摩肩接踵的盛況。
“那可不,國慶日哎!全國上下的人們都想來給祖國過生日,這人真是多啊!我倒也是第一次來看升旗,好像一直生活在北京的人們反而不會專門來看這個。”蘇景和扯着嗓子,生怕身邊的蘇念聽不到,左手下意識的攬住了蘇唸的腰。
“開始了,開始了!放國歌了!”蘇景和踮着腳,勉強看到大半個旗杆。
蘇念擡着頭,睜着釋然的雙眼,徹底放棄了,從頭至尾,別說旗杆、國旗了,她連國歌都沒聽到,第一次對自己168的身高有了嫌棄。
“鴿子!好多鴿子!”蘇景和右手撐在眼睛上方,仰頭望着滿天放飛的鴿子,大叫。
蘇念也擡起頭,看着天空中自由翱翔盤旋的白鴿,嘴角慢慢有了笑。天空徹底亮了,人羣也漸漸散去,蘇念想往前方去看看被升起的國旗,才發現被左右兩個男人一個攬着肩,一個摟着腰,硬是無法動彈。當時人多,人挨着人,倒也沒感覺出來。
蘇念低頭看着摟着自己腰的手,又瞧了瞧右側的蘇景和,蘇景和感覺到身邊人兒的動靜,有些倉惶的收了手,摸着後腦勺笑着看着蘇念。
蘇念笑着看了看蘇景和,示意一起去前方,便往前走去。林遠的右臂也慢慢垂了下來,跟着兩人往前走去,低垂的眸子看不到任何表情。
“小念,快看,是日出!”蘇景和指着東方,散發着金黃光澤的太陽剛剛冒了個頭。
“好美!”蘇念圓圓的眼睛裡印着日出的光,光亮唯美,是充滿希望又遺世獨立的堅強。
林遠靜靜看着蘇念,從頭至尾,也沒再開口說話。
三個人,在天安門廣場留下了很多照片,滿是歲月靜好,在人潮洶涌的那天,彼此守護陪伴。
“好睏!好累!才七點多鐘!起得早果然是有好處的!咱們接下來去哪裡呀?去吃早餐吧,餓了!”蘇景和彎着腰,搭着林遠。
“去前門大街吧,挺近的,走路去。鮮魚口那兒,我想吃糖油餅,喝豆汁兒。”蘇景和吧嗒着嘴,一直沒停。
“好呀,二哥,咱們去吧。”蘇念看着誇張的直不起腰的蘇景和,有些發笑的對着林遠說到。
“走吧。”林遠單手叉着兜,甩開蘇景和,大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