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尚被拒絕推開了,也不惱火,似笑非笑的看着人。
晚娘被盯的沒了脾氣,一副“真是拿你沒辦法”的樣子:“誒呀,行吧……就告訴你吧。”她小聲的嘟囔了兩句“反正我跟姜安寧也鬧掰了”“她不識好人心我又何苦自作多情”的話。
王尚敏銳的捕捉到了人的小聲嘟囔:“你和姜安寧鬧掰了?”
晚娘瞪大了眼睛,像是驚訝到了似的。
隨後又在王尚的注視下,泄氣下來。
“是啊!”
她語氣幽怨帶着些許不滿:“我還不都是爲了她好?我做這一切,我是圖什麼?還不都是爲了她嗎!”
“可她是怎樣對我的?”
“不領情也就罷了,不心疼我爲了她付出多少辛苦,承受了多少委屈,這也沒什麼……我又不是什麼小孩子了,還會連這點事情都想不清楚,非要她記掛感恩。”
“可我也沒有想到,她竟然會如此傷人!”
“不支持我、不理解我也不心疼我就算了,她竟然還跟那些看熱鬧的人一樣,看我笑話,潑我冷水!”
晚娘氣的紅了眼睛:“你說說,這世間哪有這樣的道理?我這樣掏心掏肺的對她,又算什麼?”
“算我傻嗎?”
她嗚嗚咽嚥了幾聲,心中彷彿真的有無限委屈,哭的鼻子塞塞的,哽咽良久,說不出來話。
王尚冷眼旁觀的會兒,竟然覺得人這番真情流露,也不像是作假。
他心生遲疑:難道晚娘跟姜安寧還真的鬧掰了?
“她這是說什麼了?怎的你看起來好像受了極大的委屈。”
王尚不太走心的遞給人一條絹帕:“快擦擦眼淚吧,哭的我心都要碎了。”
他沒什麼感情的安慰了人一句。
“可不就是天大的委屈嗎?”
晚娘滿眼是淚的控訴:“她姜安寧憑什麼啊!真當自己是我金主呢,整天的對我頤指氣使,一副爲我好的模樣,強行扭曲我的意願,可她也不想想,她花的都是誰的錢!”
她嗚咽了兩聲:“憑什麼啊!”
“明明出錢的是我,花錢的是她,到頭來,反而全成我的不是了!”
“我難道是什麼很賤的人嗎?”
“做什麼要我受這個委屈!”
王尚這會兒,是真的有些好奇了。
“姜安寧到底是跟你說什麼了?”
晚娘瞪了人一眼,似乎很是不滿,明明她都已經這樣傷心難過了,這男人滿心滿眼所想的,就還只是詢問姜安寧。
她氣惱幽怨,含嗔帶怒的瞪着人,漸漸在人平靜的注視下,敗下陣來。
“還能說什麼?”
“嫌棄我唄!”
王尚挑眉:“她怎麼嫌棄你了?”
總不能是嫌惡人出身吧……念頭纔剛剛閃過,他自己就先搖頭否決了。
怎麼可能。
就算姜安寧真的嫌惡晚娘的出身,也沒有必要表現出來,與人交惡。
況且,就算是表現出來了……這又不是什麼大事,換成旁的事情,晚娘或許會介意在乎,出身這件事情,對晚娘來說,還真就沒什麼傷害可言。
但他瞧着晚娘此時的樣子,還真就覺得不像裝的。
她是真的被傷透了心。
“她覺得我這饕餮樓,賣的東西,都是些坑蒙拐騙不入流的,還勸我回頭是岸,不要被金錢矇蔽了雙眼,放棄良心……”
晚娘呵呵冷笑了幾聲:“我要是真的沒了良心,我只會賺的更多!”
王尚聞言,心裡的懷疑又去了三分。
這話聽着,倒的確很像是姜安寧會說的出來的。
天真又愚蠢的理想主義。
總以爲這世界上真的有公平。
“我現在也算是想明白了,她既然瞧不上我,覺得我賣的這些東西都是坑蒙拐騙,是虛假宣傳……那往後,我只管跟她一刀兩斷,成全了她的剛正不阿、清白好名聲就是。”
“左不過人家也看不上我手裡頭的這一點髒錢!”
“我也省得自討沒趣。”
晚娘說的鏗鏘有力,實則眼圈兒紅紅,心裡頭對姜安寧還是有幾分不捨的。
這樣也就更加減輕了王尚的懷疑。
畢竟在之前,晚娘就是一條滑不溜秋的泥鰍,嘴上說着什麼喜歡他,實則卻是無論他問什麼,這女人都只不過是嘴上說,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真正回答給他的,要麼是驢脣不對馬嘴,根本就不是沾邊的事兒。
要麼……就是一問三不知。
真是氣的他,恨不能直接掐斷了人的脖子。
尤其是,有好幾次,他都從晚娘的言行中,猜出這女人,是對他有意思。
只要他肯獻身,只要他肯多施捨幾個笑臉,用用美男計,這女人絕對是招招手就會上鉤。
這對他來說,也根本就不是什麼難事兒。
畢竟從前爲了完成任務,他也不是沒有脫乾淨,獻身取命的時候!
可結果呢?
當他真的放下身段來,用美男計勾引這女人的時候,這女人卻只管吃幹抹淨,絲毫沒有鬆口的意思!
害得他被吃盡了豆腐,卻什麼想要得到的消息都沒有得到!
因爲這事兒,他還沒少被嬌娘嘲笑。
王尚深知,這並不是他魅力不行了的緣故。
完全是因爲姜安寧先入爲主,佔據了晚娘心中比男人更重要的位置!
他看得透,也想得開,這才頗有耐心的哄着晚娘,沒有斷掉這根線的聯繫。
如今……好像是已經可以驗收成果了?
晚娘與姜安寧鬧掰,這不正是給了他可乘之機嗎?
王尚只是略想想,心裡頭就有了主意。
他繞過茶桌,走到晚娘身邊,輕輕將人擁在懷中。
晚娘微愣,整個身體都有些僵住了,像是沒想到,這男人…這個她心心念唸了許久的男人,竟然也會有這麼主動,送上門來給她吃豆腐的時候。
只是僵直了片刻,她便完全的放鬆下身體,軟軟的癱在人懷裡,爲表柔弱,還故意吸了吸鼻子,讓雙眼看起來更紅了一些。
她輕聲啜泣了兩下。
王尚感覺到人的依賴與貼近,擡手輕輕拍了人幾下,溫聲安慰:“別哭了,沒事兒了。”
“我們往好一些的方面想想,眼下你這饕餮樓的生意紅火,指不定有多少雙眼睛,惦記着想要佔你的便宜呢!”
他嘆了一口氣,彷彿真的很是爲人憂慮,語重心長道:“從前你對她那樣掏心掏肺的好,我還怕你會太傻,被人賣了還替人數錢。”
“如今你既然醒悟了,看清楚了那姜安寧的真面目,也不失爲一件壞事兒!”
“否則,等她回過神來,意識到你這饕餮樓究竟是何搖錢樹一般的存在,指不定要怎麼壓榨你!”
王尚聲音溫柔:“我記得你還跟我說過,之前你想要贖身,卻因爲是當時的畫舫頭牌,鴇母不肯沒了你這個搖錢樹,更害怕你會另投別人家,成了她的競爭對手,搶了她的生意,便對你百般刁難。”
聽人提起吳娘,晚娘的眉眼驟然陰暗了一瞬。
只是很快便又恢復如初。
快的叫人來不及捕捉。
正沉浸式給人洗腦的王尚,自然也就什麼都沒發現,猶在極力挑撥。
“一個小小的畫舫老闆都這般,等姜安寧得知,你這饕餮樓,如今是怎樣的富貴存在,只怕會更加的得寸進尺,比之那惡毒的鴇母還要更有過之而無不及!”
“人性,是經不起金錢考驗的。”
王尚煞有其事的說。
晚娘微愣着望向他,隨後哀從心來,哭得更加情難自禁。
王尚繼續溫聲哄着人。
晚娘啜泣了會兒,似乎是終於被人暖化了心房,開始娓娓道來有關於姜安寧的事兒。
“她的確是見過趙元山的……”
她七分真三分假的,按着姜安寧的交代給她的那些話,自由發揮了一二,一五一十的說給了王尚聽。
王尚自然是不會相信的。
晚娘攤牌的實在是太過細緻了。
真假只怕還有待查證。
不過,姜安寧提審過趙元山,很可能是真的了。
他也是一直這麼懷疑的!
姜安寧一定是知道了什麼,所以纔會性情大變的不似從前。
-
街上。
姜安寧沒想到,張氏竟然比她預想中,早出來了。
更沒想到,本應被送去慈幼堂的張氏,會出現在大街上。
兩兩相望之時,張氏也很意外。
隨即,就是強烈的恨意,從心底爆發了出來!
拼了!
同歸於盡!
她要給兒子報仇!
給女兒報仇!
也給自己報仇!
殺了姜安寧!
殺了她!
張氏此時,滿心想的只有一個念頭,她要拉着姜安寧一起、一起去死!
她再也不要受任何人的凌辱與支配。
姜安寧沒想到張氏會忽然衝過來。
還在愣神間,張氏已經張牙舞爪的吼叫着,嘴裡不乾不淨、罵罵咧咧的朝着人衝了過來,伸手就要抓花她的臉,掐斷她的脖子。
“毒婦!”
“你這個黑了心肝的毒婦,我要殺了你,殺了你!”
“喪盡天良的賤蹄子,勾搭了不知道哪個姘頭,就黑心肝的回來坑害未婚夫進大牢!”
“我兒子本本分分莊稼人,都是因爲說了你這麼個遭瘟的黑心兒媳,纔會被害得無辜坐牢!”
張氏抓住姜安寧,一巴掌快速的打下來。
“賤人!”
“都是你!是你害得我家破人亡,無家可歸,要到那吃人的地方,我跟你拼了!”
姜安寧還來不及反應,巴掌就已經砸在了臉上,痛的她眼冒金花。
她渾身冰冷,彷彿又回到了前世被拳腳棍棒加身,馴化規矩的日子,整個人止不住的顫抖。
張氏是做慣了農活的,在大牢裡雖然吃不好,睡不好,整個人枯瘦許多,可那把子力氣卻還在,甚至因爲在大牢中備受欺凌的緣故,常常要做比旁人多兩倍的活兒,還要給其他的犯人倒尿桶,日積月累的,力氣反而比從前更深。
尤其是人好似瘋癲之後,抱着與人同歸於盡的決心,那手上力氣更是大的嚇人,險些將姜安寧摜倒在地。
狼狽不堪的姜安寧,拉扯中被打散了頭髮,領口也被扯開了許多,露出裡面的丁香色裡衣來。
張氏是抱着與人同歸於盡、不得好死的念頭去的。
她不僅想要姜安寧的命,還想要毀了她的名。
不是撕扯人的領口,就是拽拖人裙子,想要讓人沒臉,更想要讓人害怕被扒光而失去反抗的能力。
她要爲兒子、女兒,更是爲自己,報仇!
比力氣,經過打賞加持的姜安寧,遠勝於張氏許多,更不要說這半年以來,她還跟着謝玉桐練武強身,修習了內家心法。
可此刻,她卻猶如無根的浮萍,被人扯在手中,隨意甩動,彷彿失去了所有的力氣與手段。
她不是困於張氏的力氣無法擺脫,而是陷於前世的陰影中,失去了反抗的力氣。
她恨、她不甘,她用了拼死的力氣想要掙脫。
周圍漸漸有人聚攏成一圈,以吃瓜的心態,竊竊私語討論起姜安寧是不是不檢點。
“……總覺得這小娘子瞧着有些眼熟?”
姜安寧無心理會旁人的議論。
她此時被張氏拉扯着,等回過神想要反抗時,已經失去了最佳的反抗時機,被張氏狠狠的壓制。
明明力量懸殊,卻因爲張氏佔據了有利的位置,剋制住了姜安寧的力氣,使得她有心無力,無處反抗。
眼看着就要力竭,卻還是沒能掙脫來張氏的鉗制。
她漸漸地心生絕望。
有一瞬間,聽着四周刺耳的聲音,回想起前世稍不順趙家人的意,便豬狗不如似的被他們圈禁起來拳打腳踢,恐懼遍佈全身,恨不能立刻死去。
姜安寧渾身顫抖,絕望落下淚來。
【力氣拼不過,你動動腦子啊!扣住老虔婆的面部,推開,插她鼻孔,挖他她眼睛,瞎較什麼勁呢?】
姜安寧身體反應的比想法更快一步,手拍在張氏的臉上,兩指勾起,用力朝着那雙眼睛上摳去。
張氏吃痛,誒呦了聲,卸了許多力氣。
姜安寧恢復了些自由,得以掙脫。
【手肘撞她脖頸子,就用肘關節骨那塊兒,有多大力氣用多大力氣!不怕老登西不疼!】
她擡起手肘,毫不猶豫的撞擊過去,一下猶覺不夠,又追撞了一下。
沒了鉗制,重新獲得自由,姜安寧如獲新生,頓時覺得渾身力量充沛。
張氏被撞的趔趄,後退兩步,重心向後沉了下去,瞬間矮了姜安寧半截兒。
【要我說,該直接肘擊太陽穴纔對,老妖婆打死也是活該!】
滿心恨意的姜安寧,毫不猶豫的追撞了上去,狠狠肘擊在張氏的太陽穴。
一下、兩下、三下!
“啊!啊啊啊!殺、殺人了啊!”
張氏眼冒金星,頭暈眼花,一屁股墩跌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哀嚎起來:“沒天理了啊!老天爺,你睜睜眼吧,降到天雷劈死這個惡毒的小娼婦吧!”
“殺人了啊!”
“沒王法啊!”
隨着姜安寧的反擊,張氏坐地大哭,不少路人開始指責起來。
“這小娘子也忒狠心了,那婦人都那麼大年紀了,她竟是一點尊老愛幼的心都沒有,實在過分!”
“惱羞成怒了唄!瞧這模樣,着實像有勾人本事兒的!”
也有人不贊同道:“看熱鬧就老老實實的看,說什麼話?你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兒你就亂說?”
姜安寧冷眼掃了一圈四周看熱鬧的人,漸生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