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想讓姜安寧,進江安侯府。”
安夫人的話,着實是驚嚇到了紫蘇。
她不可置信的“啊?”了一聲:“讓姜安寧進江安侯府?”
安夫人冷笑着“嗯”了一聲。
“十有八九。”
“那她豈不是……”要飛上枝頭變鳳凰了?
紫蘇的語氣有些着急,更有些嫉妒。
一個父母雙亡的鄉下女子,怎的就那樣好命?
安夫人並未感受到人言語間的嫉妒,畢竟京城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江安侯府就是個牢籠。
還是大廈將傾,只待時辰一到,便會頃刻間灰飛煙滅的那種。
主要是稍微有些眼力見兒,或者是有點腦子的人,都不會想着進去這樣的火坑。
“命不久矣。”
安夫人接了一句,紫蘇頗爲意外。
“命不久矣?”
她有些愣住,不明白怎麼好好的富貴,就變成了命不久矣。
“不然呢?”
安夫人冷笑:“好端端的,宮裡爲何要下這麼一條命令?”
“總不能是一時興起吧。”
“起初,我也是有些不明白這其中的彎彎繞繞,可王尚那裡忽然傳來話,讓咱們幫忙盯着點姜安寧,確保她的性命無虞,我就忽然想通了。”
紫蘇想來想去,還是沒有想明白,這其中是什麼關係。
“奴婢不明白。”
安夫人瞧着紫蘇一臉困惑的樣子,不知道是有話憋悶在心裡頭不說出來難受,還是什麼,搖搖頭,爲人解惑:“王尚是爲何,這麼多年,都還不曾對姜安寧下手?”
“他可是個殺手,手上不知道沾染了多少無辜之人的鮮血。”
“只是殺區區一個羸弱女子,已然是用宰牛刀來砍螻蟻,多此一舉。”
“可偏偏就是這樣一件簡單的事情,他用了整整8年的時間都沒有做好。”
“你當他是爲什麼?”
紫蘇不大確定道:“莫非是他對江安寧動了惻隱之心?”
“所以纔會拖延了這樣長的時間,一直不捨得對人動手。”
安夫人冷笑了聲:“先前倒是也有人如此懷疑,可我冷眼瞧着卻也不像。”
“更何況,若真是如此的話,依着宮裡頭那位的性子,怎麼可能會放任至今?”
“只怕早就已經在重新派了人來,連同他王尚一起解決了。”
紫蘇更加不解:“那是爲何呢?”
她心有餘悸道:“當年那件事兒,凡是牽扯至其中的,無一不下場慘烈,怎的倒是她姜安寧,這個最應該死的人,反而是安安穩穩的活到了如今。”
一想到人馬上就要進去江安侯府,成爲飛上枝頭的鳳凰,紫蘇心裡頭的嫉妒,就快要滿溢出來似的。
“宮中既然能夠容忍八年之久,想來是有什麼合理的緣故。”
安夫人道:“且經過這一次的事情,我倒是也有了幾分猜測。”
紫蘇好奇的看着人。
“如宮裡頭那位,突然指定了江安縣第一繡娘,爲江侯府的小少爺準備婚服如出一轍。”
安夫人冷笑:“都是想要借刀殺人。”
“仔細想想當年的那件事情,便也更加合理了。”
“畢竟,當年那場牽連了無數人性命的香雲紗案,不也正是某些人借刀殺人的手筆嗎?”
紫蘇若有所悟:“夫人您的意思是……”
姜安寧有機會進去江安侯府,並不可能是飛上枝頭做鳳凰,而是純粹的羊入虎口,斷了生路。
“可是,江安侯府如何會願意成爲宮裡借刀殺人的那把刀呢?”
紫蘇覺得她還是很想不明白。
“你難道忘記了?江巍這麼多年,蟄伏在江安縣,是爲了什麼?”
安夫人提醒她。
紫蘇怔了怔:“奴婢聽聞,是江小少爺與從前的那位寵妃娘娘,感情甚好,一直不肯相信那位娘娘是自盡而亡,堅持要調查出真相,還那位娘娘清白。”
“莫非……”
她忽然有所明悟,驚訝的不得了。
安夫人見她明白過來,語調譏諷,毫不掩飾對那位的厭惡:“咱們的那位天子,比誰都清楚,當年被他盛寵至極的那位娘娘,究竟是因爲什麼而死。”
“這麼多年來,江巍心甘情願的在江安縣蟄伏,未見得就沒有那位的手筆在。”
“否則的話……當年該殺的、不該殺的,但凡是與這件事情沾邊了的,全都沒有什麼好下場。”
“死人的嘴巴不會說話。”
“江巍,又或者是江安侯府……就算是想要查什麼證據,也根本就是無能爲力。”
“更不要說,因爲那位娘娘,江安侯府被牽連至何種落魄境地,一再的被苛責、降罪、貶斥。”
“根本就沒有什麼精力再顧得上,去調查當初的真相。”
“等他們平安度過危機時,所有與當年那件事情有關的線索,早就已經被掃清的乾乾淨淨。”
“可偏偏就是如此乾淨的情況下,江巍卻忽然的,查到了有關桑靜婉女兒的線索。”
“並且連同整個江安侯府,都立馬將矛頭對準了桑靜婉的女兒,而暫時的放過了桑氏一族。”
“你說,這最有可能是爲什麼?”
紫蘇困惑,好一會兒纔想通關節,不大確定道:“莫非,是有人刻意引導,又或者是透露了什麼新的線索給江巍、給江安侯府。”
“十有八九。”
安夫人笑了笑:“且能夠讓江巍如此心甘情願,在這樣一個鳥不拉屎的窮鄉僻壤,蟄伏這麼多年,必然不會是看不見任何希望的。”
“他盯着姜安寧,想必是想要從人身上,獲得到什麼證據或者線索。”
“或者說,他已經十分確定,姜安寧的身上就是藏着當年一事兒,最爲關鍵的線索或者證據。”
“否則,他大可以直接殺了姜安寧泄憤,而非千里迢迢的奔赴至此,在這隱姓埋名的,只爲盯着人的起居日常。”
安夫人冷笑:“可桑靜婉是什麼人?她既然敢應下這差事兒,進了京,幫着那位殺了江巍視爲母親的長姐,難道會蠢到留下什麼把柄,給自己的女兒招惹麻煩?”
“她怎麼可能會留下什麼證據。”
“如此,江巍又是爲何這般篤定,只要盯着姜安寧,就必然會得到想要的線索?”
安夫人的話,點醒了紫蘇:“是有人暗示了江小少爺,讓他誤以爲,想要查清當年那場牽連甚廣的香雲紗案真相,最關鍵的線索,就在姜安寧的身上。”
“沒錯。”
安夫人露出幾分孺子可教也的滿意表情。
“想來,要不了多久,江巍就會獲得‘更多的證據’,從而對姜安寧加以報復。”
她嘲諷的笑笑:“有仇不報非君子,到時候,所有人都會覺得,姜安寧落得個悽慘下場,也不過是父債子償,罪有應得。”
紫蘇若有所思。
安夫人又道:“京城可從來沒有過什麼韶安郡主。”
紫蘇大驚:“啊?那賜婚給江小少爺的人又是誰?”
賜婚的旨意,不是說,將韶安郡主許,結兩姓姻緣之好嗎?
“誰知道呢。”
安夫人笑了笑:“倒是從前,桑靜婉男扮女裝遊歷各地之時,曾化名葉韶安。”
“啊?”
紫蘇更爲驚訝。
“可桑家大小姐已經死了,總不能是……”
聖旨賜婚,賜的是塊牌位給人吧?
那也太羞辱人了。
只怕還會爲民間、言官們詬病。
安夫人笑而不答,語氣隨意:“誰知道呢?”
-
京城。
江安侯府。
江巍有些暴躁的在屋裡來回踱步:“這麼多天過去了,你們竟然還一點消息都沒有查到,我養你們這些廢物有什麼用!”
“少爺,屬下等確實是查不到任何有關於韶安郡主的消息……”
盛績提起這事兒來,不免蔫頭耷腦的,很是懷疑人生:“此事,着實也是奇怪。”
“屬下聽聞侯爺跟夫人,在得知賜婚的消息之後,第一時間就打聽了有關於韶安郡主的事情。”
“可奇怪的是,不管侯爺跟夫人怎麼打聽,韶安郡主的名聲都堪爲絕配。”
“偏偏……京中人人盛讚的韶安郡主,從無一人見過她的真面目。”
“甚至連她是誰家的,都是各說紛紜,鬧不清楚。”
盛績蔫巴巴的說道:“屬下就算是想要查清楚這人,總也得知道她究竟是誰啊!”
連個影子都不曾看見過,怎麼查?
“如此大費周章,找來這麼個人賜婚於我,看來是所圖謀不小啊!”
江巍冷笑:“我倒是要看看,這韶安郡主究竟是何方神聖,有怎樣的三頭六臂!”
“啊?”盛績大驚:“那人要真是三頭六臂,您也敢娶?”
多嚇人啊!
結果毫不意外的,捱了江巍一腳踹。
盛績“誒呦”了聲,不敢再說話了。
“姜安寧那邊可有什麼消息?”
江巍頗爲自信道:“想來經此一事,她也應該長些教訓了吧,如今是怎樣被村裡那些人刁難的?不過也不重要,等到我帶着人,將她拯救於水火,她定然是要感激涕零,恨不能以身相許的。”
他嘆了口氣,自顧自的說道:“只可惜我與她的身份,實在是雲泥之別。”
“即便是我心悅她,她也心悅於我,終究是不可能光明正大在一起的。”
“更何況現如今有了這樁婚約,我與她之間就更加不可能了。”
“便是想要將人養做外室,也不如先前那般方便自在。”
“萬一這韶安郡主再是個性子烈、脾氣爆,毫無賢良淑德可言的無鹽女,嫉妒姜安寧的美貌與寵愛,拿她的正妻之位說事兒,只怕我想要豢養外室,會更加的困難。”
江巍長長的嘆息着,自以爲是的說了好一堆話。
完全沒有給盛績任何能夠插話的機會。
等人把話說完,盛績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去說了。
他要是說,姜安寧根本就沒有受到任何影響,反而是順理成章的,把桑家那兩兄弟給收爲己用,自家公子,也不知道會不會被氣死。
太打臉了啊!
更別說,姜安寧看起來根本就不像是在乎他家公子的樣子。
江巍沒有察覺到人的異樣,仍在自顧自的說着:“你也安排人,多盯着那邊一些,別真叫那些上不得檯面的東西,把人給真傷着了。”
“回頭耽擱了咱們的事兒不說,萬一要是影響了聖旨賜婚,找不到江安縣第一繡娘來做婚服,那可就是大罪過了。”
江巍猶豫着,要不要安排個人過去,至少有什麼事兒,可以保下姜安寧的性命。
盛績眼見着人越來越沉浸於自戀之中,不得不硬着頭皮說道:“公子,您想多了。姜安寧此時,大概還用不上誰去拯救,她自己就已經把事情解決了。”
“嗯?”
江巍看着人,用力皺眉。
盛績嘆了一口氣:“如您之前所預料的那樣,在發現咱們突然人間蒸發之後,桑家那兩兄弟,果然是藉着契約字據,向姜家村的人索要應得的報酬。”
“而姜家村的那些人,且果然不出咱們所料,去找了姜安寧來背鍋,想以道德與孝道,壓迫姜安寧答應自掏腰包填補空缺。”
“只是姜安寧根本就沒吃他們這一套。”
盛績嘆息:“不僅沒有讓姜家村的那些人得逞,還將桑家兩兄弟給收爲己用了,如今他們已經按照原計劃的那樣,開始養蠶了。”
江巍的臉色,頓時很不好看。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咬牙切齒道:“算她走了狗屎運,還真是便宜她了。”
他哼了哼,冷笑:“這丫頭瞧着,倒還真有幾分命運眷顧的樣子。”
盛績可不覺得姜安寧只是憑着好運氣。
不過這樣子的話,他在心裡頭想想也就罷了。
實在是沒有必要說出來,惹惱江巍。
“公子說的是。”
盛績討好的說了一句,又提起另外的一件事兒來,轉移人的注意力。
“倒是有一件事情,屬下覺得很是蹊蹺,不知道是否應該跟您稟報。”
他露出很是糾結的表情。
江巍果然被吸引走了注意力,擰眉:“什麼事兒?”
“桂嬸與咱們失去聯繫了。”
盛績略微沉了沉臉色:“咱們人,當初全部都撤離了江安縣,倒是也忘記了知會桂嬸一聲,加上當時情況緊急,大家走的都急匆匆的,確實也是疏忽了。”
“可奇怪的是,在發現咱們不在了之後,桂嬸也並沒有試圖聯繫咱們。”
“且就在前幾天,桂嬸徹底失去了蹤跡。”
盛績:“屬下擔心,會不會是出了什麼事情。”
“不見了?”
江巍擰眉,戾氣橫生。
“是,不見了。”
“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
盛績提着小心說道:“不過咱們並沒有在那邊留下人,興許是傳回來的消息並不準確,唯一可以確定的是,桂嬸已經不在姜家村了。”
“查!”
江巍咬牙切齒道:“就算是掘地三尺,也得給我查清楚,桂嬸到底去哪了!”
說完,他語氣忽然一頓:“桂嬸失蹤,那江安縣的消息,又是誰傳回來的?”
他們回來時,想着在京城有場硬仗要打,並沒有在江安縣留人。
唯一能夠聯繫的,也就只有一個桂嬸。
桂嬸不見了,給他們傳消息的又是誰?
盛績大驚:“屬下這就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