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傑輕嘆了聲,幽幽開口道:“這是我五哥的隨身之物。”
“你五哥?不是阿俊的嗎?”難道從一開始就錯了嗎?在客棧相遇的那個男子竟不是端木俊,那他又是誰?
從頭回想起之前發生的一切,端木俊最初的冷漠和懷疑,不是沒有緣由的,是她一開始就武斷地將他錯認成救命恩人,纔有了之後的事件發生。難怪端木俊總抱着懷疑的態度看她,難怪他總認爲自己接近他另有所圖,原來一切都錯了……
“我哥從來不用這樣的絲帕,只有我五哥最愛乾淨、也最愛白色,無論何時,他都是一身白色的裝束。”
北宮青不由地對這位神秘的五哥產生好奇,問道:“那他現在在哪兒?”
端木傑頓了頓,眼神中透出幾分黯然,回道:“他已經過世了。”
北宮青驚詫地問道:“怎麼可能?那這絲帕又怎麼解釋?”
端木傑神色恍動,若有所悟,忙急急轉身往回跑去,頭也不回地喊道:“青兒,我得馬上趕回去一趟,你自己在這裡慢慢逛吧。”
北宮青愣了一愣,待他跨上馬,揮鞭離去時,才醒過神來,慌忙追過去喊道:“喂,你就這樣丟下我了?我是路癡來着……”
可惜端木傑歸心似箭,早已一溜煙地跑遠,留下她一人在那裡氣得直跳腳。
“死端木傑,我詛咒你!”
方纔來的路上,她只顧欣賞周圍的美景,也沒記路。她本就是一極品的路癡來着,這下可好了,全沒轍了。她的目光微移,瞄向正吃花吃得正歡的黑馬身上,語重心長地嘆道:“希望老馬能識途吧。”
“這裡的風景真美,有點不想回去了。”
她最大的本事之一就是懂得自我安慰、自娛自樂了,反正都沒轍,還不如好好欣賞一番眼前的美景。想通了之後,她就將眼前的煩惱拋諸腦後,繼續踏花尋路往幽谷深處走去。
越往深處走,風景越是秀麗,眼前豁然開朗,一望無際的雛菊遍佈幽谷,清香襲人,讓人不知不覺沉醉其中。
“這麼美的風景一定要做首詩來應景才行。”她摸着下巴苦思冥想,從小就沒學好語文,文學水平不咋滴,要隨興作首詩還真有些絞盡腦汁的說,可是腦海裡就有那麼些詩蟲在蠢蠢欲動,不得不發。
四下裡看了看,反正也沒人,作好作壞都是自得其樂,於是放開心懷朗聲念道:
“雛菊生幽谷,衆草共蕪沒。踏花尋澤徑,芬芳掩不息。聞香識美人,美人在何方?”
“嗯,好詩、好詩……”末了,她煞有介事地點點頭,自己頂自己的詩。
幽幽的深谷不斷迴盪着她清脆的聲音,不知不覺已到幽谷深處,她四下觀望着,突然發現西北方向有一處十分隱秘的山洞。出於好奇,她邁步走了進去,根據多年看電視劇的經驗,像這類隱秘的山洞多半內藏玄機,不是藏寶洞就是臥妖居。
她懷揣着雀躍的心情入洞探秘,洞口有些狹小,只容得下兩人並肩通過。洞內的溼氣較重,隱隱還能聽到泉水叮咚的聲響。走過狹長的洞口後,剛一轉彎,迎面而來一陣溼熱的風,她下意識地合上了眼。再睜開時,眼前赫然出現一黑衣男子打坐在地上,額頭滲着細密的汗珠,臉上隱有紅光若隱若現。
“怎麼是你?”北宮青一下子認出他來,眼前的男子可不就是她在幽潭偶遇的那位酷酷的大俠嗎?
“你沒事吧?你的臉色看起來很差,是不是生病了?”她蹲下身,探手摸了摸他的額頭,果然很燙,發燒得厲害呢。擡眼見他深鎖着眉頭,兩眼冒着火光逼視着她,她忍不住縮了縮脖子,心說不會是自己打擾到他練功了吧?
莫問的口中吐出一口鮮血來,多半是被她給氣的。他所練的武功每過一月才能突破一次關卡,上次在幽潭時,被她無意間的闖入給打斷。這次好不容易等到了一月之期,他特意找了一處隱秘的山洞破關,誰知在關鍵時刻聽到外面有人吟詩,還是不倫不類、惹人發笑的打油詩。那聲音怎麼聽怎麼熟悉,直到她出現在眼前,他差點兒氣得吐血身亡。這個女人果然是他的剋星,兩次破關都被她擾亂,害他前功盡棄不說,還差點走火入魔。
他兇狠地瞪了她一眼,一聲不吭地起身往洞外走去。北宮青想也不想便追了上去,好不容易逮到一個活人,還是個有過一面之緣的老相識,怎麼能放他輕易離去?
“喂,你等等,你受傷了。”
莫問突然停了下來,回頭冷聲朝她喝道:“以後……不要再讓我看到你。”
北宮青被他喝得愣了一下,無辜地眨眨眼,道:“我哪裡得罪你了?”
“喂,你等一下,可不可以帶我去軍營啊?我不認路。”
“喂,大俠,不要這樣無情嘛。”
北宮青牽着馬緊跟在他後頭,而莫問則大步流星地往前趕路,絲毫不理會她。真是撞了邪了,他去東旭,她也在東旭,他來到南翼,她也輾轉來了南翼,難道真是他命中的剋星?
聽着身後急促追趕的腳步聲,他突然腳下一頓,回頭甩了她一個凌厲的眼神,每次見着她準沒好事,再讓她跟着,還不知會發生什麼倒黴事呢。
北宮青見他突然回頭,忙煞住腳步,轉頭東瞧瞧西望望,裝作一副欣賞風景的模樣。待再轉過頭去,前頭已不見了人影。
“人呢?”
北宮青懊惱地四下巡視,哪裡還有半點兒人影,多半是施展輕功飛走了。會輕功真好,趕明兒她也去學。
“什麼人嘛,還妄我封你爲大俠,一點俠義心腸都沒有。”
“馬兄啊,這下可全靠你了。”北宮青安撫地摸着黑馬的屁股,俗話說得好,千穿萬穿,馬屁不穿,目前也只有靠它了,希望老馬能識得回去的路。
黑馬載着北宮青漫無目的地兜轉,直到夜幕降臨仍是沒有到達軍營,低頭望着埋頭啃着路邊草的黑馬,北宮青哭笑不得。
“馬兄啊,我知道你餓了,但你就不能挑個能讓人吃飯的地方嗎?你是吃飽、吃痛快了,那我怎麼辦?”
“嗤。”一聲嗤笑聲自頭頂方向傳來,她擡頭一看,卻是那黑衣男子斜身坐在樹梢上,譏笑着俯視着她。
“笨蛋,軍營在東邊,你連東南西北也分不清嗎?”
被人這麼鄙視,北宮青心裡有些不爽,沒錯,她是有點路癡,可你就不能說得委婉一點嗎?
她有些負氣地轉過臉不去理睬他,仰頭望了望夜空,當頭的北斗七星清晰可見。根據天文常識,北斗七星的勺柄所指方向應當就是北邊了。確定了一個方向後,那麼按推理,上北下南,左西右東,不對、不對,好像是上北下南,左東右西……真糾結,究竟是左西右東,還是左東右西?
她有些迷糊了,眼珠子一轉,擡頭望向他,試探地指了個方向,說道:“我怎麼可能不知道,那邊不就是東邊羅。”
“嗤。”莫問口中又發出一聲譏笑,她果然笨得可以。
北宮青從他的神情立馬就判斷出自己指錯了方向,那麼東邊就一定是另一個方向了.她得意地揚了揚馬鞭,暗暗佩服自己的機智,揚聲笑道:“多謝大俠指路,咱們後會有期!”她高聲吆喝着驅馬離去,心情頓時大好。
莫問輕皺了下眉頭,她倒是不笨,懂得套他的話。不過,後會有期嗎?他可不想再撞見她了,下一次,他定要突破關卡。
北宮青策馬剛跑出沒多遠,就見端木俊騎着白色駿馬迎面飛奔而來,在他身後不遠處緊隨着同樣騎馬飛奔而來的端木傑,她心中一陣感動,他始終還是在意她、關心她的。白馬上的端木俊前傾着身軀,衣襬帶風,雄姿勃發,他的面色冷凝,眉間帶着幾分憂色,在見到她的瞬間才稍稍舒展了些。他的目光稍移,敏銳地捕捉到她身後不遠處悄然離去的黑色身影,他的眉頭一皺,心中生出疑慮。
“阿俊!”北宮青遙遙地向他招手,這是她的白馬王子呢,他騎着白馬,披星戴月地飛奔而來,來解救迷失在森林中的她。如此童話般美妙的情節終有一天也降臨在她身上,她是不是該慶幸偷笑呢?
端木俊牽馬停在了她跟前,視線落在她身後,那黑衣男子消失處,冷聲問道:“他是誰?”
“誰啊?”北宮青順着他的視線,回頭看去,剛纔那個黑衣男子已消失得無影無蹤,這才明白過來他的意思。她心底微微有些失落,一個不相干的人竟比她的生死安危更能引起他的關注嗎?
“那個男人。”端木俊的眼中閃過一絲懷疑之色,微斂着眼神直視她的眼睛。
北宮青對於他的懷疑,心裡很不舒服,可還是一臉坦然地迎接他的目光審視,隨口回道:“哦,我跟他不熟,只有兩面之緣罷了。”
“是嗎?”端木俊仍是緊盯着她,目光一斂再斂。
他帶着懷疑之色的掃視目光,讓北宮青頓覺渾身透涼,爲什麼、爲什麼無論她怎麼做都無法消除他對自己的疑心?或許,從一開始愛上他就是個錯誤,或許……
“青兒,總算找到你了,你沒事吧?”端木傑從後邊趕了上來,扯着嗓子大大咧咧地叫喊,絲毫沒感覺到兩人之間的異樣氣氛。
北宮青見着他來,似鬆了一口氣,衝他怒目一瞪,喝道:“你還好意思說,竟然把我一個人丟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