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澈再次將白粥送到她跟前,勸慰道:“先把粥喝了。”
“好喝嗎?”北宮青低頭看了看碗裡的粥,說實話,她還真沒什麼胃口。怕他失望,她動手舀了一勺品嚐,眉頭微皺道:“有點生。”
李澈面上露出些許窘意,說道:“這是我第一次熬粥,手藝有些生疏。”
北宮青微愣了下,馬上端起碗大喝了一口,添添嘴,含糊地說道:“你親自熬的,那我一定把它全喝完。”在李澈溫柔的注視下,她三兩下將白粥喝得一乾二淨。
李澈搖頭輕笑,從懷中掏出一包物事,打開說道:“青兒,這些是我名下產業的憑證,還有這枚印章,是我身份的象徵。你若是想用銀兩,只需用這印章到我名下的銀號取錢即可。”
北宮青疑惑地問道:“你給我這些做什麼?”
李澈舒顏微笑道:“不是說好的嗎?以後我們家的錢都歸你管。”
北宮青聽他如此解釋,也寬鬆了心,戲謔地點頭道:“不錯,很自覺。等我們離開了東旭,就找一處地方安居樂業,然後,我爲你生兒育女,你說好不好?”
“好。”李澈留戀地望着她,右手撫上她的臉頰。過了今晚,或許他再也見不到她,再也觸不到她如凝脂般的肌膚,聽不到她如銀鈴般的悅耳笑聲,更看不到她動人的舞姿。
明知道劫法場凶多吉少,他又怎會讓她涉身犯險?
“阿澈,我怎麼感覺頭暈暈沉沉的?”北宮青努力甩了甩頭,可還是有些頭腦昏沉。
李澈坐到牀邊,讓她倚進自己懷中,柔聲說道:“你一定是累了,好好睡一覺吧。”
“我可能真的太累了。”一沾上他的身,聞着他身上清新的氣息,她卻越來越昏醉,迷迷糊糊地就睡了過去。
“睡吧,我會一直在這裡陪你。”他傾身在她額上印下一吻,或許這是他最後一次抱她,最後一次吻她。他一直苦苦等待的人兒,他有千萬般不捨得離開,可是他不得不爲。她的性子他最爲了解,爲了救林峰,她一定會向北宮澄妥協,一命換一命。他怎能看着她將自己再度送入虎口呢?
“上官,我想拜託你一件事。”
上官子卿對於李澈的深夜造訪甚是好奇,問道:“什麼事?”
“替我好好照顧青兒。”李澈悠悠開口,現如今能保她周全的也只有上官子卿了,他看得出來上官子卿是對她有意的,應當不會害她。
上官子卿驚詫道:“你的意思是……”
李澈道:“明天劫法場,我一個人去。”
上官子卿沉吟了稍許,已大概洞悉了他的想法,說道:“那我派手下的人去幫你。”
“多謝。”李澈不再停留,轉身往門外走去,在邁出門檻的一剎那,他突然開口道,“我不管你有什麼抱負和目的,但請你一定要照顧好青兒,讓她幸福。”
щшш ★тt kān ★co 上官子卿眸色變深,注視着他英挺的背影,啓口道:“我答應你,我會好好照顧她。”
待李澈走遠,上官子卿仍怔怔地盯視着門口方向,他是抱着必死之心而去,可他卻不願相阻。從第一天認識李澈開始,他就很欣賞李澈的才華和寵辱不驚的品性。李澈的身世,他早已調查清楚,當初接近他,也是另有目的,想通過他來謀取南翼國的權勢,可惜他打錯了主意,李澈根本毫無奪嫡之心。
當在北滄國見到他和北宮青攜手而行,他心中的嫉妒就開始不斷蔓延。他想得到她,或許與愛無關,但關乎他的抱負、他的驕傲。
“黑子,明日法場之上,想辦法殺了李澈。”他朝黑暗處低聲吩咐,目光中迸射出一道寒光,李澈必須死。
黑暗處的氣息微動,傳出一個低沉的聲音道:“是,公子。”
北宮青這一覺似睡了一個世紀,醒來時發現自己身在馬車中,搖搖晃晃,頭腦也脹痛得厲害。
“我的頭好痛,這是哪裡?”
“你醒了,我們已經離開了江越。”
頭頂上方傳來上官子卿的聲音,她這才發現自己一直躺在他的懷中。她有些厭惡的不適感,快速地退離他身旁,突然想起什麼地方不對,急切地問道:“阿澈呢?我們今天不是要去劫法場嗎?”
上官子卿的神色變得黯然,遲疑地說道:“李兄他……不幸去世了。”
“你別開玩笑了,這個玩笑一點也不好笑。”北宮青根本不信他的說辭,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麼會說沒就沒了呢?
上官子卿面色不變地證實道:“我說的是真的。三天前,他一個人去劫法場,被北宮澄事先埋伏的軍隊包圍。他無法逃脫,最終爲亂刀齊砍而死。”
北宮青手心頓時發涼,不信地搖頭道:“這不是真的。你說三天前?我才睡了一覺,怎麼可能過了三天?你一定是騙我的。”
上官子卿按住她顫抖的手,鄭重地說道:“我沒有騙你,你已經睡了三天三夜。李兄在你的粥裡下了藥,爲的就是讓我安全地帶你離開。”
“不會的、不會的!那林峰呢?”她激動地喊叫,手腳都開始發冷,她不願相信這是事實。然而上官子卿的下一句話,徹底將她打入谷底。
“林峰被當場斬首示衆。”
她雙手抱着頭,神情激動萬分,幾乎是嘶喊着說道:“我不信!除非我親眼看到他們的屍首,否則我死也不信。”
“我已派人給他們收了屍,屍體就在後面的馬車上。”
北宮青迫切地跳下馬車,往後面一輛馬車跑去,可臨近馬車時,她又望而卻步。她開始害怕,害怕自己見到的真的是李澈的屍體。
上官子卿卻不允許她退縮,命人將兩具屍體從馬車內擡了出來。
“阿澈——”北宮青雙手捂住自己的嘴,泣不成聲。左手邊的那具屍體已被亂刀砍得面目全非,身上的衣服正是李澈當日所穿,尤爲重要的是,他的手腕上戴着她送給他的佩珠。
而另一具屍體是林峰的,面部雖完好,但頭顱與身體相接處有明顯的縫痕。
是她害死了他們,是她執意要報仇才害死了他們。
她現在的心情難以言喻,懊悔、悲痛、憤恨……
她一時急火攻心,再次昏死了過去。
小樹林中,北宮青左手持着佩珠,右手舉着火把。在她身前三步遠處並躺着李澈和林峰的屍體,屍體的下邊是用幹木支起的高臺。她含淚與他們送別,他們都是爲了她而死,她會永遠將他們銘記於心。
“阿澈、林峰,我一定會爲你們報仇!”
熊熊的烈火燃起,想起當晚他親自端粥,將所有產業交到她手中,爲何她竟沒有察覺他有赴死之心呢?
“阿澈——”
我們的夢想還沒有實現,爲何你就先我而去了呢?
太多的話想向你傾訴,太多的情還未來得及回報,難道你要我揹負着你的情在悔恨中度過一生嗎?
她跪倒在大火前,禁不住地傷心落淚。
“公主,您別太傷心了,人死不能復生。”魏姍姍扶起她,不時地勸慰。
上官子卿在旁詢問道:“青兒,你以後作何打算?”
“我不知道,我只想好好地靜一靜。”北宮青無力地搖搖頭,她現在哪裡還有心思去想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