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延還沒反應過來,聲音已經從手機裡傳了出來。
是一個很年輕的男聲,壓着幾分暴躁,但也能聽出一點西方腔。
“臨城,裴家,領域是藥業,對吧?”
裴延愣了愣:“對,是藥業,我們……”
“行,剛好RS在製藥這一塊還沒進行大投資,就你們了,一會兒合同直接發到你們公司郵箱裡,”年輕人說得挺隨意,而後頓了頓,咬牙,“讓剛纔的人接電話!”
神情恍惚的裴延,都聽出了這句裡面“恨不得殺人”的意味來。
司小姐這是幹什麼了?
“這回有點忙。”司扶傾拿起手機,語調閒散,“掛了,一會兒再給你打過去,說到做到。”
“喂!你——”
電話被無情的掛斷。
裴延又懵了。
剛纔司小姐,說的是男聲嗎?
“司扶傾,我知道你年齡小,又混娛樂圈,當然,心眼和手段也挺多的。”齊老目光威嚴,冷冷開口,“可你把商業和生意圈當成什麼了?你以爲你隨便找個人打個電話演個戲,就是投資了?笑話!”
其他股東也十分的不贊同,神情厭惡。
“裴延,你真讓我失望。”齊老聲音更冷,“你讓外人插手裴家的事情,還在這裡給我們演戲!你真是愧對你父親對你的教導!”
“齊叔,您都看到了吧?他裴延的確不適合在坐這個董事長的位置了。”裴旭譏諷地笑,“那電話裡還演得有模有樣的,還把合同發到咱們公司郵箱,慕斯頓公爵會問都不問就直接同意嗎?”
天方夜譚!
要是RS的投資這麼好拉,還能輪得到他們?
“我們來籤一份新的協議。”司扶傾依舊淡定,“裴延,拿出來。”
裴延想都沒想,立刻將準備好的兩份合同拿了出來。
“來,簽了。”司扶傾俯身,微微一笑,“如果我拉到的是RS的投資,你們要將股份讓出來,如果不是,我把我從左家那裡拿到的20個億給你們。”
這句話讓股東們都是一驚。
裴延也是,他急忙說:“司小姐,萬萬不可!”
裴旭和齊老對視一眼,都深思了幾秒。
“沒問題。”裴旭很大方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沒想到左家對你還不錯,竟然捨得拿出20個億。”
也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20個億敢這麼賭。
果然一點經商頭腦都沒有,萬萬比不了左弦玉。
齊老也接過了新合同,簽了名字,他淡淡:“司小姐,你還年輕,還能摔跤碰碰壁,希望這一次的事情能給你一個教訓。”
司扶傾看了眼,連點頭都懶得點:“收好。”
“裴延,不知道你是不是腦子不夠用。”裴旭哼笑了聲,“你是不知道左家把她都趕出來了?你倒好,反而湊上去,真不知道——”
後面的話被急促的敲門聲截斷。
銷售部總監跑了進來,興奮到人都在扭,整個人就差手舞足蹈了:“裴董!投資到了!RS的投資!”
這句話一出,會議室又是一靜。
“什麼RS的投資?”裴旭猛地起身,也怒了,“你們聯合起來演戲嗎?!”
“演戲?不不不!”銷售部總監忙搖頭,“合同發了,錢也已經打過來了,100個億!還只是啓動資金!”
裴延也站了起來,瞪大了眼睛。
司扶傾挺平靜的,只是感嘆了聲:“真有錢。”
難怪以前師門的財務抱着她二師兄三師姐的腿哭,他們倆也完全沒有愧疚感,畢竟她六師兄是真的蠻有錢,負責報銷也不成問題。
銷售部總監急忙從助理手中接過電腦:“裴董,看!”
郵件是一分鐘前發來的,上面有着RS集團的標誌以及慕斯頓公爵本人的私章。
這個時間點,顯然是那通電話剛結束,投資立馬就到了。
且先不說RS集團有沒有人敢冒充,就算有,又怎麼會隨隨便便拿出100億?
“砰!”
裴旭向後退了幾步,身體不受控制地栽倒了椅子上,臉色在瞬間煞白。
他、他剛纔簽了……
齊老的表情也變了,手抖顫了起來。
司扶傾竟然真的能拉到RS的投資!
他和裴旭手中的股份加起來,可足足有30%,全部轉給裴延,以後裴氏集團就是裴延一個人說了算。
“行了,事情解決,我回去上班了。”司扶傾站起來,“初生牛犢不怕虎後面還有一句——”
她掃視了裴旭和齊老一眼,微笑:“長了牛角卻怕狼。”
這句話一出,齊老的呼吸急促了起來,都已經翻起了白眼。
“哦,對了,騙你們的。”司扶傾又回頭,挑眉,“左家是給我了20個億,不過早都被我捐了。”
裴旭回神,瞬間暴跳如雷:“你!”
司扶傾已經走了出去,只剩下了一個背影。
裴旭冷汗涔涔,拳頭捏緊。
完了,這一次是他輸了,還把股份輸了個乾乾淨淨。
可他之所以敢籤,是因爲RS集團的投資根本不可能拉到。
可爲什麼司扶傾打了個電話,RS集團怎麼同意投資了?
慕斯頓公爵得失心瘋了嗎?
裴家哪裡能入得了RS集團的眼?
裴旭清楚,他疑問再多也沒有用了,因爲他已經被正式從裴氏集團清理出去了。
並沒有來得及簽名字的股東們反而鬆了一口氣,但也心神不寧。
“司小姐!”裴延追了出去,激動到難以言語,“司小姐,RS的投資……這我可怎麼回報啊!”
有了RS的投資,裴家絕對能在一年之內擁有衝入四九城豪門圈的實力。
生生地將裴家的發展往前提了一百年。
“互惠互利。”司扶傾環抱着雙臂,“我平常會需要一些藥,需要你們進行製作。”
“沒問題!”裴延一口答應,“還有這30%的股份我就不收了,我全都轉給你!”
他是生意人,知道什麼纔是最長遠的合作。
“嗯,別跟着。”司扶傾下樓,“我打個電話,要不然他該急了。”
她出了裴氏集團的大門,重新撥通了先前的電話號碼。
那邊很快接起,顯然是一直在等。
“喂?”司扶傾屈腿靠牆站着,漫不經心換了個男聲聲線,“拉斐爾·慕斯頓公爵閣下,還有什麼事情要和我說的嗎?”
那邊靜默了一下。
“你到底是誰?”拉斐爾的聲音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你到底是怎麼知道我三歲被大鵝追還摔進地窖?還知道我六歲練射箭被巨鷹叼到天上?”
他正在辦公,私人手機突然就接到了一個電話。
他以爲又有人要和他相親,接過他還沒有問對方是誰,對方先把他十五歲以前發生的糗事全部說了一遍。
和他記憶裡的分毫不差。
可他完全不記得他說過這種事情!
見鬼了,不會是老五那傢伙招了一隻鬼來搞他吧?!
招也招個女鬼啊,男鬼又不能撩。
雖然他是一直挺抗拒相親這種事,但確實單身久了,看他養的狗都眉清目秀。
“公爵殿下,我無以爲報。”司扶傾挺認真的,“大夏有個相親節目叫男生女生對對碰,我可以給你搞一個入場券。”
看來她六師兄完全不知道自己酒品不好。
也不清楚以前他被灌醉後把什麼糗事都吐了出來。
拉斐爾深吸一口氣:“這種東西我用得着你搞嗎?”
每天排隊給他送花的人都不少。
“你在大夏是吧,你給我等着。”拉斐爾冷笑,“等我把手上的事情都整理完,過去收拾你!”
“好啊。”司扶傾眉挑起,“我就在大夏,哪兒都不去,等你過來,如果你能找到我,不過你連我的手機號都破解不了。”
“行,有種,你留下的信息這麼多我還找不到?臨城裴家的人脈能有多少?我肯定揪出你來!”拉斐爾聲音沉下,“你可別被我逮住了,我一定扒了你的皮!”
司扶傾不緊不慢:“我挺期待的,那就等你飛大夏了,我們見個面。”
拉斐爾微微地哼了一聲,掛斷了電話。
他是絕對不會和老二老三說的,如果說了,這倆人一定會開啓嘲諷技能笑他。
他要自己一個人辦。
拉斐爾思索着,神情忽然落寞了下來。
可惜小師妹不在了,要不然以她的電腦技術,肯定能直接破解掉對方的加密手機號。
老二也真是慢,連個爆炸原因都查不到。
拉斐爾擰了擰眉。
不過不得不說,剛纔那個男鬼還真讓他有種被壓迫的熟悉感。
等着,這個男鬼死定了!
**
這邊,司扶傾還沒回到《青春少年》訓練基地,接到了一個電話。
“司小姐是嗎?”手機那邊是物業,他聲音焦急,“不好了,您樓上的人做飯的時候忘了關火,現在半棟樓都被燒了!”
司扶傾頓了下,還挺平靜的:“我家被燒了?”
“是、是的!消防隊都來了。”物業結結巴巴,“司小姐,您要是有什麼貴重的物品,一定要趕緊過來,我們正在聯繫被波及到的戶主,商討賠償事宜。”
司扶傾緩緩吐出了一口氣:“行,我這就過去。”
她來到公寓所在的小區,下面果然圍了一堆人。
她所在的公寓在七層,已經漆黑一片了。
“司小姐!”物業看見了她,小跑過來,苦笑,“估計裡面的東西也燒乾淨了,您這……”
“我沒有什麼貴重的東西。”司扶傾擡了擡下巴,“這房子是住不了了吧?”
“短時間內肯定沒法住人。”物業擦着汗,“司小姐,我們也聯繫房主了,恐怕您得重新找個房子了。”
“知道了。”司扶傾慢騰騰地走出小區。
她蹲了下來,撿起了一根撿來的棍子在地上畫圈圈。
“刺啦——”
是剎車的聲音。
白色的車在小區門口停了下來。
“司小姐?”鳳三下車,驚詫萬分,“您在這兒是?”
後車門也打開。
鬱夕珩偏頭。
女孩蹲在地上,雙膝併攏,整個人小小的一團。
鬱夕珩雙眸擡起,看見了不遠處飄着的濃煙。
他收回視線,朝着地上的人伸出手,話落有力:“上車。”
司扶傾擡起頭,幾秒後,她還是把手搭了上去。
鬱夕珩把她拉上了車。
他的掌心雖然還偏涼,但比他們第一次相見要暖了不少。
“你看,我的治療有效。”司扶傾捏了捏他的手,“你的身體都開始回暖了。”
他只是微笑地回視着她。
“抱歉抱歉,老闆,你相信我,我對你絕對沒有非分之想!”司扶傾迅速鬆開手,“真的,在我們醫生眼裡,你就是一塊肉。”
鳳三:“……”
他全當聽不見,驅車回了別墅小院。
鬱棠在屋子裡里正打遊戲。
得知司扶傾的公寓被燒了後,抱住她:“傾傾,你真的好慘哇,你就在這裡住着,絕對沒有人會說什麼。”
司扶傾揉了揉太陽穴,嘆氣:“是挺慘的,好不容易找的這麼便宜的出租房。”
鬱夕珩淡聲:“熱水有,去換衣服。”
司扶傾點了點頭,從鬱棠那裡拿了套新衣服,上了樓。
“九叔,好機會啊。”鬱棠壓低聲音,人卻是興奮的,“近水樓臺先得月,再加上我這個僚機,傾傾一定會被咱們拐回家的!”
鳳三的耳力不是普通人能比的。
他清清楚楚地聽到了這句話,嘴角一抽:“鬱棠小姐,你的用詞……”
怎麼聽着這麼像男人拐小姑娘?
明明只是親密一點的上下屬關係。
“僚機?”鬱夕珩倒是將鬱棠上下打量了一眼,“看來你對自己的定位不清晰。”
鬱棠泄氣,只能回到了自己房間。
司扶傾很快吹完頭髮換好衣服下來。
順便也趁着這個空隙給鬱夕珩又查看了一下他的腿。
“很好很好,我們的治療進程十分順利。”她很滿意,“老闆馬上就能走了。”
聽到這話,鳳三也激動了起來:“太好了!”
“不過還得準備點藥材。”司扶傾擡起頭,“老闆,你……”
男人正好低下頭。
兩人的距離前所未有的近。
呼吸彼此交纏。
司扶傾能夠看到他深沉的瑞鳳眼,狹長,眼尾上挑。
有片刻的蠱惑。
她仔細地看着他:“老闆,你眼睛真好看,哇淺琥珀色的,像碧璽。”
而且一個男人,怎麼睫毛那麼長。
簡直是犯規!
鬱夕珩微微垂下眼睫,神色不動:“你夸人的方法,的確又變了些花樣。”
以前常人無法直視他,更沒有人會對他這麼直白的說話。
“那是,誰讓老闆你這麼好看呢,我休息會兒。”司扶傾伸了個懶腰,靠在沙發上,“一會兒還要去訓練營。”
鬱夕珩在一旁翻着書。
幾秒後,平穩的呼吸聲傳來,他肩膀一沉。
男人的手頓住。
“司小姐睡着了。”鳳三驚訝,“看來這幾天她確實很累,九哥,我去臨江閣那邊請個廚師來這邊吧。”
鬱夕珩頷首:“嗯,去吧,做點補湯。”
連續跑通告,還在飛機上解決了一個陰陽師,是精神和身體的雙重消耗。
但他鮮少見她說累。
即便上一次聽她說想躺着等人伺候,他也能看出她只是說說而已,下一秒立刻跑出去工作了。
“好。”鳳三點了點頭,“我這就去。”
別墅裡很安靜,客廳裡只剩下兩人。
鬱夕珩沉吟了兩秒,慢慢地站了起來,俯身將沙發上的女孩抱了起來。
她依舊睡着,沒有醒。
鬱夕珩上樓,將她放到了臥室裡,並蓋上了被子。
剛轉身走了一步,司扶傾翻了個身,一腳把被子給踹下了牀。
她把被子踢掉之後,人蜷縮了起來,又變成了小小的一團。
“……”
鬱夕珩頓了下,彎下腰將被踹到地上的被子拾了起來,重新給牀上的女孩蓋上。
眼見着她睡覺十分不老實,他又簡單地將被子固定了一下。
心裡極輕地嘆了一口氣。
也只有這種時候,才真真正正像個小姑娘。
他走到窗戶前,拉上了窗簾後退了出去。
隔壁房間。
鬱棠接着打遊戲,又接到了鬱曜的電話。
她有些不情願,但還是接了起來:“喂,三哥。”
“棠棠。”鬱曜頓了頓,“你認識NINE神?他是在臨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