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力錯亂的低語,以及大巫師的叮囑讓莎珈無所適從。身體的疲憊又加劇了由此產生的迷茫,意志也因此被層層削弱。當失去了意志的支撐,軟弱無力從心底泛起漸漸淹沒了她。
莎珈行進的腳步越來越慢,直到再也不願移動分毫。
遠山的輪廓熟悉依舊,身周的一切卻越來越陌生。每當被那份熟悉所吸引,帶着莫名的欣喜走到近前,就會被迎面而來的陌生感將心緒衝擊得支離破碎。
一次——又一次……
夜幕降臨篝火升起,莎珈瞧着跳躍的火苗呆呆發愣。一陣急促紛亂的馬蹄聲也在此時響起,由遠而近。當看清篝火旁的情形時,齊齊勒住了戰馬。
女人和狐狸,那個傳聞中的殺人魔王。忽然的遭遇,讓這隊騎士進退兩難。他們只是途經此處,沒想到那人就坐在道路旁。想跑,又怕引起誤會,招來追殺。
領頭的騎士暗暗嘆息,輕輕跳下馬緩緩走到篝火前。開口解釋:“我們只是路過,並不知道您在這裡休息。”
莎珈依然盯着篝火,許久才問道:“你們有人見過我?”
“沒有,但是您的威名已經傳到此地。”
“威名?”莎珈嘆息一聲,“不要也罷。”
騎士微微一愣,只因聽出了其中的厭倦和無奈。一個嗜殺成性的人,絕對不會用這種語氣說話。
他微微放鬆,試探道:“既然不想,那麼……”
莎珈冷笑一聲,“打不還手麼?”
“抱歉,我不是那個意思。可你們畢竟是外來者,我們僅是在保護自己的家園。”
“你是想說侵略吧?”莎珈終於擡頭看了對方一眼,“你不用害怕,只需實話實說。身爲白袍巫師,不會因爲真實的表述而牽怒他人。”
騎士咬咬牙,“是的,你們是一羣侵略者。”
莎珈想了想,“如果不是呢?如果我曾是這裡真正的主人呢?”
“不可能!我的家族世代居住在這裡,已經傳承數代。”
“數代,有多久呢?幾百年,上千年,還是上萬年?你的家族中,最長壽的人又活過多少年?”莎珈輕拍地面,“你一定以爲我在狡辯,但真的不是。這裡曾樓宇林立,可當我回來時它們卻不在了。”
對於莎珈近似夢囈般的低語,騎士鼓起勇氣反駁道:“你說謊!”
“如果,沒有呢?”
莎珈這種近似胡攪蠻纏的言語,讓騎士感到憤怒。在憤怒中,終於將目光落到了莎珈的臉上。於是在那美麗的容顏上,他看到了難以言述的滄桑、垂暮,還有哀思。
想要駁斥的話語終究沒有說出,而是反問道:“證據呢?”
“如果你真的想要,它們就在我們腳下。挖開這裡,你將會發現很多證據。”
騎士呆立一會,“就算是真的,那又怎樣?我們已經是這裡的主人了。”
隨着一聲悠長的嘆息,莎珈肯定道:“是啊,你們已經是這裡的主人了。但就像你說的,那又怎樣?”
隨着話語,莎珈面上的滄桑和垂暮緩緩散去,她重又變得皓齒明眸,青春可人。然後再次肯定道:“你說的對,那又怎樣?有些事情已成過去,我們也只需着眼現在。”
“你——”騎士竟無言以對。
“我剛剛陷入到一個古怪的夢境中,多謝你把我喚醒。雖然我的確是入侵者中的一員,卻不能算是你們的敵人。你想保衛的家族和土地,都不是我的目標。
我也不關心這場戰爭的結果,那是你們之間的事情,與我無關。更具體一些,是與我們這些白袍巫師無關。
對於這場戰爭而言,我們就是一羣中立者。給你一句忠告,不要擋我們的路。
並不是所有人都像我這樣被動,我們中同樣有人嗜殺。若是招惹到他們,就不會是簡單的殺死幾個無關緊要的騎士和士兵。而是會找到真正指使他們的人,然後斬盡殺絕。
你們運氣很好,他們沒有在這邊登陸。但是否會過來,我並不清楚。”
“您的意思,之前的殺戮就是一場誤會?”
“不全是誤會。從踏上這塊土地時起,我就準備好了殺戮,區別僅是被動和主動。我們的確是中立者,但我們也有着自己的目的。
如果殺人有助於達成目的,我們同樣不吝於殺戮,但是我們不會無故傷人。”
騎士猶豫了一下,“我能請教您一個問題麼?”
“說吧。”
“我們有勝算麼?”
“沒有任何勝算。”
看着面色微變的騎士,莎珈繼續說道:“這場戰爭對你們雙方而言毫無意義,也不會有真正的勝利者。
活着,纔是首要目標。
現在說這些你也不會懂,只有當神祇降臨這片大地時,你纔會明白我今天說的話。
如果,你能夠活到那個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