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布蘭來說時間過得太慢,特別是他希望的熱鬧遲遲不肯出現。大陸的西側和南側看似緊張,其實是雷聲大雨點小。
相比那些經歷了悠久歲月的生命,布蘭顯得太過缺少耐心。看似無動於衷,卻已經開始不耐煩。
他知道要隱藏、要觀察,然後在時機到來時發起致命一擊。即使是這樣,也很難保證就真的能夠留下對手,或是討到便宜。
布蘭懂得這些道理,在勸告姐姐、安撫族人時表現得非常堅決,但輪到自己時卻完全變了。急躁中,他犯下了一個錯誤。
鑰匙從巫師體內蘊育而出,它們本就是巫師意志的延伸。他本該繼續封存這顆水珠,然後耐心的等待時機將它的原主人徹底抹去。或是在歲月的消磨下,打平其中的烙印。
但他沒有,在無形的壓力下,布蘭的許多行動顯得過於急迫。
連續數日,布蘭坐在塔中看着魔力順着晶瑩的水珠緩緩流淌,水珠下依然是那個巨大的蓮葉石盆。盆中的水正在以極其緩慢的速度增加着。
布蘭猶如一尊石像,盯着水珠下方緩緩凝結而出的水滴,眉頭緊鎖。之前他一直將這些水滴當成了稍顯特殊的水,但隨着這幾日的打磨、觀察,他才發覺這些水竟然是從魔力之海中滲出。
彷彿清澈河水中攜帶的細沙,被鑰匙慢慢濾出。鑰匙因此變得更加晶瑩、堅固,正在以微不可察的速度緩緩生長。
那麼他的鑰匙呢?身裡、身外完全不同的兩個角度讓布蘭有了新的發現。
魔力之海中,墨色的洪流仍舊圍繞着他,流入體內的細流依然不急不緩的從身體中徐徐而過。鑰匙蘊含在體內,如同一粒黑色的珍珠。只是多日不曾留意,這粒珍珠顯得更加圓潤。
一切都亂了,別人的鑰匙是堡壘、是屏障。我這成了什麼?怎麼完全反了。
現在,黑色的珍珠好似在身體中生了根,難以移動分毫。它將布蘭從魔力之海中映照出去,在現世中形成一個虛幻而又真實的映像,一個別人眼中血肉豐滿的人。
這樣也好,雖然有了不同,但也不用擔心它會丟失。只是不知道,如果映像在外面被吞噬,會對這裡產生怎樣的影響?
布蘭想試試!
水珠引發的魔力振動剛一出現,布蘭就立刻察覺到了。本可以遮掩,但他卻沒有。
已經泄露了,再遮掩也沒有多少意義。那個怪物如果能夠察覺,找到這裡也不過是遲或早的問題。既然躲不了,那麼就來吧。
如今已經成爲這個鬼樣子,又有什麼好怕的?
你應該怕我纔對!
魔力之海中,墨色的洪流開始有浪頭升起,有水花飛濺,一首陰鬱、厚重的歌聲漸漸清晰,漸漸蓋住了其他的喧囂。
現世中,宏大的魔力振盪以布蘭爲中心開始緩緩擴散。一股陰涼、晦暗的氣息漸漸橫貫整個大陸。
砂岩城中,所有的亡者都停止了動作,隨着這股振動齊聲嘶嚎。安息之地上,忽然黑霧翻滾,亡者們齊齊舉起了兵器。神教中的神像表面忽然有萬千靈魂浮現……
雙翼城中,莉莉擡頭向東望去,不清楚弟弟怎麼會在這個時候發瘋。他的神志又出問題了麼?帶着這個疑問,一隻雪隼匆匆忙忙沖霄而起。
遠海中,一些隱藏在暗處的強大存在露出了笑意。忽然出現的力量前所未有的強大,也前所未有的美味。就是這樣,年青人永遠都是缺少耐心。
對於他們這些老煉的獵殺者來說,力量的強大並不是決定勝負的關鍵。到了這個層次,冷靜、耐心纔是得以生存下去的保證。
上一個失去耐心的年青人,是什麼下場?時間太過久遠,誰會去費心記住一個失敗者的結局。
伴隨着風雨,正在海上急行的怪物不由頓了頓。那個竊賊好像變得更加強大了,竟然明目張膽的向它發出挑戰。如果沒有失去自己的鑰匙,那麼它一定會非常不屑這種幼稚的行爲。
身處這個位置,誰還會如此無腦的莽撞行事?
那個小賊竟然能夠在如此短的時間進入到魔力之海,竟然能夠在如此短的時內引發潮汐的共鳴。
它走到這一步,用了多長時間?記不住了,時間對它沒有多少意義。只是鑰匙已經丟失,它已經無法通過這種方式,引發魔力的振盪。否則,他想先和對方談談。
上一次,在那塊海礁上難得遇到一顆快要熟透的果實。它本想先戲弄一番,排遣歲月積累在身上的寂寞。沒想到,卻吃了一個永生難忘的大虧。
它至今沒有想明白,自己的龐大身軀怎麼會如此不堪,竟然被弄得粉碎。好在它的身體本就聚散無形,但等他重新聚攏身體時,一切都已太遲。它竟然與自己的鑰匙失去了聯繫。
憤怒!發泄!這是那段時間惟一的記憶。
海潮洶涌,前方有無數弱小的生命聚集在那裡,這讓它想起了一些更加不愉快的記憶。廝殺、鮮血、各種強大的存在也隨同這些卑微的生命一起隕落。
那時也是這樣吧,也是由這羣弱小的,微不足道的小人拉開了序幕。只是那時雙方的數量都非常龐大,海水中、海岸上都擠滿了人。而現在,只剩下一方耀武揚威。
那麼,我幫你們一把好了!
海嘯!那一天有驚天的巨浪沿南海岸呼嘯而過,摧毀了沿途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