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話後,卡登和伯納陷入了沉思。巫師完全是因一人而興,興起的太過忽然、快速,所以缺少了時間的沉澱,沒有自己的底蘊。
出了北地城,面對來自貴族的問候,他們的言行舉止下意識的向着對方靠攏。許多影響早已根深蒂固,即使並不認同,也不是那麼容易擺脫。
北地人擁有自己的風俗,言行上有自己的體系。哪怕這一體系在外人眼裡非常簡陋,但也爲他們的行爲提供了準則。
可是,巫師呢?
二人這才發覺,巫師作爲一個新興的羣體,需要建立和學習的事物太多、太多。
一隻渡鴉帶着二人的羞愧,還有發現飛回了北地城。北地城的巫師需要一套新的行爲規範,獨屬於巫師的禮節。
雖然他們無權頒佈,但可以提前籌備。而且北地城擁有一個現成的範本——巫師布蘭,只需圍繞他的言行,修飾、改進。
扎克的行爲提醒了二人。他們是巫師,不應該受困於世俗的繁瑣。那些虛假的客套,已經不再屬於他們。
二人模仿着布蘭的樣子開始靜坐不動,只在必要時對周圍的風吹草動予以提醒。二人轉變的有些太過忽然,因此引來了許多探詢的目光。於是他們漸漸體會到了布蘭的一些尷尬處境。
若僅是一兩人的探究,還沒什麼。但當所有目光都集中到身上,特別是在敏銳的感知下,這一切彷彿被無限放大。這讓他們如坐鍼氈,卻又毫無辦法。
二人現在知道了,成爲衆人的焦點並不是一件讓人羨慕的事情,特別是對巫師而言。那種揮之不去被人窺視的感覺,讓二人有破口大罵的衝動。他們很想問問周圍,“你們看什麼!”
最終,他們找來帽兜蓋住了自己的頭臉。帽兜立起的瞬間,二人不由鬆了一口氣。但不時傳來的偷笑聲,卻讓人更加惱火……
扎克看着隨行的兩名巫師,暗暗偷笑。
城府中基本沒有什麼隱私,許多事情布蘭也會隨口跟大家說。
除去布蘭的臥室,城府其他地方他們想進就進。布蘭有關規劃和想法的記錄大多放在圖書室和地圖室中,這也是族人們打發時間的好地方。既滿足了好奇心,還能看到許多稀奇古怪的想法。這些東西並非一成不變,不時會被修改一番。
看得多了難免手癢,於是也會找出紙張寫些想法,然後非常鄭重的放到圖書室或地圖室中。布蘭偶爾也會翻看大家的記錄,然後再添加自己的想法。大家多是把這些當成一種遊戲,誰也不會太當真。
因爲布蘭對於實現這些想法不是很上心,許多事情也就是想想罷了。但是時間久了,布蘭的打算大家也就心知肚明。
布蘭在時,許多事情他去發愁就好。這次出門前說是很快就回來,可是現在西境基本也平靜了,他卻依然沒有確切消息。
他這一走,大家不得不站出來,一些事情也不得不參與進去。布蘭不想與其他國家發生太過直接的衝突,說這樣沒多少好處。這個狩獵場,是布蘭留給那些巫師的,所以他纔會對卡登和伯納說那些話。
扎克知道外人如何看自己,但那又怎樣?別人眼中的傻或精明,與他有關係麼?他只需做自己想做的事,說自己想說的話,幫助自己想幫助的人。
而眼前,他需要教會身邊這兩個巫師理解真正的驕傲。
……
北地人的驕傲外人很難理解,在布蘭眼中這種驕傲更像是一種窮橫。無視身份、地位、錢財等等附加之物的加成,僅是比一比俺爺倆誰胳膊粗。
布蘭喜歡這樣,因爲他發覺敢和他比胳膊粗的好像不多,除去他那個只長肌肉的姐姐。此時,他正坐在海邊,遙望龍騎的老家碧波羣島。
他本想讓這附近的龍騎幫忙載自己過去,按說北地和龍騎有來有往好多年了,他一個小北地人也不佔多大地方。結果沒靠岸的拉起風帆全速往深海跑,岸邊的直接被人暴力鑿沉了。
幾個龍騎不遠不近的陪着,一個勁解釋最近海上風浪太大,所以船支損毀嚴重。下次,保證下次來時舉族相迎。
布蘭很耐心的解釋,自己沒有惡意,只是想去看看。聽說龍騎老家風景優美、環境宜人,龍騎能世居此處一定有獨到的地方。
龍騎很委婉的提醒他,他們知道安亞王都發生了什麼。羣島那裡風聲太急,浪濤太吵實在不適合睡覺。要睡覺這裡就可以,溫暖的陽光,柔軟的沙灘,如果布蘭需要還會有美女相伴。
這句話讓布蘭噁心得不行!他鼻歪眼斜上上下下打量着附近的幾個女性龍騎,就差吐口水了。然後說出了一句讓龍騎更倒胃口的話,只有我們北地纔出美女!還順勢屈伸了一下已經比較粗壯的胳膊。
雙方話不投機懶得再說下去,龍騎不敢太過招惹布蘭,見他不再說話也識趣的退到遠處。
布蘭和花花望着波光粼粼的大海,一動不動。身前清澈的海水中一隻只巨大的鯊魚,徘徊其中。剛剛一隻不知名的大魚竟然伸着海浪向他撲了過來,結果化作一堆碎肉,又被海水吞卷而回。
布蘭不會去冒無謂的風險,所以他安靜下來,開始認識眼前這片陌生的海洋。
龍騎不清楚布蘭的手段,但也不認爲布蘭會短時間內找到解決的方法。海洋的環境太過複雜,面對自然的偉力,一個北地的巫師也只是螻蟻般的存在。他們甚至希望巫師布蘭能夠莽撞一些,抱塊木板就跳海去。
伴着月色潮水緩緩升起,將布蘭和花花一點點淹沒,這一幕看得龍騎目瞪口呆。聽聞風聲的人們紛紛跑了過來,想着一看究竟。
夜色下,海面上一輪圓月,散碎的光影隨着陣陣波濤起起落落。光影之下,一人一貓也在不斷的散碎重聚。
他們如兩塊沉重的雕像,安穩的沉睡在海面之下。波濤是他們的脈搏,光影是他們的呼吸,整個海面則是他們的紗衣。
龍騎們怕了,也有些後悔,碧波羣島要有麻煩了……
天明時,潮水緩緩退去,露出了一人一貓的身影。陽光中,他們同時伸了一個大的懶腰,身上卻不見水漬。
兩天後布蘭起身離開了岸邊,再回來時手中多了一張厚重的木板。有龍騎壯着膽湊了過來,詢問是否需要幫助。
“晚了。”
隨着話語,布蘭將厚重的木板拋向了海面。木板在空中變形拉長,落入海面時完全變成了梭形。
“知道麼,”布蘭微笑着,“如果你們派船送我進去,那麼我應該算是客人吧。出於禮貌,我也會保持一個客人應有的體面,但是你們沒有。現在我決定以強盜的身份過去,所以請恕我無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