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噁心的魔術師妄想追求的是不老不死之術。
爲了完美實現這個目標,則是需要名爲“聖盃”的願望機……能夠支撐這個活了數世紀的老怪物繼續活下去的,就是實現奇蹟的希望了。
也許曾經的他的確是一個爲了從世上根絕此世所有之惡與人類的惡性,而奉獻一生的魔術師,自己也察覺到自己已經無法實現這個願望,於是才決定用魔術延命。
爲的是讓後代感受到不論如何困難也不放棄願望的意志。
只是,在經過長久歲月後,他靈魂漸漸損耗,並因爲靈魂的損耗與伴隨的痛苦,意志和記憶都被遺忘或變質。
於是,他漸漸的將手段和目的倒轉了過來,變成以追求不死爲目標的純粹惡徒。
“六十年爲一個週期,但這一次的聖盃戰爭裡,間桐家已經明確出局,是時候開始計劃下一個週期的聖盃戰爭了……”
轉過頭去看着自己身後幼小的女孩的面容,矮小的老頭的嘴角頓時往上一拉,臉上完全看不出任何像是人類的情緒,這簡直就是怪物的笑容。
沒錯,就算錯過了這次戰爭,六十年後仍然有勝算。遠阪家女兒的胎盤中,一定能孕育出優秀資質的術士,他對間桐櫻這個絕佳的容器可是有很大期望的。
只不過,女孩的影屬性和間桐家的水屬性並不相合,還是需要使用印刻蟲對她體內的魔術迴路進行改造才能夠逐漸達到適合自己的需求的程度。
“雖然答應了你的雁夜叔叔,暫時停止了對你的改造,但是很可惜他自己沒有能夠爭氣一點兒呢,所以契約到此爲止了……”
間桐髒硯愉快地從喉嚨深處發出了潮溼滑膩到讓人厭惡,彷彿是一條黏滑毒蛇那樣的聲音。
“那麼,你知道的,櫻,自己進去吧!”
他微微舉起手中的柺杖,在地面上重重一頓!
伴隨着這樣的聲音,一股腐臭的噁心氣味突然出現,瀰漫在了這個陰暗潮溼的空間之中。蟲池已經打開了,仔細聽去還能夠聽到無數細微的窸窸窣窣的聲音,讓人頭皮發麻。
“是,我明白了,爺爺。”
被手銬與腳鐐勒緊了柔軟皮膚的少女,臉上沒有任何悲傷和不安的表情,只是木然而且順從地點了點頭,目光迷茫而空洞。
幼小的間桐櫻木然的向着前方的蟲池的方向走去,腳上的腳鐐鎖鏈拖在地面上,發出金屬摩擦的聲音。
看到那如人偶一樣冰冷、空洞而陰鬱的眼神,間桐髒硯滿意的點了點頭,雖然之前因爲間桐雁夜的原因暫時停止了對她繼續進行蟲術改造,但是明顯之前的改造成果非常顯著。
孩子們的心靈是稚嫩的。
他們還沒有成型的信念,也無法將哀嘆轉化爲憤怒。面對殘酷的命運,他們還無法選擇憑意志力去抗爭。而且,由於孩子們還沒有充分認識人生,所以希望和尊嚴也都還沒有完全培養起來。
因此,當面對極端的情況時,孩子比大人更容易封閉自己的心靈。
在間桐髒硯看來,現在的間桐櫻已經完全拋卻了那些無謂的希望了,這對於自己接下來控制她非常有利,也許接下來就算是不鎖住她,她也不會再有逃跑的心思了。
從這個方面來看,似乎間桐雁夜的死也不是全無好處。
畢竟要知道,給人最大的傷害不是失望,而是首先給予希望,然後再把這希望毀滅……
間桐髒硯如心滿意足的貓在打咕嚕一樣,從喉嚨擠出幾絲陰冷的笑聲。看着間桐櫻從自己身前走過,木然向着蟲池的方向走過去,他拄起柺杖轉過身去就要離開地下室。
然而就是在這個時候,他突然停了下來並且眯起了眼睛,緊接着臉上的表情消失了,露出了一張非人的魔術師之臉——
“有外來者觸動了間桐家外宅的防禦術式了呢,這麼不禮貌的客人……可是不受歡迎的啊!”
他眯起來了的眼睛裡放出野獸般的鋒芒,也只有在這個時候才能夠讓人真切地感受到,這個乾枯瘦小的老頭子,是一個實力高強的邪惡魔術師。
只可惜,他面對的是更加高位而且狡猾的存在。
下一個瞬間,陰暗潮溼的地下空間之中,突然綻放出了一道閃耀華貴的黃金色的劍芒,在這個老魔術師完全不能明白也完全不能夠理解的視線之中。
將他的整個身體當頭劈開變成了左右兩個部分,神速的拔刀一閃連空氣都已經撕裂,使得其發出了雷鳴般的轟響。
就這樣,在常人的神經反應都沒有辦法完成一個最簡單的反射的時間內,活了至少幾百年的大魔術師間桐髒硯的軀體,就這樣被一擊粉碎。
徹徹底底的粉身碎骨!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了,間桐髒硯的腦神經細胞甚至根本就沒有時間本能的產生驚駭之類的情緒,就等到了全世界的安靜——沒有什麼精彩的戰術反擊,狗血的大戰一場,理所當然的結局。
“計劃成功,你們觸動外圍結界的時候,他就有所察覺了,不過也如同預料那樣只關注了外圍,所以被我一擊得手了!”
少年的輪廓從黑暗之中顯現出來,他輕輕的揮舞了一下手中的黃金之劍,然後通過心靈鎖鏈向還在外面的大部分隊友彙報自己的成績。
“不過你們的行動比原來預定的時間早了點兒吧?美狄亞根本跟不上節奏,要不是我動作快的話,也抓不住時機。”
作爲最高位的Caster,同時還擁有基本的潛行技能,兩者搭配起來讓穆修能夠無視任何魔術師的魔術工房,不管是什麼防禦術式都擋不住他,甚至於被他破解了可能原主人都沒有察覺到任何的端倪。
更進一步的話,也許就能夠提着大劍大搖大擺的走進目標的神殿,將目標的腦袋砍下來了……
“抱歉,我們這邊出了點兒問題,間桐宅邸的外圍的魔術術式不是我們觸動的。”夏洛特那已經讓人習慣了的冷淡聲線在心靈鎖鏈之中響起,“阿爾託莉雅找過來了,所以蘭斯洛特失控了。”
“Saber?她找過來是什麼意思?”
“不清楚,不過似乎是專門爲了你而過來的,我們沒來得及問個明白,蘭斯洛特就已經和她廝殺起來了,現在還在戰鬥之中,間桐家外圍的宅院已經被夷爲平地了。”
穆修挑了挑眉毛,然後問道:“你控制不住蘭斯洛特?”
夏洛特回答:“我現在已經契約了三個Servant了,你以爲呢?”
Master的責任之一就是爲Servant提供魔力,但是相比起從者來說,大部分人類所擁有的魔力上限都還是太低了,越是強大的從者所需要的供魔就越是要求高,尤其是Berserker職介的Servant——
一個不小心,魔術師被吸乾魔力而死都是很有可能的。
然而現在,夏洛特卻是契約了包括蘭斯洛特這個Berserker在內的三個Servant,這樣的表現簡直已經驚世駭俗,而且還能夠支撐三個Servant的戰鬥不受太大的影響。
在這樣的情況,誰還能夠繼續要求她的控制力也要過得去?!
穆修張了張嘴,然後嘆了口氣:“好吧好吧,那你們處理好這件事情吧,我們這裡也還有一些需要處理的,不過讓你們隊長進來開始搜刮已經可以了。”
心靈鎖鏈之中的交流屬於精神意念的直接交流,因此速度極快,等到穆修結束了與夏洛特的聯繫的時候,外界還沒有過去幾秒鐘的時間。
正在向着蟲池走去的間桐櫻停下了腳步,她迷茫而空洞的目光,忽然聚焦在了向她靠近的穆修身上。
似乎完全不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麼事一樣。
“美狄亞,接下來的靠你了。”穆修直接越過了幼小女孩的身邊,快步的走到了蟲池的邊緣上,高高舉起了手中的黃金之劍。
縱使面對的不是神性目標,作爲寶具也遠遠不如本體所持有的權能,但是言靈化作的黃金劍芒,依然屬於奇蹟的結晶。其威力並非一般人可以抵擋,蟲子就更加不行了。
一劍揮落,什麼都沒有留下,滿池子的印刻蟲連掙扎的時間都沒有就已經灰飛煙滅。
優雅從容的腳步聲響起,接近着地下室,很快的又有一個穿着暗紫色法袍,戴着兜帽,只露出白皙下頜的女子從黑暗之中走了出來。
“就是這個小女孩嗎?”
美狄亞輕聲問道,她環顧了四周一圈,然後似乎是有些厭惡這裡的環境一樣,即使是穆修已經清理掉了四周的所有蟲子了,她的魔術造詣還是能夠讓她通過殘留氣息判斷出那到底是什麼噁心的東西。
“是的,拜託你了。”穆修確認附近絕對沒有任何蟲子逃脫之後,回過身來點了點頭。
魔女輕輕頷首,然後緩緩的走到了表情木然迷茫的間桐櫻的身前,俯下身子仔細端詳了女孩好一會兒之後,發出了一絲輕笑聲。
下一刻,法袍飄揚,她的手臂已然高高舉起!
寒芒一閃,一柄鋒利的匕首已經精準的捅中了間桐櫻的心臟!
萬戒必破之符,作爲武器的性能等同於沒有,卻可把以刃刺中的對象的所有魔術“破戒”。不管是基於魔力的魔術契約,還是藉助魔力而誕生的生命體。
遺憾的是,印刻蟲就屬於後者。
“啊啊啊啊啊——!!”
發出絕望的悲鳴聲的,不是間桐櫻,而是本應該已經死掉的間桐髒硯。
一縷縷青黑色的煙霧從顫抖着的少女的身體表面浮現了出來,印刻蟲因爲萬戒必破之符的力量,正在被全部連鎖消滅掉,還原成爲純粹的魔力。
間桐髒硯的慘叫聲音,也是越來越微弱,一兩秒之後,就再也聽不到了。
“果然是狡兔三窟,居然在別人的心臟裡也留了一手……”
美狄亞好整以暇的收回了自己的寶具,然後穆修卻是嘲諷的笑了一聲。他順手就將昏闕過去即將軟軟倒地的蘿莉接住,然後夾在了腋下就往地面上走去。
“可以了,不過爲了保險一點兒,還是讓Master用精神力掃描再檢查一遍吧!”
……
……
間桐宅邸的外圍,已經被夷平,鬱鬱蔥蔥之間出現了一片滿目瘡痍的戰場。
蘭斯洛特與阿爾託莉雅的交手已經結束,兩人的身體都在交錯的那一瞬間停止了行動,後者的聖劍在前者突然停手的一瞬間貫穿了其黑色的甲冑,勝負已分。
阿爾託莉雅不知道爲什麼對方在最驚險的那一瞬間突然停頓了一下,但是她還是本能性的抓住了那個時機。
她的手清晰的感受到了Berserker逐漸消失的心跳,淺薄的貪念讓她感到羞恥,她不禁哭了起來。
淚珠滴落在顫抖的護手甲上,與順着劍刃滑落的Berserker的鮮血混在一起。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嗚咽聲中,王的膝蓋軟軟的跪在了地面。
“即使這樣,我還是要得到聖盃……如果不這樣做,我的朋友……如果不這樣做,我就根本無法對你做出任何補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