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火的呼嘯之中,城市已經燃燒了起來。
濃郁的黑煙在各個方向升騰而起,此起彼伏的爆炸聲,無數人的怒罵尖叫聲,都只是在爲這個盛大的嘉年華進行點綴而已。
“怎麼會這樣……”
阿爾託莉雅有些茫然的站在夜空之下的街道上,看着四面八方都燃燒起來了的城市,彷彿是不知道爲什麼,在白天的時候還好好的城市,剛剛入夜立刻就淪爲了戰火之地。
不對,其實白天的時候冬木市就已經足夠亂了,但是也更加像是小打小鬧,雖然四處衝突不斷,但是大都是局部區域的戰鬥。
而且好歹還顧及着城市治安人員,往往警車一來就都跑得沒影了。
可是現在,天空之中的空戰簡直像是在放煙花。
地面上的戰爭似乎也牽扯到了大規模的交火,戰車、坦克、穿甲彈什麼的一個不少,剛剛就有炮火呼嘯着轟炸了整條街道。
對比起來白天的時候,這已經屬於完全撕破臉皮了的,可以說這一場聖盃戰爭的有關人等都正在竭盡全力的想要消滅其他人。這個時候別說是本土的警察隊了,恐怕就是美國大兵來了也照打不誤。
舉個例子來說,白天的時候只不過是《GAT5》,無論怎麼鬧都只是局部區域的小衝突,城市的絕大部分地方還是平靜自然的。
然而到了這個夜晚,卻已經變成了《求生之路》,不管人跑到了哪裡,都不可能看到平靜的城市,冬木市已經陷入了全面瘋狂的狀態之中去了。
就在這個時候,騎士王看到一道明亮的雷光從天空之中劃過,征服王伊斯坎達爾的神威車輪毫不掩飾的從混亂的城市上空飛掠過去。
她敏銳的目力足以讓她看清楚,那個魁梧粗豪的漢子臉上的表情前所未有的認真,彷彿是在奔赴戰場那樣。
可是對方並沒有向自己這裡的方向看過來,同樣的對於天空之中的激戰也沒有什麼興趣,只是在神牛的戰車上奔向了另一個方向,似乎眼中只剩下了那個方向的未知之敵人了一般。
“愛麗絲菲爾……我們也儘快離開這裡吧!”
用力的咬緊銀牙,阿爾託莉雅搖了搖頭擺脫了腦海之中莫名的情緒,回過頭來看向了身後不遠處的愛麗絲菲爾。剛剛她們也遭到了襲擊,不過對方不是Servant,更加像是魔術師。
或者說,是和魔術師那樣掌握了特別能力的人物,非常的古怪,前所未見。但是竟然能夠和Servant一爭高下,以自己現在這樣連寶具都釋放不出來的狀態,也很難輕易戰勝對方。
如果接下來,那些人繼續前來襲擊的話,她有些擔心自己可能會保護不了愛麗絲菲爾。
如果是平時的話,阿爾託莉雅還不至於如此憂慮,可是今天晚上整座城市都明顯陷入了動盪,沒有任何一處地方是安全的,再加上她的直感一直都在預警着,彷彿即將就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了一樣。
事實上,已經發生了——
阿爾託莉雅剛剛回過頭去,就看見愛麗絲菲爾輕輕咬着下脣,雙手有些痛苦的作捧心狀。大約是感覺到了騎士少女的視線,她擡起頭來臉上露出了困擾的神色,似乎正想要說些什麼。
下一刻,這一位讓大多數人都會情不自禁產生好感的高貴女子突然就萎頓倒地。
“愛麗絲菲爾!”阿爾託莉雅只覺得心臟都停跳了一拍,以難以想象的速度衝了過去,在對方直接摔倒之前接住了對方。
“抱歉呢,Saber,又給你添麻煩了……”
穿着銀白色衣裙的公主在騎士的懷裡露出了微微無奈,但是卻又彷彿像是小小的惡趣味發作一般的笑容,然後用似乎事不關己一般的口吻感概着說道。
“真是的呢,明明以爲還有一點時間的,至少再多幾天也好,不過真的……沒有想到這個時刻居然來得這麼快啊,有些不甘心呢。”
因爲輪迴者的介入,劇情什麼的早就崩了,例如說大海魔沒有被召喚出來,又例如說王之盛宴沒有來得及召開,再例如說……現在這樣,愛麗絲菲爾生命的終末提前逼近,即將到來。
作爲精心設計出來的人造人,愛麗絲菲爾的一切都是爲了聖盃而存在的,不管是身體還是精神。作爲小聖盃的她,只要是本次聖盃戰爭之中退場的Servant的靈魂,都會流入她的身體之中。
而隨着Servant的靈魂的不斷容納,她這個“聖盃之器”也將會達到極限,只要有六個Servant退場了,那麼她就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失去人格並且徹底自動崩壞分解,只留下從她的體內孕育出的聖盃。
如果是往常的聖盃戰爭的話,六個Servant的退場就已經預示着本次的聖盃戰爭已經完滿落幕,走到了最後的一步,所以這個時刻自然不會如此快速的到來。
但是這一次的聖盃大戰,怎麼說呢,六個Servant退場了也只不過是還沒有死夠一半人的概念而已……
現在愛麗絲菲爾並不是馬上就要崩壞分解了,而是一種徵兆,因爲可能是退場的Servant的數目已經逐漸逼近“六個”這樣的死亡數字了,她也正在逐漸失去行動力。
本來不想要將這些事情這麼快的說出來,但是的確是沒有料到今天晚上的一場大戰爆發,將整個冬木市拖入了戰火之中,也將自己推上了毀滅的道路……
……
……
彷彿有什麼從黑暗中醒來,前方突然出現了耀眼的陽光。
空氣之中也忽然充滿了熾熱的氣息,令人震驚的魔力匯聚,使得黃沙大地急速的蔓延向四面八方。陰沉的夜空驟然變成了彷彿吹動着滾燙沙礫的烈風的天空,大地開始升騰着熱浪。
在城市上空飛掠過去,緊隨着征服王的行進方向的穆修停下了腳步。
他眨了眨眼睛,下意識的伸出手去撈了一把,竟然真的抓住了一捧被太陽烘烤得灼熱的黃沙。
“心象風景影響現實,無數人的意志打造成的固有結界?這是……王之軍勢?”
沒有絲毫的猶豫,他繼續前進,然後只是一瞬間,他眼前的世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眼前是一片士氣高昂的騎兵軍隊,以及在那陣前傲然挺立,雄赳赳氣昂昂的帝王的威容。
征服之王在神牛的戰車之上,俯瞰整個戰場,躊躇滿志。
無數英靈在他身後組成了軍勢,他們都握緊了自己的兵器,披上鎧甲,跨越時空應召而來,追隨在征服之王的背後,每個人的臉都帶着期待的表情,卻一言不發。
而在這支氣勢如虹的軍隊的對面,是化爲活動的屍體與走路的骸骨的萬名騎兵,集結“死之戰象”。
勇猛的古代波斯之王正在與其遙遙對峙着,同樣充滿了不可動搖的鬥志。
……
……
愛麗絲菲爾向Saber露出了歉意的笑容,還吐了吐舌頭。
“怎麼會這樣……”
抱着對方跪坐在街道上的阿爾託莉雅露出了十分複雜的悔恨表情,她狠狠地錘了旁邊的地面一下,於是整個地面都微微震動了一瞬。
自己早就應該察覺到了的,但是偏偏自己竟然還真的以爲對方只是身體不適。
如果真是對方所說的那樣,她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到,與愛麗斯菲爾在今天度過的愉快時光以及兩人的笑容,竟會是自己對於這位高貴公主最後的美好回憶。
而且沒有辦法阻止,已經不可能挽回了,就算是她現在提起劍去努力戰鬥,也只有可能是加速對方的自滅而已。
“不應該是這樣的,這聖盃……”
騎士王咬着牙,就要用力將懷裡的少女抱起來,“如果這聖盃是用你的血染紅的話,我寧願不要它——愛麗絲菲爾,你堅持一下,我這就帶你去教會尋求庇護……”
尋找教會的庇護,相當於主動放棄了這一次的聖盃戰爭。
但是,這樣子做真的能夠改變什麼嗎?愛麗斯菲爾向她露出了稍微有點困擾的笑容,正想要說些什麼阻止對方。
這個時候,通訊器的聲音響起,是衛宮切嗣的來電。
阿爾託莉雅馬上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樣,連忙拿起通訊器,抱着最後的希望,快速的將發生的事情以及自己的判斷一鼓作氣的告訴了對方。
然後,對面沉默了一下,緊接着傳來了那個男人相當無情的聲音,下達了相當無情的指令——
“我知道了,但是繼續搜尋其他的Servant,不允許做出任何暴露自身的行爲。”
“等等!你知不知道,愛麗絲菲……”
“愛麗絲菲爾她沒有問題,這個不用你關心,而且你以爲去到了教會那裡就能夠阻止這一切的發生了嗎?”衛宮切嗣的聲音之中再也沒有了任何的溫情可言,只剩下令人憎惡的信條。
似乎連自己妻子即將遭遇的命運,也也再不能影響到他的理智,或者,應該說是他早就知道了這樣的命運,也早就接受了這樣的安排?
“……”
“……”
通訊被掛斷,阿爾託莉雅不敢相信的愣愣看着前方,突然覺得有種無法忍受的反胃與噁心感覺出現在自己的身體之中,被她死死強忍了下來。
她其實清楚對方說的是正確的,只要其他人不停手,愛麗就必然會註定死亡,但是她卻憎恨對方的那種正確——自己的妻子就這樣被他拋棄了嗎?他知不知道自己是在加速愛麗的死亡?
“不用擔心,Saber。這就是我的使命哦,只可惜……伊莉雅可能再也看不到了。”
愛麗斯菲爾卻是在她懷裡揚起了頭,向她露出了充滿了希望的純淨笑容,輕聲地安慰着她。
“所以拜託了,請幫他奪取聖盃吧,如果付出了這麼多的話,他還是失敗了——那麼我們的孩子……所以,請你幫幫他,幫幫我們,幫幫我們的孩子,拜託了!”
“……”阿爾託莉雅愣愣的看着她。
這個時候,街道盡頭的腳步聲響了起來。
手持紅黃雙槍的迪盧木多出現在那裡,他的表情沉重,迥異於平常,而且好像在腦海裡面挑選詞彙一樣躊躇了許久,纔對前方的人說了一句:“看起來,我出現的不是時候嗎?”
理所當然的沒有回答。
因爲恍惚之間,在這燃燒的城市、燃燒的街道上,那位騎士之王卻是感覺自己好像回到了不久之前,劍欄之戰的那一役——
當時她俯視着不列顛的終結,望向堆積成丘的騎士亡骸,拼命地緊閉雙脣,壓抑要哭泣的自己,悲傷使得她難以呼吸。
回過神來,眼前還是殘忍的現實。
阿爾託莉雅小心翼翼的將懷裡的女子放到一邊,帶着哭腔和鼻音的誓言,傳入了愛麗絲菲爾的耳中。
“那麼,我將爲您帶來勝利,Mas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