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是這麼說,可是要怎麼調查呢?牧飛星一點頭緒都沒有。今天辦公桌都到了,電腦也到了,裝上以後就可以用了。牧飛星下載了十幾個安全軟件,一個個掃描。木馬病毒是沒掃出來,安全軟件之間打起架來,搞得電腦不停重啓,花了好大的功夫都刪不了,只重新裝系統。
電腦裡面自帶系統恢復,重裝系統倒是很容易。可如果木馬在系統裡,這就很難辦了。每次恢復系統都會把木馬弄出來,然後殺毒軟件還會以爲木馬是系統的一部分。操作系統幾千萬行代碼,微軟自己都沒法子逐行檢查。在裡面放個木馬,把竊取的信息僞裝成正常通訊夾雜在無數信息包裡面發出去,殺毒軟件安全軟件都很難發現。
又或者木馬在硬件裡面,那就更加難發現了,你在硬盤的內容裡怎麼掃描,都找不到網卡上面的木馬。海灣戰爭的時候美國打伊拉克,動手之前啓動了潛伏在打印機裡面的病毒,瞬間把伊拉克的指揮網絡癱瘓了,結果伊拉克的軍隊無法聯絡無法反抗,立即就崩潰了。
那是貨伊拉克好歹也是個富裕國家,用來建設軍事指揮網絡的設備安全標準肯定很高,技術人員也不缺,這都沒發現硬件裡面的病毒,可見這種攻擊方式多難防範。
要是牧飛星在七哥榮洪奇那裡買了電腦,裡面很有可能就有木馬或者病毒,一旦發作,把整個永隆大廈的網絡給感染了,那事情可就大了。牧飛星肯定開除,祝婉婉也要賠禮道歉承認失誤。
公司的內網上有很多資料,但是東一處西一處,格式都不統一。有的是word,有的是excel,有些是txt,有些是圖標,還有些根本不知道是什麼。有些人用文件夾來體現組織架構,一個客戶對應一個文件夾,文件夾裡面又有文件夾,表示客戶的項目。
所以這些只是資料,而不是數據。資料要經過整理提純才能變成數據,資料本身是一點用都沒有的,數據才能作爲決策依據。比如說某人每天去菜市場買菜,然後把買菜的經歷記下來。
七月一號去東市場,看到魚很便宜,只要五塊錢一斤,買了魚和酸菜,做酸菜魚。七月二號去東市場,發現雞很新鮮,買了雞土豆和洋蔥做了大盤雞。七月三號去南市場,買了羊肉做羊肉煲。七月五日去北市場,買了牛肉和大蔥做餃子。
這種就是資料,從頭到尾看一遍,也只能得到一個粗略印象,其實沒什麼用。要把這種資料加工成數據,就得分門別類,記清楚幾月幾日去了哪一個市場,買了什麼東西,單價多少錢,總價多少錢。
把這些數據加到一起,就可以用來分析。比如統計一下去各個市場哪一個多,魚平均什麼價格,豬肉什麼價格,牛肉什麼價格,一天用多少錢買菜,節假日和普通日子花費有什麼區別。
用來管理數據的系統,就是數據庫,有了數據庫,就可以很方便的對比各種數據。牧飛星嘗試着建立一個客戶數據庫,用來做對比,看看能不能找出有哪些客戶數據不對。
可是忙乎了一整天,連最基礎的數據整理都沒完成。各個部門各個分公司都沒有好好記錄客戶數據,缺損很多,連客戶地址都沒好好寫,聯繫人之類的就更不用說了。
下班的時候,牧飛星還想一鼓作氣把所有的資料都看一遍,唐楚雲拉着他走了。女朋友真是工作的大敵啊,雖然並不是真的女朋友,這也不是真的工作。
“你這樣做根本沒用。”唐楚雲一切都聽在耳裡。
“那也沒其他好法子了。”牧飛星說。
“你得看到客戶的真實情況才行。”唐楚雲說,“光是盯着電腦裡面的數據能看出什麼來。”
牧飛星在永隆培訓的工作就是盯着電腦裡面的數據,這些數據要說沒用,那是真沒用,存到數據庫以後根本不會有人多看一眼。可要說有用,其實還是有用的,用來對比他們在培訓時候的成績,和以後再公司的發展,可以發現很多事情。
“一家家客戶去調查?那得調查到什麼時候。”牧飛星說。
“一家一個小時的話,三百家就是三百小時。”唐楚雲說,“一天八小時工作時間,只要三十八天就夠了,一個月多一點。”
“一小時能查個鬼啊。”牧飛星說,“再說也不止三百家,我們要請三百家客戶,那麼候選至少應該是四五百家。我們也沒有一個月時間,還有兩個星期就要召開了。”
“那就再減少一點,每家三十分鐘好了。”唐楚雲說。
“三十分鐘的話我們上門喝杯茶就沒了吧。”牧飛星說。
“就是上門喝杯茶。”唐楚雲說。
“難道你可以從茶裡面看出他們的經營狀況?”牧飛星問。
“那當然不行,但我可以聽出來啊。”唐楚雲說。
“聽出來?”牧飛星愣了一下,唐楚雲的聽力非常好,人在外面逛街,隔着幾百米可以聽到大樓裡面的動靜,牧飛星說了什麼幹了什麼都瞞不過唐楚雲,可是三十分鐘可以聽出一個企業的經營狀況,這也太懸乎了吧。人家三十分鐘能說什麼。
“你們要發請柬的吧?”唐楚雲說。
“對。”牧飛星點頭。
“你把發請柬的活攬下來,發請柬的時候我和你一起去。那些客戶代表收了請柬,肯定要議論一番,我就能聽見了。”唐楚雲說。
“這是個好法子……不對。”牧飛星忽然醒悟過來,“等送請柬了,那都已經確定名單沒法子挽回了吧。”
“還沒開會呢,怎麼就沒法挽回了?亡羊補牢,猶未晚也。”唐楚雲說,“就算沒法挽回,對你們公司是壞事,對你是好事,證明你有先見之明。”
“你們那邊也有亡羊補牢這話的?”牧飛星問。
“有啊。”唐楚雲說,“我們兩邊世界很多地方都是一樣的呢。”
“可還是沒法子確定名單啊。”牧飛星說,“現在最頭疼的就是這件事。”
“爲什麼會頭疼?”唐楚雲問。
“因爲不知道於海龍的陷阱在哪裡。”牧飛星說。
“這件事對祝婉婉很重要,對你很重要嗎?”唐楚雲說。
“額……應該也挺重要的吧。”牧飛星說,在別人看來,毫無疑問牧飛星是祝婉婉的親信,如果祝婉婉在公司裡面站不住腳,那麼牧飛星肯定會被找茬開除。
“問題就在這裡,祝婉婉會站不住腳嗎?”唐楚雲說,“她是老闆的女兒,要是真被人設計了,老闆會幹看着?就算是祝婉婉自己犯錯,你們老闆捨得把這麼大的女兒趕出公司?頂多吸取教訓冷藏一段時間。這對你是好事。”
“好事?”牧飛星問。
“同患難比共富貴產生的感情更堅固。”唐楚雲說。
“也不能爲了共患難就特意把事情做壞吧。”牧飛星說。
“我只是提醒你,要是事情不可爲,還有這麼一條後路。你要把事情做完美,不是不好,可有什麼法子能提前知道於海龍的陷阱?把於海龍抓起來嚴刑拷打嗎?”唐楚雲問。
這倒也是個好法子,不過太引人注目了,總不能嚴刑拷打之後吧於海龍殺掉,要不然於海龍去報警怎麼辦呢。就算把於海龍殺掉,警察還是回來調查失蹤案。
“要跟老闆告狀,必須是祝婉婉自己犯錯,而且是不可挽回的大錯。這個大錯必須是顯而易見,要是非常隱秘,誰也發現不了,那就不能怪祝婉婉。”牧飛星分析。
“所以這是一個什麼樣的錯誤呢?”唐楚雲問。
“要麼是選了一個不應該到感謝大會的客戶,要麼是沒選到一個應該進入感謝大會的客戶。要麼是給客戶排序的時候排錯了,應該也就是這麼幾個可能。”牧飛星說,“主席臺幾個大客戶應該不會有問題,名單老闆要親自看過的。出問題的應該是下面的……”
這麼一想,其實範圍已經不算很大了。既然是很明顯的錯誤,那肯定就是早有預兆,普通人都能看出來,可是祝婉婉看不出來。要是這樣的話,也許不用從於海龍那裡打聽消息,其他人也行。
好像張總和李總,他們一聽到於海龍的主意,立即就反應過來,並沒有讓於海龍詳細解釋,也許這事情並不那麼複雜。
“你有沒有聽到於海龍他們談論這件事?”牧飛星問。
“沒有。”唐楚雲搖搖頭。
“在公司裡面沒談過嗎……那劉主任呢?於海龍和他說什麼了?”牧飛星問,“是不是讓他引開祝經理的注意力?”
“沒有,他和劉主任說你身體不好,萬一客戶感謝大會辦砸了,肯定要背鍋,不如讓祝婉婉來辦。”唐楚雲說。
“劉主任還真的身體不好?”牧飛星凝思苦想。
“對,不過他不是感冒。”唐楚雲說,“他是胃出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