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蟲娘派還是反蟲娘派呢?”牧飛星忽然問。
“我是中立的。”火星說,“被派到這裡潛伏,還分什麼派別,都是爲了全體半蟲人。我家住在藍水河河邊,統治藍水河的半蟲人領主叫做四季,收稅很重,所有商品入境就要受50%的關稅,所以我們那兒東西特別貴。蟲娘部隊逼着我們領主減稅,從50%降到20%,東西便宜了一大截,大家都很高興。可是稅收降了,用來組建軍隊的錢就少了,防禦力下降了一大截,有幾次差點被蟲族打下來,只能更加向蟲娘靠攏。我還小的時候,覺得蟲娘真是好人啊,又讓物價下降,又幫我們打蟲族。可是長大以後,我明白了稅收和國防的關係,對蟲娘們的觀感不免有些……改變。您明白的吧?”
“我明白。”牧飛星點點頭。
半蟲人雖然住在蟲巢裡,但他們的社會形態比較接近人類而不是蟲族,有心靈網絡,但是沒有集體意志。蟲族用不着錢,有什麼事直接集體意志動員最大力量。半蟲人不一樣,他們之間的交易還是用錢的,徵兵要錢,買武器裝備要錢,訓練還是要錢,沒錢什麼都幹不了。
作爲一個領主,面對蟲族的強大壓力,必須要建立強大的軍隊和穩固的防線,錢不夠怎麼辦?只能徵重稅。可是徵稅會得罪民衆,導致不滿,蟲娘利用民衆不滿直接壓迫領主減稅,減稅之後領主沒錢了守不住領地,只能向蟲娘靠攏。
對領地上的民衆,蟲娘當然是大好人,就算防禦依靠蟲娘,那也不算什麼,相比起稅率低東西便宜這樣實實在在的好處,出賣一點主權不算什麼。可是對半蟲人整體來說就不是這麼回事,蟲娘部隊只有一個,其他領地越強,半蟲人的整體實力就越強。而蟲娘部隊插手其他半蟲人領地,給領地民衆賣好,卻削弱了領地的軍事實力,那麼半蟲人的整體實力就弱了。
對於半蟲人領主,只要稍微有點自尊心的,當然不喜歡蟲孃的這種作風。對於局勢有清醒認識的半蟲人,也不會喜歡蟲娘部隊。以前蟲族壓力太大,那也就罷了。現在人類和半蟲人表面上佔了優勢,各種矛盾都浮現出來。
“我覺得我們半蟲人最大的弱點,就是沒有一個統一的政府,各自爲政。”火星說,“好像我們這些潛伏的,都是各個領主各自派出,沒有協調,很難配合。我們這邊還是小事,蟲族大舉入侵的時候,只能靠各個領主自己徵兵,臨時組成軍隊,根本沒法子發揮戰鬥力。”
“你是想讓我去組建一個統一的半蟲人政府?”牧飛星問。
“您就是最好的人選!”火星說,“您來領導所有半蟲人,建立統一政府,統一的軍隊!就好像人類一樣,各個領地獨立,上面加一層世界政府。”
“當年我也沒做領導人。”牧飛星說。
“當年是當年,現在是現在。當年如果您做領導人,會有很多人懷疑您的用心。可現在不同,現在很多人都對蟲娘不滿,可是沒了蟲娘怎麼辦,誰也不知道。您橫空出世,一句擊破960蟲巢,半蟲人領地那邊肯定已經翻天了。正好您用空間裝備吸引他們,讓大家都出人出錢進行研究,建立一個雛形。”火星說。
“你還想得挺美。”牧飛星說。
“我們半蟲人再不統一,只怕就會分裂了。”火星說,“那邊有人讓我打探消息,這一輪人類驅逐半蟲人,是不是針對蟲娘。如果針對蟲孃的話,能不能繞開蟲娘和人類征服接觸。如果人類肯給公民權,或者半公民權,很多半蟲人領地願意加入人類。”
“這樣也不是壞事,大家都是打蟲族。”牧飛星說。
“是壞事,肯定會內戰!”火星說,“要加入人類,肯定要聽人類的。我們不再是進化中誕生的新種族,而是感染了蟲族病毒的變異人類,是畸形,是怪物,應該被治療被修正。”
是自我認同的問題,半蟲人其實就是感染了蟲族病毒的人類。但是半蟲人自己不能這麼看,他們必須要找一個自我認同,我們是新人類,是進化的方向。沒有這個認同,怎麼面對面目全非還吃了同類的自己?受了這麼多苦,難道沒有補償嗎?
半蟲人的身體比人類強多了,又不像蟲族沒有個人意志,但就這麼看,似乎的確是進化了,他們也應該以此爲傲。可是有些半蟲人領主投靠人類,號稱半蟲人不過是畸形的人類,那肯定會打起來。
“加入人類陣營,也不一定要說半蟲人是畸形的怪物吧。”牧飛星說。
“要的。”火星說,“前幾個月,世界政府那邊出過一個方案,可以讓我們半蟲人申請人類城市的公民權,變異點越少,公民等級越高。像我這種,只能那20級公民權,絕大多數地方都不能去。還要每個月接受一次公民教育,公民教育是怎麼說的,半蟲人感染了蟲族病毒,半蟲人生病了,半蟲人應該接受治療減少變異點,尤其是生育後代的時候,應該挑選出變異最少的精子,經過醫學處理之後再人工授精,纔能有健康的後代。所謂健康的意思,就是沒有變異。”
“原來是這樣。”牧飛星說。
“要不是世界政府這麼嚴苛,現在已經有半蟲人領地投靠過去了。”火星說。
按這麼說,世界政府藉口蟲娘投敵的事情驅趕半蟲人,很有可能不是發瘋,而是另有目的。只要世界政府從強硬立場上稍稍後退,就可以吸收半蟲人領地到自己的統治範圍。
“好吧,我會考慮的。”牧飛星說。
“請您一定要認真考慮!”火星說。
“對了,你這裡有生物酸液嗎?”牧飛星問。
“有。”火星說,“您要多少?我手頭只有18噸,不夠的話,我立即給您調貨!”
“不用那麼多,只要三四噸就行了,多少錢?”牧飛星問。
“這還說什麼錢!”火星說。
“要的,反正不是我給。”牧飛星把那張信用卡拿出來。
“這不行,我在這裡做生意,本來就不是爲了賺錢,是爲了半蟲人的事業!”火星說。
爭了半天,牧飛星到底沒爭贏,火星送了五噸生物酸液到外面的溶洞裡。牧飛星把繭子泡進去酸液中,繭子頓時收縮起來,然後在酸液中慢慢溶解。過幾天繭子溶解完全,唐楚雲就會甦醒過來。
接着牧飛星又從及時買了一大堆的武器彈藥補給,第十旅算是恢復了一點戰鬥力,然後又在洞裡找了個地方,建立了基本的防禦體系,也算是有了軍營。
安定下來了,士兵們反而有空胡思亂想了:“我們要在這裡呆到什麼時候啊?”
“外面情況怎麼樣了?”
“不知道呢,這兒接不上網絡。”
“地底嘛,哪裡有信號。”
“說不定我們已經變成人類叛徒了呢。”
“叛徒無所謂,就怕說我們已經戰死了,在城裡復活,弄個克隆人來幹我們老婆。”
“你老婆,不是我們老婆!”
“大家都集體意志了,還分什麼彼此啊。”
“不行,這個必須要分。”
“蟲巢已經打下來了吧。”
“那肯定啊。”
“我們也不能永遠在這裡呆下去。”
“可能要去半蟲人那邊呢。”
“去半蟲人那邊倒是無所謂,就是放心不下家裡人。”
“旅長是大統領,過去統合半蟲人,我們跟着旅長過去,也可以稱霸一方,到時候做個團長旅長,豈不美哉。”
“美你個頭,半蟲人軍隊怎麼作戰你知道嗎?還團長旅長,給你一個排你都不知道該怎麼指揮。”
“那做個千萬富翁也不錯,我們可是旅長的直屬手下,到時候退役,依靠旅長的關係做買賣,肯定能賺大錢,要是運氣好,能做億萬富翁。”
“殺了這麼多蟲族還能活着,已經很幸運了好不好,那個著名的戰爭英雄歐若非,開着天啓戰車也不過和一百個蟲族同歸於盡,我們誰沒殺掉一百個蟲族的?”
“這些戰功不會歸到我們頭上的,要被人搶呢。”
“想一想真是生氣!”
不管怎麼生氣,事情還是按照軌跡發展。火星有能夠聯通外部的渠道,給牧飛星拉了一根網線過來,網速很慢,但是看看消息還是可以的。出乎意料之外,蟲巢還沒有被攻下來,蟲族的援軍和人類軍隊打得難分難解,雙方都沒能佔領蟲巢。
至於第十旅,被標註爲失蹤,沒有下結論。既沒有說他們擊破蟲巢的大功,也沒有冤枉他們說使用蟲族的心靈網絡被蟲族同化。至於牧飛星,居然承認了他的第十旅旅長身份,也標註了失蹤,牧飛星還以爲高雪這臨時任命的身份肯定不會被承認來着。
網絡上各種消息滿天飛,牧飛星也沒工夫一個個細看,眼看繭子就要完全溶解的時候,蟲娘小隊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