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隆食品的倉庫裡面有兩百噸凍肉，這些凍肉都是要賣出去的。國家給補貼，並不是說國家把這些豬肉買了下來，豬肉還是永隆食品的，可以買可以賣，只要冷庫裡面有兩千噸豬肉就行（當然永隆食品沒有），萬一發生了什麼事，國家一聲令下，就要把豬肉拿出去賣，不能囤貨居奇，也不能乘機漲價。
凍肉並不能無限制的放在冷庫裡，傳說中有些凍了幾十年的肉，多半都是假的。就算在冷庫裡，過兩年肉也是一點味道都沒有，吃起來好像木頭。一般的凍肉都是一年之內要賣掉，頂多一年半，超過一年半隻能減價處理。
所以在倉庫裡面的兩百噸凍肉每年都要輪換一次，每次都讓鄺天華傷透腦筋，求爺爺拜奶奶才能賣出去。原因也不復雜，首先這些要拿補貼的肉必須全程正規流程，發票就不用說了，還必須可以追溯產地，一條鏈路上所有參與流程都必須是正規企業。
國內的情況，越正規價格越高，人家從不那麼正規的小廠進貨，價格就能低一大截，售價也就低一截，回扣也能高一截。至於說質量，不好意思，正規是正規，質量好是質量好，這是兩回事。
價格比別人高，回扣比別人少，質量又不突出，當然很難賣。鄺天華一般是自己貼錢給多點回扣，這樣才能把豬肉賣掉。至於貼的錢，當然要賺回來，所以在其他方面使勁坑永隆食品。這豬肉補貼是永隆食品的重中之重，不能出任何差錯，所以寧願在這裡虧錢，別的地方補上。
牧飛星當然不能這麼幹，鄺天華只是做兩百噸的生意虧得起，他要做兩千噸，那可虧不起。鄺天華可以在其他方面坑公司，牧飛星也坑不了，他並不是總經理，只是辦公室主任。
那麼要怎麼把這些凍豬肉賣出去呢？首先就要去看看貨色。牧飛星又來到永隆食品，讓倉管打開冷庫，進去仔細檢查那些凍肉。雖然正式的通知還沒下來，不過永隆食品上下都已經知道牧飛星將會跟着祝婉婉一起來管，所以倉管對牧飛星十分恭敬。
“這些凍肉是從哪裡進的貨？”牧飛星問。
“從省城幾家食品廠進的。”倉管很清楚。
“真是從省城進的？”牧飛星說，“我還以爲是假的呢。”
“真的，都是真的。”倉管說，“誰來都查不出問題。”
“南城不是也有冷凍豬肉賣嗎？應該便宜點吧。”牧飛星問。
“便宜是便宜，可是證件不全啊。”倉管說。
“怎麼會不全呢，能開發票就可以了吧。”牧飛星說。
“那當然不行，南城這邊的冷凍食品廠都是草臺班子，沒幾個證照齊全的，萬一他們被查處了，我們就要把這些冷凍廠的貨處理掉，還得及時提交處理結果，煩都煩死了。還是買正規廠家的好，你看人家的包裝上面有個二維碼，一掃，就知道這箱豬肉的品種，規格，出場時間，哪家養豬場出來的，什麼時候屠宰的，什麼時候加工的，責任人是誰，一目瞭然。”
“還真是先進。”牧飛星拿手機一掃，全部信息都出來了。
“你要吃，味道不會有什麼特別，但是用來糊弄領導，這個真是頂呱呱，領導一看肯定滿意。”倉管說。
唐楚雲打開箱子，從裡面拿出一塊豬肉來，這箱子裝的是四號肉，也就是豬後腿肉，她仔細看了看說，“這肉好像不行吧。”
“不行？怎麼不行？”倉管問。
“規格太小，肉質也不行，要不沒養夠日子，要不營養不良，不是好豬。”唐楚雲說。
“好豬怎麼會用來做凍肉呢，新鮮豬肉多好。”倉管說。
“上頭不是說正規養豬場全程什麼什麼規格的豬？”牧飛星說。
“正規養豬場也會有些豬養不好的嘛。”倉管說，“這個跟我們沒關係，反正冷凍廠是正規的，手續是齊全的，誰來檢查都不怕。領導頂多也就掃掃二維碼，還能讓你現場解凍一箱煮來吃？就算煮了他也吃不出來，凍肉全都一個味，反正沒毒能吃。”
“可是不好賣把。”牧飛星說。
“好賣，怎麼不好賣，凍肉都這樣，誰也不會拿凍肉來精雕細琢，不都是切大塊一把辣椒撒下去，反正只能吃得出辣味。”倉管說。
“就沒有質量過硬的好貨嗎？”牧飛星說。
“有啊，有時候豬肉價格太低賣不出去，好豬也會用來做凍肉。不過這要等機會，不是經常都有的。”倉管說，“豬肉價格上漲的時候，誰會把好豬拿來做凍肉。”
這可真是麻煩，牧飛星看了看，這兩百噸的凍肉質量都不怎麼樣，生命能量也不高，原本還想自己消化掉一部分呢，現在看是划不來。這批凍肉雖然不算好，倒是能吃。
以後真的要做凍肉生意，
看到牧飛星呆呆出神，倉管以爲他在思考檢查的事，低聲說：“牧經理你不用擔心，我們被檢查過好幾十次了，只要提前一天有消息就肯定能過，不會有問題。”
牧飛星心中一動，問他：“你們是怎麼應付檢查的？兩百噸和兩千噸差很多吧？”
“其實也沒什麼，就是買多些箱子，把其他冷凍貨裝進豬肉箱子裡面，堆在一起，中間放些鐵架子，看上去就是兩千噸了。”倉管說，“偶爾要搬出來點數，就藉口月臺太小，先搬一百噸，然後放到車上，再搬一百噸。搬的時候就把車開到冷庫後門，把先前那一百噸放回去，這麼搬來搬去，兩千噸就出來了。”
“這不是很危險嗎！”牧飛星說。
“不危險的，哪一個領導會喜歡冷庫，還不是做做樣子。”倉管說。
這是哪裡的領導啊，都什麼時候了還敢做這種事，遲早抓起來。牧飛星離開了永隆食品，正式進入之前，必須要想個法子把凍肉生意做起來，首先第一個就是要找到靠譜的進貨來源。
先上淘寶，沒找到。上阿里巴巴，還是沒找到。直接搜，倒是出來很多，可都在外地呢，去一趟起碼要好幾天。牧飛星現在也沒空去找，本地有沒有呢？
查了一下，南城還真有個正規的凍品廠，叫做神豬食品廠，在山裡，是一個五萬頭養豬場的附屬，牧飛星開車過去一看，養豬場已經沒有了，凍品廠倒是還在，孤零零的一家廠子聳立在山間。
牧飛星的心就涼了半截，可是開進去一看，裡面幹得熱火朝天。本來牧飛星都見不到人，說業務繁忙無暇接待，牧飛星把祝好運的名號打出來，才見到了凍品廠的廠長。
“牧經理好。”廠長叫做區勵，是個四十多的中年人，身材高大，下面穿着棉褲，上面穿着短袖，“牧經理有什麼生意要照顧小弟？”
“不敢不敢。”牧飛星趕緊說，“區廠長這廠子是南城最大的凍豬肉廠子對吧，我最近跟着我們老闆去接手永隆食品，想來看看有沒有合作的機會，也需要從您這裡買凍豬肉。”
“牧經理你這可弄錯了，我們不是最大，我們是唯一的正規廠子。”區勵說，“南城其他凍品廠都是草臺班子，隨便建個冷庫就敢掛牌子，什麼技術人員都沒有。冷氣打到零下25度，這怎麼能行呢，要打到四十度啊！沒有四十度，豬肉一年就不行。我們打到四十度，兩三年都沒問題，一解凍還是那個味。”
“對對，只有神豬這裡最正規。”牧飛星說。
“不過正規沒用，我們的價格就這樣，勉強養活自己。現在大家都要便宜貨，便宜纔是王道，我們做不了那麼便宜，人家就不要。以前我們也去過永隆食品，一聽價格你們鄺總就搖頭。”區勵說。
“都什麼價呢？”牧飛星問。
“你要什麼價，要多少，價格都不同。”區勵說。
“四號肉怎麼賣？”牧飛星問，永隆食品也是四號肉，有個對比。
“我們是50公斤一箱，就是一百斤，你只買一箱呢，是1250塊，買多點能便宜點，十箱就是1200，一百箱是1150，這都是實價，少於這個錢，我們做不了，誰來都一樣。”區勵說。
也就是摺合12塊5一斤，這是純瘦肉，沒有皮沒有肥肉，同樣市面上應該是13塊到14塊之間，根本沒多少差距。牧飛星看過進貨價，永隆食品買的四號肉一噸是兩萬五千塊，和他們的價格差不多，不過還要加運費，從這裡運到永隆食品肯定比省城運過來便宜。
不過要是一百箱買的話，差距就大了，五十公斤一箱，一百箱就是五噸，摺合每噸兩萬三，和省城比可以省兩千塊呢。
“比省城的價格低一些。”牧飛星說。
“沒低多少，現在省城也是1200左右一箱。”區勵說。
“我上次進貨價是25000一噸。”牧飛星說。
“最近價格降低了一些。”區勵似笑非笑的看着牧飛星，“牧經理以前沒做過這一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