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域沒有休息片刻,便立即趕往零陵,一個從未出過清水的小姑娘,現在一個人得有多害怕。
按照洛叔的叮囑,零陵城內有一所上百年的老醫館,沒有打任何招牌,卻每天客人不斷,坐診的老郎中是個來頭不小之人,他精通天文地理,只要是找他看病的人,定能一一痊癒。
思域一路上不停的回想臨走前洛叔交代他的話。
“老郎中只答尋醫之問,其他的切莫多嘴!”
“那我從何得之洛姑娘的下落?”
洛叔的一字一句都顯得尤爲認真,思域雖心生疑惑,卻也因爲一心惦記洛笙的安危,便沒有再追問太多。
“笙兒走的是大路,她一個姑娘家,我不放心她走小路,你只需沿着大路走,便能遇着笙兒”
思域按照洛叔的話,沒敢用半點輕功,一路尋找着洛笙,算算從洛笙出門到現在也差不多有六七日了,她雖是一個姑娘家步子慢,多用些時日不足爲奇,可這着實也讓人擔心。
洛叔患的是舊疾,前段時間清水連下幾天雨,潮溼的天氣觸發了洛叔的腿疾,這腿疾一發作自然是寸步難行。
……
路上並未瞧見洛笙的身影,思域已然到達零陵城,高高聳立的牌坊刻着“零陵”二字,它看上去與黔陽城的繁華有些異曲同工之妙,可眼下思域根本顧不得美景,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一條街一條街的找着洛叔口中沒有招牌的老醫館。
可整整繞了零陵城大街小巷一圈,也沒看到洛叔口中描述的老醫館,思域心中有些焦急。
正在他打算再將這零陵城找一遍之時,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她身着一襲白色煙籠梅花百水裙,她雖只留一個背影,思域也一眼能看出那溫柔至極的背影,正是洛笙。
他激動的跑上前,嘴中迫不及待的喚着“洛姑娘!”
前面那人沒有迴應,思域想着大概是距離過長,洛笙沒有聽見。
一直到他跑到洛笙身後,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溫柔道:“洛姑娘,原來你在這裡啊!”
洛笙還是沒有回頭,思域這才覺得不對勁,剛剛觸碰洛笙之時,似乎沒有溫度,只覺得指尖發涼,思域越想越覺得後怕,只能再次伸出手試探一番。
指尖纔剛碰到洛笙的肩膀,一股冰涼的感覺順着思域的指尖往上,嚇得思域趕緊收回了手。
“不要!!!”
思域從夢中驚醒,他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發現四周漆黑一片,只有外面照射進來的點點月光撒在牀榻上。
原來只是一場夢,思域還是覺得後怕不已,他趕緊下了牀,推開房門,原來自己還在洛府,沿着長廊,思域走到了洛叔的房前,透過窗戶看見洛叔正是熟睡,心中便也安定了些許。
被噩夢驚醒的思域,有些心神不寧,只好獨自一人散會兒步,散步散累了,便再回房休息,天一亮便啓程尋找洛笙。
一不小心溜達到了後院,那個假借看魚兒,其實是爲了與洛笙道一聲早的地方。
他彎腰端詳着池中的金色小魚,不知道是今晚的月光不夠亮,還是自己沒睡醒,池中的魚兒一條都看不清。
思域沒有想太多,魚兒沒得看,只能打道回府,又是一路沿着長廊,一不小心便到了洛笙的房前,房間門窗緊閉着,裡面什麼也看不清,就像是故意遮擋起來了一樣,畢竟洛笙是大家閨秀,洛叔對洛笙的閨房有所保護也不足爲奇。
回到房中,思域只能繼續躺在牀上,雖是難以入睡,卻也腦子一片空白,什麼都不敢想,只會越想越覺得後怕。
他輾轉反側,胸前的毽子掉了出來,思域拿起毽子,對這窗外的月光仔細端詳。
毽子是阿孃的,思域的爹爹是個手藝人,那時候阿孃是個如花似玉的小姑娘,那時候爹爹有一個小商鋪,賣着一些自己親手做的小玩意。
阿孃一眼看中了鋪子上的一枚毽子。
“這個怎麼賣?”
阿孃拿起那枚毽子,端詳了一番便開始詢問價格。
“姑娘若是真心喜歡,直接拿走便是”
爹爹的生意一直不好,他做的小玩意雖是自己沾沾自喜,卻很少能吸引來顧客,那時候的阿孃算得上第一個光顧他生意的客人。
“你一個做生意的,不收客人錢,那你做什麼生意?”
阿孃是個直率之人,只覺得眼前這個小商販有點意思,看他一副老實樣,還真不像是一個做生意的人。
“不瞞你說,我這些東西從未賣出去過,這些都是我親手做的,有客人願意光顧,也算是尋着一個伯樂”
不愧是個老實人,說起話來還真是毫無隱瞞,阿孃只能被他逗得頻頻發笑。
“哈哈哈……你這個人還挺老實,我看你這些東西做得也挺不錯啊,爲什麼會沒有客人?”
爹爹笨拙的撓撓頭:“我這個人不太會說話,也不會吆喝叫賣,自然……”
阿孃又一次發笑,說來也是,哪有商販是搬一條板凳坐在一旁的,一句話也不說,只有客人前來詢問才簡短的回答上幾句,有生意纔怪。
“哈哈哈哈……”
阿孃一次又一次發笑,爹爹只能在一旁不好意思的撓撓頭。
“看在你送我毽子的份上,我可以幫你!”阿孃眉眼帶笑,心中已經有了主意。
“什麼?”
爹爹沒有回過神來,更沒有理解阿孃的意思,一轉眼,阿孃已經在一旁吆喝起來。
“各位父老鄉親兄弟姐妹,我們兄妹二人從鄉下而來,祖祖輩輩都是手藝人,您來瞧上一瞧保準您滿意,我們有玩的,用的,看的,應有盡有,還有小擺件,買回家做裝飾,保準讓您賞心悅目!”
阿孃扯起嗓子叫賣着,爹爹在一旁有些難爲情,一直對着阿孃做“噓!”的手勢,可阿孃根本不理會,還樂此不疲。
一直到阿孃的叫賣結束,爹爹這才低聲道:“姑娘家是不可大聲喧譁的!”
阿孃又忍不住笑了笑,這老實人還懂這些。
不一會兒,爹爹的小鋪子前陸陸續續圍滿了人,爹爹有點措手不及,不知該如何應對,一直都無人光顧的小鋪子突然多了這麼多客人,還真有點難以適應。
誰知阿孃好人做到底,還幫着爹爹一同招呼客人,一個上午的功夫,所有的小玩意都被一掃而空,爹爹甚至都覺得自己在做夢,而眼前這個姑娘就像是夢中老天派給他的活菩薩。
“哎,老闆,你這毽子怎麼賣?”一位與阿孃年紀相仿的姑娘問道。
爹爹頓了頓,有些嘴笨:“這個不賣!”
客人有些詫異:“你不賣幹嘛擺出來?神經病!”
客人有些惱火,氣沖沖的轉身離開,而爹爹只是對着阿孃一笑。
“我得趕緊把它收起來,不然你又得捱罵!”阿孃竟然還打趣,拿起那隻心儀的毽子便準備離開。
“姑娘……”爹爹叫住了阿孃。
阿孃回頭,都已經猜到嘴笨的爹爹想說什麼了。
“不用謝我,舉手之勞而已!”
從那以後,阿孃直率的樣子在爹爹心中留下了無法抹去的記憶,同樣,爹爹那憨厚老實的樣子也讓阿孃覺得十分有意思。
往後,爹爹一直在同一個地方賣着他的小玩意,阿孃三天兩頭的往那裡跑,爹爹依舊嘴笨不會叫賣,阿孃便同那日一樣幫着叫賣,樂此不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