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居然又惹大禍了!
拓跋曄潔白的絲麻長袍上,出現了兩個淺淺的,不規則的血色手印!
就在驪歌下了馬車,小跑着追拓跋曄一行人的時候,她摔了一跤,光線昏暗,夜深寒冷,她雖然疼痛,卻因爲緊張和恐懼並沒有發現她的手掌上擦掉了表皮,她爲拓跋曄脫去外袍的時候,將血跡印了上去!
驪歌大驚,這一件絲麻白袍精美貴氣,就算是將她賣掉,也買不起上面的一朵娟繡的精美花紋!
她一下子跪在地上,顫抖着,以頭扣地,聲音帶着顫抖的驚恐:“阿九該死,剛纔摔倒在地,因緊張不安並未發現手掌滲血,先將王爺白袍染紅,求郎君賜死!”
阿九該死,求郎君賜死,賜死的理由就是她摔倒並沒有發現手掌滲出血跡,將王爺的白袍染紅了,王爺,你乾脆賜死我算了。
拓跋曄緩緩低下頭,他目光中複雜,盯着驪歌匍匐在地的身子,這個阿九小郎,居然因爲污濁了他的衣袍而求死,在宴會上大膽議辯,寧死也要維護穆泰的利益,寧死也不改口他是將才,如今居然爲了污濁了他的衣袍而求他賜死!
他嘴角忽然抽動起來,然後,他慢慢地半蹲下來,驪歌豎起了耳朵聽着盡在咫尺的拓跋曄伸出一隻手臂,挑起了她的下巴,然後,她烏溜溜的杏眼一下子對上了拓跋曄的冰眸!
哪裡有必死的恐懼,有的是掩飾不住的狡黠!
居然想激將他因爲弄髒他的衣袍賜死一個驍勇營的兵奴雜役!
像是感覺到拓跋曄明白了她的小聰明,驪歌一下子癱軟着跪坐下來,她忽然想起了她當日就是這樣倒在血泊之中,拓跋曄毫不客氣,充滿了冰寒,抽走了她懷中的水經注,她的心臟又一次狂跳着,顫抖着。
她想解釋什麼,卻感到自己的下巴被拓跋曄捏緊了許多,她不由得打了個冷顫,想求饒,卻生生嚇的不敢說出一個字來。
他沒有殺意!
驪歌傾聽到拓跋曄體內的氣息並沒有暴亂奔騰,說明了他並沒有憤怒。
但是,拓跋曄並麼有說話,四目相對,驪歌的杏眼漸漸清澈起來,她蠕動了一下嘴脣,杏眼中帶着一絲絲歉意,然後,她展顏一笑,她的笑容中,也充滿了歉意!
一雙梨渦幽深綻放,比赤日炎炎看到的深潭水純淨清澈,右臉的青色胎記宛如天空中的彎月,滑落在一個梨渦之中,這一笑,猶如破雲初開,猶如星光璀璨,猶如絢爛夏花!
這一笑,正如當如那麻衣大漢的讚歎,這一笑,正如那婦人的告誡,無比輕靈,更無比霸道地衝入了拓跋曄的心底!
“嘭……”一聲極爲猛烈的心跳聲衝入了驪歌的耳中,不,不是她的心跳,她的心臟在顫抖,而是近在咫尺的拓跋曄的怦然心動!
猛然想到了什麼,驪歌一下子收回了笑容,那拓跋曄也收回了夾着她下巴的手指,盯着驪歌清澈黝黑的杏眼看了半響,清冷的聲音再一次響起來:“夜深了,繼續寬衣!”
夜深了,繼續寬衣?
夜深了,是讓她繼續爲他寬衣嗎?
她……她手上還有血痕,抹到那外袍上一些,應該還有,脫去外袍,還有內衫,豈不是連內衫都要染上血污?
拓跋曄慢慢地站起來,伸展了手臂。
驪歌終於從愕然中清醒了過來,她站了起來,聲音清脆的答應:“喏!”便伸出小手臂,正要繼續,猛然間又想到了什麼,兩隻小手又飛快地收回來,在自己的短毛坎甲上蹭了蹭,確定沒有血再流出來後,她才翹起了手指,幫着拓跋曄撤下了外袍,然後,整整齊齊疊好,放到了置物架上。
接下來該脫下內衫了,驪歌忽然感覺偌大的寢室內好像極爲壓抑的樣子,她更忐忑了,脫去了內衫,拓跋曄就該睡覺了,她……她是隨侍陪睡小郎,難道她真的要陪着他睡覺嗎?
不,她絕不能當陪睡小郎,一旦着拓跋曄也有胡貴人那樣的變態惡習,她豈不是性命難保?不如早點拒絕,即使是引發他的怒火,也強過她陪睡在牀榻之上發現她是女兒身!
要知道,這拓跋曄可是內定的大魏下一任皇上,欺君之罪她可擔當不起。
想到這裡,她狠狠地深呼吸了幾下,定了定心神,猛然間擡起頭來,後退幾步,翩翩帶着一點破釜沉舟的豪情,但是顫抖的聲音卻出賣了她的驚恐:
“稟王爺,阿九身形瘦弱,猶如黃土高原上長滿雜草的低矮黃土樑,王爺則如天上的皓月,俊美高貴。”說道這裡,她朝着擺設極爲大氣豪華的寢室觀察一圈,一雙杏眼黝黑清澈,帶着一種極爲誠懇的語氣:
“王爺所居之處,正是人中之龍居,裝飾高端大氣,連腳下踩踏的皮毛毯子,也低調奢華,如此高貴榮華之地,豈容阿九這樣的黃土樑當陪睡小郎,王爺不嫌棄阿九土鱉瘦弱,阿九卻不敢妄自菲薄,要是陪王爺入睡,便如剛纔那血污的白袍,污濁難堪不相配!”
驪歌硬着頭皮,一口氣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悄悄擡起杏眼,看拓跋曄的嘴角開始抽動,心知不妙,恐怕拓跋曄怒火生出,定然要強行讓她當陪睡小郎了,索性她心一橫,雙腿一軟,跪坐下來行禮,聲音結結巴巴地說道:
“王爺如天上嫡仙,阿九……阿九如地上爬蟲,王爺雖千般萬般俊美無雙,阿九,阿九卻不喜男色!”
王爺如天上嫡仙,阿九……阿九如地上爬蟲,王爺雖千般萬般俊美無雙,阿九,阿九卻不喜男色!
她不喜男色,她不想做陪睡小郎!
居然將他比做男色?
寢室內,溫度好像下降了很多,外面的寒風像是颳了進來,驪歌不敢擡頭,卻感到了一種極爲森寒的氣息衝着她碾壓而來!
這是一種凌厲的煞氣,就像在戰場上廝殺過無數敵人形成的那種莫名的威嚴!
良久良久,拓跋曄的眼眸變得更加冰冷複雜,他沉聲說道:“阿九可再說一遍!”
阿九可再說一遍?
讓她再說一遍剛纔的理由?
驪歌腰桿一軟,癱坐在地上,瞪大了黝黑的杏眼,拓跋曄已經自行脫去了內衫,坐到了牀榻之上,正盯着跪坐在地上的她,怒意,有一層怒意在他的眼眸中聚集!
剛纔血污了他的絲麻長衫他沒有生氣,在宴會上一味維護穆泰大人的禮儀他也沒有計較,爲什麼她剛纔說出來那句話後,他居然極爲凜冽,殺氣騰騰!
讓她再說一遍剛纔的理由,她就算是死,也不敢說第二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