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土高原的初冬滿目蕭索,河水冰涼透骨,天黑漆漆的,東方只露出一點明亮,根據驪歌的估計,也即是早上的五點左右。
聽張十三介紹,騎兵營晨訓只有半個時辰,也就是說,半個時辰後吃些飯食,車隊就要上路了。穆泰是騎兵營的長史,已經帶着軍漢們在灘塗的空地上赤着上身比試起來。
這是時代的軍漢們一個個身體健壯,即使是在初冬寒冷的凌晨,也舉着長劍長刀,分成了幾個小隊,你來我往地比試着。
驪歌跑到小河邊,藉着刺骨的河水簡單清洗一番,便來到了軍漢們切磋的臨時空地上,細細的觀察起來。
空地並不大,參加晨訓的也只有三百人左右,驪歌知道,那二百軍漢正是圍繞在營地四周值守的軍漢,兵器碰撞的聲音越來越響,軍漢們各自成隊,她還是一眼看到了在軍漢中揮着一把長刀的長史穆泰。
蠻力!
驪歌的眼睛細細的觀察着,耳朵傾聽着穆泰手中的長刀跟對練軍漢長矛的碰撞聲和穆泰的呼吸聲,兩人叮叮噹噹非常激烈,或者是長刀當頭劈下,或者是長矛飛刺,進攻,防守,再進攻,再防守,兩人都是在使用蠻力,呼吸不穩定,而且完全沒有那小冊子上介紹的氣流!
驪歌繞着空地小跑起來,她是兵奴小郎,理應跟那些小郎女郎們一樣將來要奉獻給平城的貴人,接受那些豔麗婦人們的調教,早上就要開始,按常理是沒有機會也沒有資格進行晨訓的。
但是,整個車隊都知道她是穆泰長史的私奴了,從她第一日被穆泰長史強行帶着騎馬後,連慕容燕都讓了一步,將她教授小郎女郎們禮儀的時間推到了一個月之後。
她參加軍漢的晨訓是慕容長史特許的,但是,她又不會刀劍長矛之類的武器,單單站出來,瘦弱低矮,最適合的晨練內容只能是繞着晨訓場地小跑了。
她小跑着,她全部的精神卻在傾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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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她不是傾聽自己體內的聲音,而是傾聽那些軍漢們比試發動進攻或者防守時候,體內的氣流聲音!
那種聲音極低極低,但是,她繞着空地跑,跟那些軍漢相隔的距離不過三百米,她聽得清清楚楚!
聽着聽着,她心中明白了,軍漢們並沒有任何投機取巧的花招,也沒有什麼高超的劍術和武功,所有的軍漢們使用的是一種軍隊訓練的招數,是一種憑藉和蠻力取勝的招數。
勇者勝,軍漢們在晨練中從始至終都貫穿着這三個字,一旦有軍漢落敗,那肯定是氣力不足的原因。
軍漢們體內有氣流,但是並不是像她領悟出來的那種跟呼吸配合的循環氣流,她的眼睛和聽覺結合到一起,專心地關注着長史穆泰時,她發現,長史穆泰體內的氣流斷斷續續,當他的一個進攻的招數以絕對的優勢壓制到對方的時候,正好陪着和他偶然同步呼出的氣流!
聽着聽着,她心中忽然激動起來,如這樣的軍漢晨訓,正好給了她繼續觀察和分辨產生氣流聲音,軍漢們常年行軍打仗,體內也有着一些不規則的氣流,沒有形成體內的氣流循環,她也沒有聽到軍漢們丹田有氣流碰撞的聲音,現在她幾乎可以斷定了,她一夜無眠,深呼吸後聽到的氣流聲音,就是產生太玄氣的基礎。
或許,最後下腹部出現的熱流就是那小冊子上記載的太玄氣!
軍漢們常年晨訓沒有發現這樣的規律,那是因爲他們根本沒有她這樣的敏銳聽覺,連身體內部的所有細微聲音都能聽到,進而發現這種氣流的神秘!
跑着跑着,她大汗淋漓,不知不覺又刻意深呼吸起來,又跑了一刻鐘後,她如願地聽到了她的下腹部又出現了氣與氣的碰撞,她又感到了出現了一點熱流,然後蔓延到她的全身,她全身舒暢,驅走了一夜未眠的疲倦。
就在驪歌沉浸在她體內莫名其妙的氣流聲音中時,遠處傳來了軍鼓聲,到了該吃早飯,拔營啓程的時間了。
軍漢們紛紛收回武器,朝着附近的小河走去,晨訓激烈,對練起來極爲消耗氣力,滿頭滿身的大漢,穆泰只是遠遠地盯了停下來的驪歌一眼,也朝着小河大步走去。
驪歌一怔,趕緊屁顛屁顛跟上去,還用猶豫嗎?長史穆泰的虛榮心又發作了,有她在一旁侍候着梳洗,心悅了,定然會對她好一點。
她不要求有多好,讓她獨佔着馬車,夜間有睡覺的地方就好了。
一個月之後,到了幷州城,幷州城定然人多物豐,逃離後,自認能找到活下去的辦法。
初冬的河水冰寒透骨,卻純淨清澈,軍漢們粗狂,捧起水來抹一把臉和脖子,洗去汗水,順手卷起長衫胡亂擦一把,就大步吆喝着去營地吃飯。
驪歌一早被張十三叫來,一直帶着擦臉的布巾和簡單的木頭梳子,連刷牙的牙枝都帶的全全的,她恭恭敬敬地站在穆泰身後,穆泰本是跟那些軍漢一樣的動作,眼睛瞟着小郎捧着布巾,梳子,甚至牙枝,刷牙用的細鹽都準備好了,他的黑眸露出了笑意,慢條斯理的清洗起來。
一樣一樣地遞出去,一樣一樣地收回來,驪歌有條不紊,也不說話,兩人居然非常默契。驪歌的態度越發恭敬,而穆泰的眼中的笑意越發晴朗,連看上去極爲濃密的絡腮鬍子都感覺到英俊起來。
“阿九小郎甚爲偏心,侍候穆泰大人事無鉅細,這承歡後小郎的態度固然不同!”一旁的張十三眼中浮出羨慕,湊了過來,誇張地聞聞驪歌手中捧着的布巾:
“小郎體香如蘭,連小郎捧着的布巾都芳香撲鼻,我張十三何時也能讓小郎侍奉一次,足矣!”
驪歌接過穆泰收好穆泰遞過來的牙枝,衝着張十三頷首點頭施禮,見穆泰大步離開,連忙緊跟在穆泰身後,扭頭朗聲道:
“張大人昨夜喝了肉湯,牙齒上還帶着幾條肉絲,張大人慢慢品嚐,肉香入口,怎是區區一塊布巾能比的?”
張大人昨夜喝了肉湯,牙齒上還帶着幾條肉絲,張大人慢慢品嚐,肉香入口,怎是區區一塊布巾能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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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牙齒上還留着肉絲?怪不得自己都感到嘴巴里滿口酸臭味!
張十三一愣神,就聽到走在最前面的長史穆泰哈哈大笑起來,那讓他心癢癢的小狼狗阿九,移步緊跟在穆泰身後,居然回過頭來做了個鬼臉!
張十三楞在當場,半響以後才反應過來,大聲喊道:“阿九小郎,張十三一定要讓你在榻上承歡,三日下不來牀!”
糟了,糟了,她又得意忘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