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他居然在短短半年時間,將自己的身體摧殘到油盡燈枯的地步!
雖然是微五,車四,賀江等將軍護衛們簇擁着他,那鎧甲鮮明,白袍被風吹得颯颯作響的男人,這一刻有着一絲莫名的激動,有着令人心驚膽寒的威嚴和冰寒。
那一雙眼眸,雖然有着血絲,卻明亮如星,凜然如冰!
一瞬之間,驪歌清楚地聽到了她的心怦然跳動起來。
驪歌已是修仙之人,靈識已非凡人可比,只需意念一動,她的靈識便探入了近在咫尺的拓跋曄體內。
經脈乾癟,有的地方已經空空蕩蕩,五臟六腑黯淡無光,居然是青紫色,一層若有若無的黑氣裹着他的丹田五臟,那黑氣有點詭異,並不是正常武勇之人的氣息。
那到底是什麼氣息?
有點像死靈之氣。
不正常,當時在雪山洞穴中,眼前這個男人爲了救他,失去了不少鮮血,她同他雙修,自然爲他重新恢復了純陽血根,達到了頂尖高級劍客的級別,可以說,即使是普通的傷痛,體內有着循環氣息的拓跋曄,也應該不受影響。
就算因爲修煉歌家秘法,因爲他體內有她送入的精血氣息,他也只是丹田內的氣息緩緩虛弱,並不會像現在一樣身子破敗,利用那層詭異的黑氣維持生命。
當驪歌的靈識悄然再滲入拓跋曄體內的黑氣上時,猛地被灼了一下,頓時,那黑氣翻滾了一圈,居然凝成了一片,包裹她的靈識而來。
巫!
是巫醫才能喚出的回魂氣旋!
只是瞬間,驪歌渾身一震,拓跋曄曾經面臨過死亡!
看他體內血液嚴重缺失,精神卻極爲亢奮,唯有巫醫之術才能令他短暫恢復,等催發體內黑氣的藥性一過,恐怕他連坐起來的氣力都缺乏!
不,不僅是氣力缺乏,看樣子他至少有兩次面臨死亡,他的丹田內原本的純陽血根也成了乾癟的枝丫。
驪歌原來曾經想過,拓跋曄因爲同她雙修過,可能會受到歌家雙修秘法的影響,身體有點虛弱而已,出乎她的意料之外,此時的拓跋曄,隨時都有停止呼吸的可能。
一時之間,她被她探測到的信息驚呆了,心中生出一層難以形容的酸澀。
這個不知道愛惜自己身體的男人,本來她同他雙修之後,他憑着自己生出的純陽血根便可神勇過人,假如他有機會得到修煉之術,他比那些在終南山中的修道之人更有機緣入道!
畢竟,只要他運轉氣息,吸收天地靈氣,按照修道方式就能凝結出真元,清除體內雜質,即使是在大魏做皇太子,做皇上,也能長命百歲。
但是,如今的拓跋曄,居然瀕臨生命垂危階段!
罷罷罷,無論是什麼原因,她既然來了,便爲他祛除歌家秘法對他造成的影響,只要她心願瞭解,自然可以遠走高飛,心無旁騖修煉金丹太玄經。
凡塵如煙雲,世人只道修仙好,她和他,將會是兩個世界的人。
只是,各自安好即可,她還做不到漠視他的苦難和生死危機。
就在這時,蕭王爺手臂一舉,蕭家軍居然齊聲又高唱起來:“三年大寒兮大魏多難,太子殘暴兮百姓難安!大魏戰亂從何來?女將軍驪九魅惑江山!恨兮恨兮斬驪九,恨兮恨兮誅太子!”
這歌聲帶響徹了潼關城的上空,聽到了拓跋曄和隨身的護衛耳中。
當下,拓跋曄手臂高舉,用盡體內氣息,晴朗的聲音帶着無盡怒意:“三年大寒乃蒼天所賜,驪九助我北方百姓擊退突厥,還我北方邊境安寧,你卻蠱惑百姓說大魏太子妃魅惑江山,咄!無能鼠輩,欲於君前顛倒黑白,矇蔽兵士兒郎們!咄!北方百姓自然知道驪九乃真正的大英雄,蕭寶寅,拓跋子攸,你二人狼狽爲奸,逼迫這三千老弱病殘百姓豎立人牆唬我曄家軍,也掩蓋不了你二人企圖奪取大魏政權的野心!”
拓跋曄聲音晴朗洪亮,傳遍了潼關城前的戰場,初初聽聞,充滿了殺氣和質問,唯有驪歌,心中抽痛,她轉眸的一瞬間,便看到微五悄然藉着拓跋曄轉頭的瞬間,將一塊帶血的絲帕揉成了一團。
縱然是這樣,拓跋曄身子威嚴不動,眼眸中迸射出決絕的光芒。
在兩軍陣前,絲毫沒有露出一絲絲退縮和軟弱!
“哈哈哈……拓跋曄,你曄家軍可將三千老弱病殘誅殺在此,可攻入我潼關城,你儘管放馬而來!”蕭王爺的聲音隨之響了起來:
“咄!你看前面那滿臉周圍,半臉青疤的醜婦,堪稱老廢物,拓跋曄,速速舉起你的彎刀,將這些老廢物斬殺便是!”
蕭王爺說道這裡,手臂一指潼關城牆之上密密麻麻站立的百姓,聲音一提道:“拓跋曄,給你一刻鐘時間,速速叫你曄家軍退兵三十里,否則,這三千老廢物可要站起來,繼續前行了……”
這話中,有着無恥的威脅和逼迫,居然指着驪歌裝扮的醜婦,企圖引起拓跋曄的厭惡而斬殺,隨後引起曄家軍斬殺三千老弱百姓,引發潼關城牆上觀戰的百姓們憤怒和仇恨,徹底顛覆拓跋曄的統治基礎。
真正是居心叵測啊!
如果拓跋曄中計,接下來潼關城百姓將會同蕭家軍同仇敵愾,隨後大魏百姓也會掀起反抗拓跋曄的旗幟,這苦心贏得的名聲也將會化爲烏有。
反之,如果拓跋曄不願斬殺百姓,那麼,一刻鐘之內蕭家軍將會逼迫這三千老弱病殘繼續前行,你們曄家軍,可不是退兵那麼容易了,雙方一旦混戰,這三千百姓自然會成爲炮灰慘死。
老弱病殘,跑,跑不動,走,走不了,唯有等死。
當下,所有的兵士兒郎們都齊齊看向了大魏皇太子拓跋曄。
聞言,拓跋曄面色沉凝,他撥動繮繩,馬蹄前行了幾步,就這樣橫刀立馬,站立在兩軍陣前。
他的前方,不足十米,便是三千老弱病殘,便是裝扮成醜婦的驪歌,三千老弱病殘之後三十米,便是蕭家軍。
而準備進攻潼關城的曄家軍,正站在他的身後等待着命令。
就在所有人都目光復雜地盯着拓跋曄時,拓跋曄哈哈大笑着開了口:“蕭家軍視百姓爲廢物,我大魏卻保護每一個百姓的性命,阿九曾說過,百姓是水,君主是舟,百姓可載舟也可覆舟,我曄家軍,同百姓乃魚水情深,自然不能傷害我大魏百姓。賀江,傳令驍勇營斷後,曄家軍後退三十里!”
“喏!”
瞬時間,曄家軍如潮水一般,後退三十里,唯有拓跋曄,一動不動地在護衛們的簇擁下,像是巍峨高山一般,眼眸掃過三千老弱百姓,一遍又一遍,最後,身子微微晃了晃,纔在護衛們的簇擁下絕塵而去。
他的氣血又一次上涌了,驪歌清楚的聽到了微五的驚呼聲,喂他服下藥丸的聲音。
她的心,不由自主地糾成了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