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便是熱氣騰騰的雞絲湯上桌了。
肉餅美味,烤魚可口,雞絲湯熱氣騰騰,加上微五拿來的美酒醇香,一切的一切都令人流連迷醉,奇蹟地拉近了衆人的距離。
直到夜深人靜,幾人相繼告辭,茅草屋內只剩下了醉意朦朧的拓跋曄和嘴角含笑的驪歌。
茅草屋狹小溫暖,燈光如豆,拓跋曄定定地看着眼前安靜柔順的驪歌,感覺像是做夢一樣。
他輕輕的,放鬆地倚在榻邊,溫柔滴望着眼前如畫中人一樣的女郎,醉眼瞬間眨了眨,嘴角一笑,恢復了清明。
簡直是長得禍國殃民!
驪歌一愣。
裝的,拓跋曄居然是裝醉!
“阿九?”拓跋曄那低啞的聲音如癡如醉一般,她的手,被他輕輕地握住,五指交纏,她感覺到他溫熱的大手,手心有點潮溼。
驪歌望着拓跋曄微微一笑,索性敞開了問道:“阿曄明明知道阿九施用美人計,怎麼不戳穿阿九,任憑阿九安置了賀大哥,花大哥和霍勇?以阿曄的行事作風,不至於如此輕易放過阿九啊?”
是啊,明明知道她對他心存不滿,還說出要甄選王夫的話,爲什麼拓跋曄還答應她的要求呢?
拓跋曄垂眸,濃厚的睫毛遮掩着眼中的疲累光芒。
此刻的他,俊美無雙的臉上閃過一絲薄怒,脣張了張,卻沒有回答。
驪歌望着這樣的拓跋曄,不知怎麼的,一瞬間涌上了憐惜,心中猜測着拓跋曄進宮,定然是遇到了讓他難以定奪的事情。
她不由得猜測道:“莫非那些世家大族逼迫阿曄讓步了?”
拓跋曄的眉心跳了一跳。
許久許久後,他的大手微微用力,糾纏着她的小手道:“那些泯頑不化的老不休,莫要理會他們。”
驪歌並不愚蠢,事實上,她聰慧過人,經過兩世生存,她自然知道大魏朝堂勢力對峙激烈,拓跋曄母族幾乎微弱,背後沒有靠山,幾乎都是憑着自己的英勇和曄家軍掌控這朝堂。
而朝堂大事,並不只是用軍事武力能治理好的,他離開平城也有三個多月,又恰逢冊封太子妃和側妃,良娣,美人之時,各個世家大族,權貴們都像爲自己家族爭取一席之地,這也是他爲什麼明明知道她的堅持還依舊要收下那些貴女的原因。
只是……
可惜啊可惜。
這個時候的驪歌,一時之間,忽然明白了拓跋曄的無奈,但是,她心底的堅持和執着絲毫沒有改變。
沉默了好一會,像是感覺到了驪歌的心有靈犀,拓跋曄慢慢地,慢慢地擡頭看着驪歌,他的目光,有着深深的眷戀,有着明澈和高遠。
他握緊了她想要縮回去的手指,挺直了腰桿,徐徐說道:“自我掌控大魏以來,不,自我帶着曄家軍回到平城那一刻,皇上和皇后,大魏三大權貴家族和不少世家名門都盯着我,他們誹謗我不知禮儀,不懂治國之術,誹謗我殺人如麻,血腥暴虐,我粉碎了皇后企圖謀殺我的陰謀,這才初初平定了大魏朝綱。我殺了不少權貴家族,得罪了不少利益相連的名門世家,朝堂之上爭吵不斷,我只能用武力鎮壓。”
他靜靜地望着她,輕輕地擡起她的小手放到他的臉頰貼着:“我素有殺神威名,掌控朝堂後卻被那些名流世家嘲笑,是,我的母后爲了讓我當上皇帝自殺,我曾經發誓要完成母親遺命,只是不知道,爲了平衡朝堂和同阿九在一起,成了我今生遇到的最矛盾之事。”
“阿九,你爲何不能退讓一步,爲何不能?”
“阿九,你也來逼迫曄,曄……”
驪歌垂眸,就這樣靜靜地聽着,聽着。
她被他握着的小手猶豫了片刻,不知道要如何回答纔好,她第一次見到如此放鬆的拓跋曄,如此表達着自己軟弱的一面的拓跋曄,一時之間,她無言以對。
就在她心思猶豫的時候,拓跋曄身子一沉,居然就這樣握着她的小手,靠着榻睡着了。
這傢伙,一路舟車勞頓,回來又進宮處理朝堂大事,應該是累極了。
就算是睡着,他的大手也有力地握着驪歌的小手,貼近着他的胸口。
莫非就這樣睡嗎?
驪歌想抽出被他緊握着的小手,不料她的身子一動,一股大力席捲而來,猛地,拓跋曄抱着她的細腰躺到了牀榻之上,她結結實實地倒在了他的懷中。
“騰……”
驪歌頓時面紅耳赤!
杏眼大睜,小臉紅赤,驪歌想要後退拉開他和她的距離。
不料,拓跋曄緊緊地圈着她的腰身,閉着眼睛,低低的說道:“阿九,休動,曄累了。”
驪歌心中一軟,此時的拓跋曄,雖然閉着眼睛,聲音卻是有點疲憊軟弱,當真是需要好好睡一覺的。
感覺到了驪歌的柔軟,拓跋曄的俊臉貼近了驪歌的紅赤小臉,眼睛依舊閉着喃喃自語:“阿九同曄都有了孩兒,又在懸崖洞穴坦誠相見過,阿九是曄的,阿九莫走,阿九莫要離開。”
他還是在忐忑她要離開啊。
說着說着,他的脣尋到了她的脣,極其溫柔地印了上去。
同以往的吻一點都不同,極爲溫柔,極爲溫柔。
砸了砸嘴巴,黑暗中,他有些鬱悶的喃喃說道:“阿九武勇莫測,曄知道用他們威脅你都徒勞無功,曄到底拿你怎麼辦纔好呢?”
驪歌靜靜地感受着他的溫柔,感受着他的疲累,感受着他的無奈,感受着他的雄性氣息,瞬時間,她的心一軟,很久很久,耳畔傳來了他均勻的呼吸聲。
這一下,他真正睡着了。
他的嘴角,帶着笑意。
一種難捨的溫暖,涌上了驪歌的胸口,她不由得動搖了,自問着自己,我的堅持正確嗎?
當她靜心凝神,依偎在他的懷中,意念不由自主地蔓延到整個太子府邸,聽到王家貴女王清娘撥弄琴絃的聲音,聽到陌家貴女催促着侍女們打聽太子在什麼地方宿眠的聲音,聽到太子後院中大約有十幾個貴女嘰嘰喳喳爭論誰先能贏得太子榻上侍奉的機會的吵雜聲,一時之間,她臉上的紅暈消退的乾乾淨淨,她的身子無比僵硬,她的杏眼望着茅草屋的頂棚,不一會兒,清澈無波,平靜如天空浩渺。
她失眠了,一夜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