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大齊女將軍又如何,你是驪家女郎又如何,你是歌家血者又如何?你隨身豢養侍奉小郎,不配做我大魏太子妃!”王嬌娘神情激動,脖子一梗,厲聲大喝。
是啊,堂堂大魏太子妃,還沒有冊封便帶着侍奉郎君,雖然是在這樣的時代特別是對於如此尊貴的大魏太子來說,是不准許的。
驪歌的眼眸定定地看一眼一瞬不瞬盯着她的拓跋曄,心中閃過一絲苦澀,神情卻從容淡定,她望着咄咄逼人的王氏嬌娘,聲音一提,嗤笑道:“我不配做你家太子殿下的太子妃嗎?咄!敢問王家女郎,陌莫非沒有聽說過得水經注者得江山,得驪家血者得天下嗎?”
不等王嬌娘反應過來,驪歌的聲音一提,清越響亮:“以我的尊貴,自然不屑當什麼大魏太子妃,驪歌此次前來平城,順心順意,可當幾天大魏太子妃玩玩,若心中不悅,便是爲甄選王夫而來!”
“轟……”平城百姓頓時喧囂大亂起來。
順心順意可當幾天太子妃玩玩,若心中不悅,便是爲甄選王夫而來!
驪歌聲音郎朗說到這裡,拓跋曄的臉上已經冰寒陰沉!
順心順意,拓跋曄當然知道驪歌所說的順心順意是什麼意思,但是,他剛纔在街道上已經將名流世家貴女們安置到了太子府邸,君子一言快馬一鞭,他完全做不到讓驪歌順心順意了。
此時此刻,驪歌這樣驚世駭俗的話一說完,所有的人都齊齊的喧囂議論起來。
王嬌娘呆呆地盯着站在車轅之上的驪歌,不由得怒火高漲,她正要大口咒罵,不料,一絲無形的太玄之氣瞬間侵入了她的體內,她就這樣瞠目結舌,啞口無言!
驪歌瞟了一眼釋放着凌冽殺氣的拓跋曄,聲音再次一提,叫道:“太原王氏弟子王梓何在?”
“喏,女將軍,王梓在此聽令。”
太原王氏乃琅琊王氏的旁支家族,因爲距離大魏平城不遠,家中弟子善騎射識禮儀,天下聞名。
“王家郎君,可將女將軍甄選王夫條件宣告。”
“喏!”王梓年齡大約二十歲,雖然是王氏嬌娘所說的侍奉郎君身份,但是器宇軒昂,一看便有着一種文人清客的芳華。
“太陽城女將軍驪歌甄選王夫條件有二,其一,要有蘭陵王的俊美無雙,要有蘭陵王的英武有爲,要有超越蘭陵王的聘禮,五萬私軍的領導權,萬貫家私的財富。其二,要爲我捨棄朝堂風月,要爲爲捨棄如畫江山,要爲我捨棄無數美人,一生一世只有我一個婦人爲伴。”
“轟……”
王家弟子王梓聲音清朗,一宣佈完女將軍驪歌甄選王夫的條件,頓時,街道上的百姓議論聲震破了天際。
“啊!女將軍乃驪家名門女郎,乃歌家血者,又是大齊女將軍,位比王爺,自然能甄選王夫。”
“咄!女將軍甄選王夫,太子殿下臉面何在?”
“然,天下權貴,能滿足女將軍甄選王夫條件,唯有我大魏太子一人也。”
“咄!大魏太子尊貴無比,豈能如蘭陵王那樣將高家軍兵權交給驪歌作爲聘禮,我大魏太子豈不是成了女郎手下之人,豈有此理?”
……
……
驀然,有一人大聲嘲笑,斥問道:“女將軍,依你甄選王夫的條件,置爲大魏太子殿下於何地?”
是啊,你既然是來甄選王夫的,你要將我大魏太子放在什麼位置?
你豈不是在玩笑我大魏太子嗎?
這中年漢子一問,所有的人齊刷刷看向了車轅之上的驪歌。
拓跋曄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了過來。
冰寒凌冽的氣勢逼人心魄!
她的眼神,癡迷,苦澀,情深,絕望……
他的眼神,冰寒卻殺氣騰騰!
拓跋曄的心臟猛地狂跳起來,他從來沒有見過只用一眼,便表達着刻骨銘心愛意的驪歌。
她身上的雪貂外袍勝雪,襯托出她尊貴清雅的小臉格外雍容華美,她笑的時候,清澈的杏眼同拓跋曄的冰目撞在一起,那臉上的癡情之意更濃烈了一些。
她就這樣望着他的眉,望着他的星目,望着他那冰寒沉凝的俊臉,緊緊抿着的脣,半響半響,她嫣然一笑,眸光閃爍:
“太子殿下乃世間真丈夫也,驪歌便如這時間貴女們一樣,傾慕殿下俊美英武,傾慕殿下如天上明月,如清風山泉,驪歌愛慕殿下,勝過自己性命也!”
她的聲音清越醉人,像是極爲平靜地闡述她對大魏拓跋曄的愛戀,闡述對大魏太子的仰慕,闡述她刻骨銘心的深情。
她說,她愛慕殿下,勝過自己的性命!
這比起剛纔王氏貴女王清孃的求歡宣告來,更重了無數倍。
要知道,王氏貴女是爲身後的家族而來,而驪歌的愛慕,則是以生命爲條件!
她沒有絲毫的誇張,沒有絲毫的羞澀,像是在闡述一個事實,像是在剖析自己的靈魂。
不知不覺中,拓跋曄沉凝冰寒的俊臉漸漸地染上了暈色,他一瞬不瞬地盯着驪歌。
陽光明媚,寒風卻依舊凌冽,這個同他糾纏數年的女郎,杏眼清澈黝黑,卻清豔無雙,她那傾城的氣質,絕塵的容貌,絲毫沒有收到她顛簸流離的命運影響,這一刻,綻開了絢爛的花朵。
可是,這樣一個華美尊貴的女子,在這明媚陽光之下向,在平城無數百姓之前,高高站在馬車的車轅之上,以一種驕傲的姿態宣告,她愛慕他勝過自己的性命!
但是,她卻說她如果不順心順意,便要甄選王夫。
剎那間,拓跋曄的心臟,狠狠地痛了又痛!
“皚如山上雪,皎若雲間月。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今日斗酒會,明旦溝水頭。躞蹀御溝上,溝水東西流。
悽悽復悽悽,嫁娶不須啼。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竹竿何嫋嫋,魚尾何簁簁!男兒重意氣,何用錢刀爲!”
這一首漢室卓文君所作的白頭吟,像一把犀利的匕首爽亮地量地亮在她和拓跋曄之間!
她不悲啼;連指責,也心思清明!
她說“努力加餐勿念妾”,既表明她的態度,又爲彼此留了迴旋餘地。她知道自己仍愛他,不想失去他!
但是,她不遠委曲求全,她希望得到一個人的心,白頭到老永不分離,如果你做不到,就請你離開,或者,我會離開你!
這是一種震撼天地的決絕之美!
這是一種令拓跋曄心頭大震,無話可說的壯烈之美!
女子少有的決絕之美,毫無顧忌地從驪歌的身體內迸發出來,曠世罕見!
這一瞬間,她的清澈目光,明澈中透着高原,透着悠然,明明在他的身側,卻如海角天涯。
大魏平城的百姓們聽到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癡了。
凱旋而歸的曄家軍兵士兒郎們聽到聞君有兩意,古來相決絕,癡了。
拓跋曄聽着男兒重意氣,何用錢刀爲,也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