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後初晴,西風凌冽,即使是明媚的陽光照耀,也令人感到北方的冰寒。
終於,車隊一路向東,踏入了大魏都城平城轄區之內。
“轟……”猛地,護衛着車隊的曄家軍兵士兒郎們忽然激動地喧囂起來,雲岡到了。
大魏崇尚佛教,皇室貴族都以在雲岡開鑿石窟表達禮佛的虔誠,因此,武周山綿延幾十裡,開鑿了大大小小的石窟,其中的佛像不計其數,數不勝數。
其中最大的一處石佛巍然矗立在武周山正面,當曄家軍的兵士和車隊經過武周山時,遠遠看到面含微笑,雙耳過肩的大佛,一個個舉起了手中的長劍彎刀,興奮地歡呼起來。
再過二十里,便能回到大魏平城了,這些兵士兒郎們凱旋而歸,等待他們的將會是升官厚賞,同家人團聚,安寧和幸福的生活。
“恭請女將軍同太子殿下同車共行。”就在這時,馬車外傳來了微五畢恭畢敬的邀請聲。
同車共行?
官道兩旁,傳來了無數百姓們的歡呼聲,大魏皇太子率領曄家軍同突厥人決戰,凱旋而歸,北方邊疆永固安寧,是大魏建國以來令人無比振奮的喜事,因此,平城百姓們迎出二十里之外,表達着他們的擁護和喜悅。
“當……當……當……”寺廟內的鐘聲悠揚敲響,一聲一聲高過了鼎沸的人聲,本想婉言拒絕的驪歌聽到這帶着禪意的鐘聲,像是想起了那瑩潤華美的小郎,響起來兩人就是在這官道之上,吃着最後的夾肉饃,她從隨身的包袱內取出一塊美玉,墜在裙角,披上了雪貂外袍,跳下了馬車。
太子拓跋曄已經坐上了寬大的馬車,打開着車門,等候着她到來。
明媚的陽光照在驪歌黝黑清澈的杏眼上,她的眼力過人,不經意間掃過遠處的法會寺,看着大佛下孑然而立的僧人,那僧人嘴角含笑,星目晶亮,手中握着鼓槌,一下一下地撞着寺廟內的大鐘。
華!
華,別來無恙乎?驪歌的意念輕啓,衝着華傳音而去。
“噹噹噹……”鐘聲清脆悠揚,帶着層層的喜悅。
華更清朗溫潤了。
即使是穿着僧袍,也掩蓋不住他那如玉如琢的容顏,這武周山的茫茫白雪,在華的面前也黯然失色。
驪歌的嘴角不由自主的莞爾一笑,雖然一路之上有些鬱悶,但是看到了那樣的華,她的心情莫名好了起來。
凌冽的西北風垂在她的身上,吹動着她額前的一縷黑髮,吹起了她裙角的玉佩,更有一種別樣的華美輕盈,更有一種吸引人目光的明媚靈動。
拓跋曄靜靜地盯着越來越近的驪歌。
官道兩旁前來迎接大魏皇太子和太子妃的百姓和權貴們瞬間安靜下來,目光灼灼地盯着無處不透出絕世風華的驪歌。
“傾城傾國啊,然,大魏太子妃非女將軍莫屬也!”
“太子俊美矯健,驪九華貴清雅,乃我大魏之福,百姓之福!”
“得歌家血者得天下,女將軍氣宇軒昂,的確有輔佐王者之相。”
“嗟夫!天佑大魏,天佑太子,天佑太子妃!”
……
在衆人的熱烈議論中,驪歌來到拓跋曄的馬車前,靈動的杏眼望着拓跋曄伸出的大手,眼眸眨了眨,小手放到那潔白的,有點微微顫抖的大手中,跳上了馬車,同拓跋曄並肩而坐。
“轟……”
歡迎大魏曄家軍凱旋歸來的百姓們齊聲歡呼起來,形形色色的馬車,牛車,驢車都簇擁着緩緩而行的車隊,向着平城一路行駛。
他的大手從握上她的小手開始,就沒有鬆開過。
ωwш✿ тt kān✿ ¢ Ο 她乖巧安靜地坐在他的身側,眼眸靈動,嘴角含笑,看着兩側歡迎的人羣。
拓跋曄哪曾見過這樣乖巧的驪歌,特別是從那夜兩人不歡而散後,因爲大雪行軍,他忙前忙後,刻意遺忘驪歌的決絕,直到快到平城了,爲了堵住平城權貴大臣們對他讓出幾千裡疆域的質問和懷疑,他才忐忑不安地讓微五請驪歌同他共車,向大魏百姓們展示出歌家血者對大魏的認可。
望着身側清澈無雙的阿九,拓跋曄那濃厚的眉頭不由得上挑着,璀璨如星子的眼眸帶着一絲久違的歡喜,他那猶如雕塑一般的五官更清朗凌冽,在明媚的陽光照耀下,在千山暮雪的背景之下,驪歌和拓跋曄猶如神仙下凡一般,有着一種難以用言辭表達的絕世威嚴和華美。
真真是風華灼灼,尊貴如謫仙啊。
到了!
遠遠看去,平城那特有的石頭砌築的城牆出現在視野之中,寬闊的護城河如今猶如冰帶一般,環繞着平城,在陽光的照耀下,光滑閃亮。四扇城門大開,戰滿了歡迎大魏太子凱旋而歸的人羣。
當大魏皇太子拓跋曄的馬車換換駛入平城大街時,便傳來了一陣陣鼓樂喧天的歡呼聲。
就在這時,車隊緩緩停了下來。
驪歌一怔,想要靠近車廂窗口向外觀看,不料,身子一動,小手被大手用力緊握,一時之間,她的身子晃了晃。
“稟太子殿下,平城世家大族攜帶着貴女們放歌縱酒歡迎太子凱旋而歸。”
放歌,指的是盡情高聲歌唱,而這個時代的放歌縱酒,是最高的歡迎儀式,同普通百姓的歡呼簇擁不同,縱酒,便是將好酒擺在曄家軍經過的大街之上,任人暢飲,在這樣的時代,美酒都是用糧食釀製而成,也不是普通的權貴人家能負擔得起的,因此,放歌縱酒是世家大族爲了表達對大魏皇太子的擁護而刻意舉行的。
縱酒放歌?
驪歌的眼眸垂了垂,再擡眼時,又恢復了淺笑從容。
縱酒放歌的規矩她當然清楚,能縱酒暢飲的名流世家將會將自己家族的貴女奉獻給太子效忠,而這些貴女其實已經是內定進入太子府邸的,太子一旦冊封太子妃,便會連同這些貴女們冊封。
只是瞬間,她清澈的黑眸落到緊緊地抓着她小手的大手上,久久久久沒有移開。
就在這時,鼓樂齊鳴,琴聲嘹亮,在長達千米的美酒榻幾之側,一個女郎清越動聽的聲音和着音律唱了起來:
“淵冰厚三尺,素雪覆千里。我心如松柏,君情復何似?
塗澀無人行,冒寒往相覓。若不信儂時,但看雪上跡。
寒鳥依高樹,枯林鳴悲風。爲歡憔悴盡,那得好顏容。
夜半冒霜來,見我輒怨唱。懷冰暗中倚,已寒不蒙亮。
躡履步荒林,蕭索悲人情。一唱泰始樂,沽草銜花生。
昔別春草綠,今還墀雪盈。誰知相思老,玄鬢白髮生。
寒雲浮天凝,積雪冰川波。連山結玉巖,修庭振瓊柯。
炭爐卻夜寒,重抱坐疊褥。與郎對華榻,絃歌秉蘭燭。”
歌聲細膩纏綿,表達了女郎對太子殿下的心意如那長青的松柏樹一樣癡情,你知道嗎,相思是那麼容易老去,看我的白髮就知道我等你等了很久很久了。
“陌家女郎陌璟願侍奉太子殿下,祝我大魏稱霸天下,富庶繁榮。”
“善,大善,賞陌家女郎安置太子府東宮梅園。”拓跋曄此時聲音清朗,大聲宣佈將縱酒放歌的陌家女郎收到太子府邸。
“嘭!”驪歌體內的太玄之氣衝到了手掌之上,掙脫了拓跋曄緊緊牽着的大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