驪歌沒有擡頭看他,她坐正了身子,低着頭研究起展開的羊皮捲來,馬車隆隆,恢復了安靜,很久很久了了,驪歌像是在自言自語,淡淡地說道:“恐怕那三公主前來攔路,也是受了可汗的命令暗中試探我們對決戰有沒有迴旋的心思,我是爲了北方邊疆百姓早日免除被突厥人搶殺的磨難。”
她的話,透徹坦白,沒有半點私情在內。
說完,她默默背誦着鷹笛的曲調,這記載曲調的聲音長短同春秋戰國時候的曲調記載有點類似,又有很多不同的地方,她想要用那鷹笛王吹奏出吸引食人鷹的曲調,需要完全熟悉才行。
聽着驪歌淡然坦白的話,拓跋曄上翹的嘴角一下子抿成了一條線,一抹惱怒從他的身上釋放出來,頓時蔓延到了整個馬車之內。
馬車內一下子安靜了下來,花木蘭拼命裝作空氣,驪歌神情自若,拓跋曄的目光中盡是複雜,他的墨色黑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埋頭沉迷於羊皮卷的驪歌,不知不覺中,想着驪歌剛纔所說的她是爲了北方邊疆百姓早日免除磨難才這樣做的,就這樣神情越來越威嚴,越來越冰寒,像一座孤獨高聳的冰山。
驪歌心中明白,他定然是以爲她惱怒於三公主所說纔出手的,她捫心自問,她剛纔乾淨利落地教三公主狼狽離開,也的確有着徹底斷絕突厥可汗緩和之意的舉動,但是,更多的是看到突厥三公主猶如一座肥肉山一樣的醜陋彪悍,她心中忽然有點同情拓跋曄來,爲了大魏江山,假如真的要同突厥人議和的話,恐怕拓跋曄的寵妃應該有突厥三公主了。
驪歌就這樣低着頭,眯着眼睛,胡思亂想着,馬車內的氣氛更加詭異起來。
終於,馬車的速度緩慢了下來,烏里雅蘇臺扎爾罕可汗所在的綠宮到了。
大魏皇太子拓跋曄是爲同突厥簽訂最後決戰書而來,雙方本就是敵對的狀態,因此,當馬車停下來,驪歌和花木蘭恭請太子拓跋曄下了馬車後,便感到了突厥鐵騎的森寒和威嚴。
綠宮,指的是突厥可汗扎爾罕的巨大蒙古包,同烏里雅蘇臺其他權貴們的蒙古包不同,眼前這座蒙古包完全用一種土黃帶綠的獸皮拼接而成,佔地面積超過了一千平米,高十米,呈圓形佇立,沐浴在朝陽中,顯得莊嚴威武。
最令人吃驚的是,綠宮前有一個巨大的廣場,無數突厥兵士手中高舉着彎刀,一把連着一把,從大魏特使停住馬車的地方到可汗的大帳門前,形成了一座拱形的刀陣穹廬頂!
突厥人的意思非常明顯,要想進入綠宮,必須要頂着無數彎刀通過!
至於進入彎刀之下,頭頂的彎刀會不會落下來,對不起,不知道!
這時,從蒙古包中走出了一個大漢,那人身材魁梧高壯,穿着厚厚的皮毛長袍,大步朝着大魏皇太子拓跋曄的馬車隊迎面走來。
那大漢停到了拓跋曄身前,銅鈴一樣的大眼睛狠狠地瞪着來自大魏的使者,朗聲說道:“某乃扎爾罕大汗麾下,漠北部族單于庫爾勒,受命前來迎接大魏特使,請大魏太子率衆人穿越刀山火海,到我大汗帳中一敘!”
眼前這單于庫爾勒,渾身上下沒有絲毫尊重之意,連該有的抱拳拱手禮儀都沒有,一雙銅鈴般的大眼睛輕蔑地掃過拓跋曄和衆人,彷彿壓根就沒有將他們當做是來自大魏的最尊貴的太子,而是普通前來談判的人一樣。
而且,他這樣的口氣,分明在蔑視來自大魏的使者連彎刀羣穹廬都不敢通過。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眼前這庫爾勒身高同拓跋曄相差無幾,但是,卻絲毫沒有迎接使者的禮儀,反觀大魏皇太子拓跋曄,按照禮節下了馬車,施施然威嚴站立,眼眸平視,別有一番尊貴的氣魄。
他朝着粗莽的庫爾勒點點頭,說道:“既然是迎接孤的單于,何不結伴而行?”
庫爾勒單于聞聽,大喇喇向前,道:“太子既然邀我同行,我便不客氣了。”
說完,大步朝着彎刀穹廬陣內走去!
“咔咔咔……”看似拱形的彎刀穹廬,實際上並不高,以拓跋曄和庫爾勒一米九左右的高度,堪堪通過,每隔着十幾米的地方,總有兩把彎刀稍微低出半尺,行走在彎刀穹廬之下的人,如果不低頭彎腰,恐怕那彎刀便會直接切斷喉嚨。
當然了,兩國還沒有正式簽訂決戰書,突厥人不會下毒手,但是想要通過,想要不彎腰屈膝低頭,那就需要莫大的膽量和勇氣。
微五,驪歌,賀虎,花木蘭,靜靜地跟在拓跋曄的身後。
這個時候的大魏皇太子拓跋曄,同粗狂的突厥單于大不一樣,別有一種北方男兒的矯健,他俊美威嚴,頭束玉冠,大毛軍袍無比威嚴,讓人望而生畏,心中羨慕。
陽光照在他的身上,照在他大步行走的的長腿上,彷彿那是一座無所畏懼,尊貴無比的雕像。
拓跋曄和庫爾勒並肩進入了彎刀大陣。
就像閒庭信步一般,拓跋曄面色不該,從容向前,那陰森森的彎刀像是宮殿內的絲綢帳幕一般,從來沒有給他造成威脅。
就在驪歌緊跟在拓跋曄身後的時候,微五大步同她並肩,壓低了聲音道:“阿九,我內力淺薄,無法護衛殿下,萬一突厥人翻臉,彎刀落下,恐怕殿下危險。”
驪歌一怔。
她睜大習慣,錯愕的說道:“雙方還沒有見面,突厥人不是恐嚇嗎?”
微五有點着急的搖搖頭:“阿九,彎刀穹廬全靠你了。”
啊?看微五無比焦急的樣子,又看着拓跋曄同庫爾勒已經並肩走出了兩米之外,刻不容緩,驪歌點點頭,同微五並肩跟上。
“噓”微五這才長長地鬆了一口氣,這一次,驪歌沒有遲疑,直接催動着體內的太玄之氣,形成了無形的太玄之圓,將大步前行,態度從容,無所畏懼的拓跋曄罩在其中。
不知不覺中,她的腳步輕盈,比微五快了一點,走着走着,大約走了一半路程的時候,太玄之圓忽然凹陷了一塊,又狠狠地回彈了出去!
“嗖……”兩個突厥兵士居然倒飛出二十米之外!
那兩個突厥兵士的彎刀,也被甩到了高空!
而拓跋曄,絲毫無損,他猛地站定,輕蔑地看了一眼愕然的突厥單于庫爾勒,冷笑道:“兩國交戰,不斬來使,扎爾罕可汗這是要即刻同我大魏開戰嗎?”
然後,他盯着那仰面朝天摔倒在地的突厥兵士:“既然你們突厥沒有誠意,孤不奉陪!”
說完,轉身側步,朝着空出的突厥兵士位置大步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