驪歌清澈的杏眼盯着李車,帶着三分的嘲弄,百無一用是書生啊,這李車,定然是來自某個權貴世家的弟子,終日閉門造車,連百姓想要什麼樣的生活都從不知道。
她沒有笑,望着屏着呼吸聽她回答的衆人徐徐說道:“天下因爲戰亂頻發,天地都荒蕪了,百姓沒有吃的乃至餓死,有人向晉惠帝報告這件事情,惠帝說奇怪地問着,胡不食肉糜?”
講到這裡,驪歌聲音一頓,優雅地一笑,問道:“北方戰亂,大魏召集三方會盟,君可知北方最大的對手是誰?君可知百姓最需要的是什麼生活?君可知大齊,大魏,大週三國的兵士兒郎們最需要的是什麼生活?”
驪歌這一連串的問話,聲音清越帶着一種常人無法直視的高雅華光!
李車一怔之後,道:“北方最大的敵人當屬突厥,至於百姓需要什麼生活,應該是安居樂業!兵士兒郎們自有首領爲他們安排吃穿生活!”
李車的話音一落,一下子引起了啓明殿內衆多有識賢士們的關注,可以說,這些賢士們之所以聚集在黃金臺,大都是沒落的世家弟子和生活貧寒的劍客,聽到李車這樣一說,齊齊思索起來。
“君,如惠帝也。”驪歌聲音清脆,搖頭說道:“軍可知大齊,大周,大魏的兵士二郎們來自何方,因何加入私軍,因何背井離鄉,上戰場廝殺?”
說到這裡,驪歌聲音一提,再一次朗聲說道:“兵士們大多來源於缺衣少穿的百姓家庭,他們加入私軍,大都是爲了有一口飯吃,能活下去!他們,最需要的是北方安寧,他們最需要的也是安居樂業,有妻子兒女,有長輩孝敬!”
“我高家軍新建的城池,除了爲百姓提供充足的吃穿外,將會安置大齊,大周,大魏三國兵士兒郎們身後的父母鄉親,而且,驅趕走突厥,解決了北方戰亂,這座城池將會以更優厚的銀子安置受傷的兵士,退役的兵士,讓他們流血之後能有家園,能安度餘生,不能再出現流血再流淚的狀況!”
啓明殿內又是一陣沉默!
這是驪歌第一次提出軍隊兒郎們戰場歸來後的安置問題,在這樣的時代,以這樣的方式提出來,是極爲震撼人心的。
不能讓這些兵士兒郎們流血再流淚,就如晨鐘暮鼓一般敲入了每一個人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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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場的護衛們,基本都是私軍的一員,可以說都是從私軍中層層選拔出來的,他們如何不知道上過戰場的兵士們的退路,他們如何不想同家人團聚,不想過有妻兒父母的生活?
如果真的有這樣一座城池爲他們提供這樣的生活條件,作爲遷移生活的牧民,肯定不會拒絕拖家帶口前來新城池定居。
這樣的時代,消息是非常閉鎖的,驪歌在黃金臺上說出這樣的話,也爲將來建造城池後擴大人口奠定了基礎,消息傳揚出去後,整個北方各族,那些生活貧寒的百姓爲了生計定然會相擁而來。
沉默中,李車的憤怒氣焰瞬間被熄滅,他聲音沉啞:“車還有第三個問題,請蘭陵王妃釋疑。”
“請問。”
“敢問王妃剛纔說說的建造城池能獲得大量回報,衆所皆知,建造城池需要消耗大量銀錢,王妃有何根據說能獲得大量利益?”
問題簡短,又抓住了建造城池的關鍵!
不知是李車,啓明殿中的所有人,甚至包括對驪歌狡黠聰慧極爲肯定的拓跋曄和微五,也想知道這樣的問題。
久久沒有說話,臉色陰沉的高阿那肱眼神犀利地盯了過來。
臉色沉凝,一直都關注着驪歌的宇文泰也擡頭盯視而來。
拓跋曄直直地盯着驪歌,盯着她那自信而明亮的清澈杏眼,盯着她那露出嘲諷的笑容,那眼神中分明有着渺視蒼穹的遼遠。
連身側的韋俠,心跳也在加速,他雖然宣佈布衣任俠盟將會追隨高家軍穩定北方邊疆,爲百姓謀取福祉,但是,對於驪歌這種超然的自信,也充滿了疑問。
這一次,衆人齊齊盯着驪歌,盼望驪歌說出答案的時候,驪歌皺着眉頭,疑惑地問道:“君莫事無不可對人言?”
你有沒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然,君子自有個人隱秘。”
“然也,君爲何要探尋我高家軍的隱秘?城池如何建造,如何擴大,如何分配利益自有我高家軍決定,自是我高家軍隱秘,既然如此,君探問我無用!而且,君有違非禮勿言,非禮勿視,非禮勿問之禮,此刻蒼天在上,大齊,大魏,大周衆多謀士劍客在此,請君當面向我高家軍致歉!”
是啊,人人都有機密之事,你明知這是我高家軍的機密,卻蠻橫問出,你違背了聖人提倡的古禮,現在請你當着衆多的賢士和劍客們,向我高家軍道歉。
這個時候的驪歌,高雅華貴的面容上,皆是清澈和昂然!
李車頓時臉色大囧,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那些對高家軍建造城池充滿好奇的人也紛紛瞠目結舌,不敢多言!
好一個殺雞儆猴!
蘭陵王妃驪歌,對大魏拓跋曄手下的謀士質問毫不留情,要回到,讓李車道歉,也就是毫不客氣的抹了大魏太子拓跋曄的面子,於情於理,都是掉面子的事情。
到了這個時候,衆人才知道,這蘭陵王妃果然才華卓絕,李車這三問,句句逼人,而蘭陵王妃,竟然將李車別有心機的質問和指責一條一條駁斥回去,而且,還被蘭陵王妃當做了殺雞儆猴的出頭鳥!
“李車退下!”拓跋曄冷冷地盯着面如土色的李車,聲音一轉,站了起來,朝着驪歌拱手行了一禮:“阿九心懷天下百姓,心懷疆場兵士兒郎,曄之謀士言語不當,請阿九諒解之!”
面對着拓跋曄的起身道歉,驪歌拱手還禮,聲音清越:“阿九不過是不想讓我夫主的心血白白耗盡而已,殿下客氣了。”
到了這個時候,明明是阿九憑藉着自己的聰慧和伶牙俐齒掌控了三分會盟,她卻偏偏言明全是夫主蘭陵王高長恭的功勞,聽着這樣的解釋,大魏皇太子拓跋曄頓時心絞劇痛!
阿九,阿九是蘭陵王妃啊,她的夫主,是蘭陵王,是他親手將阿九當做禮物交付出去的。
一瞬之間,拓跋曄在這種劇痛之下,猛地咳了一聲,長袖拂口,看到袖口擦拭到的那一點猩紅的血絲,身子微微晃了一晃!
僅僅是聽到阿九以那種情深義重的話提到她的夫主,他就猶如置身在刀山火海之中,心,便再也不能鎮定自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