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裡的草原乍暖還寒,春風透骨,依舊寒涼,好在驪歌體內的太玄之氣能溫暖全身,雖然生產才一個月,倒也不懼怕這種還透着寒意的春風。
戈壁灘上的樹木,山野都煥發了生機,即刻斑駁陸離的胡楊樹,上面爆發出了手指頭大小的嫩芽。
從她生產居住的氈房到巴音戈壁灘邊沿,騎着駿馬足足有一天的時間,驪歌帶着夏侯等五百護衛疾馳而來的時候,已經是接近黃昏了。
她神情沉凝嚴肅,穿着同兵士們一樣軍袍,唯一與兵士們不同的是,她的前胸牢牢地固定着一個編織嚴密的小籃子,小籃子鋪厚的,裡面正是剛剛出生一個月的小奶娃欣。
小奶娃欣吐着泡泡,一路之上睡得無比香甜,他並不知道他的牀榻變成了飄搖的駿馬脊背,更不知道他的母親驪歌正要同燒殺搶劫,殺人不眨眼的突厥人作戰。
小籃子固定在驪歌的前胸,並沒有給她造成任何困擾,如今的她,體內的太玄之氣豐厚精純,身體輕靈無比,整個人給人一種飄逸欲仙的感覺。
她腰間挎着的長劍配上她那沉凝嚴肅的面容,生生有了幾分將軍的威嚴。
從決定帶着五百護衛前往巴音戈壁灘深處尋找救助蘭陵王,驪歌就表現出這種無形的自信和威壓,軍中兒郎本是佩服英勇之人,驪歌這樣的決定,令得五百護衛隊的兵士們心情大定,特別是夏侯,一個月擔憂煩躁的心,在跟隨着驪歌一路奔馳而來,看到她有條不紊地指揮她訓練出來的七個護衛勘察地形,打探消息,制定措施後漸漸平靜下來。
巴音戈壁灘,廣袤遼遠,其中有半乾的隔壁,也有乾涸的沙漠,對於夏侯等曾經在北地戰鬥過的將軍來說,也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當驪歌帶領着這支騎兵停駐下來的時候,從遠處的沙丘之後,遠遠地奔來兩匹戰馬。
於謹和候莫!
正是驪歌利用歌家王者之血訓練出來的,絕對忠心的兩名護衛!。
“郎君,一個多月前,突厥騎兵大約三千人,被王爺帶兵追擊到了巴音戈壁灘,突厥隊伍從南進入,王爺也乘勢追擊而去。不料一天之後,又有一支突厥騎兵殺入的巴音戈壁深處,恐怕兩支突厥騎兵,會對王爺軍隊形成包圍之勢!”於謹天性細緻,主要負責從周圍的環境中發現各種行軍的信息。
夏侯驚訝地望着看上去不過十七八歲的矮個子於謹,這樣確切的消息,他的護衛隊一個月都沒有打聽出來,萬萬沒想到,王妃只用了一天的時間,就摸清了來犯突厥的虛實。
“於謹,挑選五十名兵士,割草編繩,一日之內備好十輛戰車!”驪歌略一思索,便下令道。
“喏!”於謹毫不質疑驪歌讓他帶人割草編繩的命令,大聲應道。
不是要抓緊時間尋找蘭陵王嗎?爲什麼要讓兵士們割草編繩?夏侯一愣,驚訝地望着穿着一身男裝的驪歌。
不等夏侯詢問,驪歌便轉向了一側等待着稟告的另一個護衛候莫!
“風向如何?”
風向如何?護衛們更呆滯了,即使是讓五十名護衛兵士跟着於謹割草編繩感到驚訝,也沒有聽到王妃詢問這樣的問題感到震驚了。
風向如何?戈壁灘上常年風沙漫天,能辨別出風向嗎?
“稟告郎君,巴音戈壁灘的西北風中有土鼠的咀嚼聲,東南風中有灰雀的鳴叫聲,唯有正北方,風沙嗡鳴,沒有鳥叫獸吼!”
騎在馬上等待命令的護衛兵士們驚呆了,這看上去又高又瘦,長相一般的小郎候莫,居然能從巴音戈壁灘的風向中聽出各種聲音,但是,能聽到這些聲音同尋找蘭陵王有關嗎?
就在衆人的驚訝中,驪歌點點頭道:“候莫,挑選五十名護衛兵士,一日內抓到一千隻草原土拔鼠!”
“喏!”
於謹和候莫領命而去!
“李虎,趙貴,你二人挑選十名護衛兵士,準備泡水巴豆十桶。”
“喏!”
“楊忠,你帶二百名護衛兵士現在啓程,沿着正北方向,到突厥人包圍王爺之地五里處,埋伏在兩側山巒岩石之後,馬尾綁敷荒草,聽我鼓聲,即刻喊殺震天,戰馬繞山穿梭疾馳!”
“喏!”
“夏侯將軍,剩下的兵士們隨我前往正北方向,同王爺匯合!”
驪歌這種氣定神閒的佈置並沒有避諱夏侯,五百名兵士護衛,剩下的也不過二百人,居然就這樣朝着正北的方向跟在驪歌的馬後進入了巴音戈壁灘。
荒蕪乾旱的戈壁灘的確是狂風肆虐,驪歌策馬緩緩而行,她的臉上一改昨日的焦急,她傾聽着風中傳來的各種信息,嘴角含笑,氣質從容,帶着二百多個兵士們騎馬奔馳。
每隔着一段距離,她身側的夜白就會在地上擺上一堆零落的石塊,然後又飛快地上馬追上驪歌,保護在她的身側。
就在月上中天的時候,驪歌猛地勒住了戰馬,她的腳步一頓,側耳傾聽的身軀,猛地停了下來。
像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似的,她右手擡起,身後護衛兵士們戛然而止,然後,她策馬一提,登上了一側的最高的山丘。
戈壁灘夜晚的風呼呼地吹過,她的神情忽然變得格外苦澀起來,她仰望着深藍的天空,繁星滿天,彎月高懸,眼角的淚水被逼回去後,她緩緩地提着馬繮,朝着身後跟着的夜白和夏侯道:
“左側有灌木林,可隱藏戰馬和兵士們痕跡,且紮營休息,明日匯合後同突厥人惡戰,找回王爺。”
“喏!”
說這些話的時候,她的聲音非常平靜,當護衛們紮下臨時營帳,她放下胸前綁敷的小籃子,爲小奶娃哺乳後,看着小奶娃那濃眉高鼻和眉心顯出來的一點紅痣,她的眼眸定定地,空空地望着營帳頂棚,然後,她從隨身的藥瓶內挑出一點藥粉,用小指尖點到了小奶娃眉心的紅痣上,頃刻間,小奶娃眉心的紅痣,變成了青色的一點胎記。
她剛纔從正北刮來的風中,感受到了她從來沒有忘記,恨不得完全忘記的氣息!
雖然很微弱,微弱到可以忽略到不計,但是,依舊在戈壁灘上侵入了她重重設防的心臟,猛地讓她有點喘不過氣來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