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郎臉色一暗,手指緊緊地抓着驪歌的上衣,全身哆嗦:“阿朗之母,本是宮中浣洗侍女,地位卑下,生了阿朗後被折磨至死,六阿姐昨夜哄騙阿朗去侍候高貴人,阿朗今晨一早就跑到了太子阿哥這裡求庇護。阿姐,我聽宮女們私下議論,侍候高貴人,說不定連命都保不住。”
拓跋朗,不過十歲左右的年齡,五官還沒有張開,但是那亮麗的黑眸,那清秀的小臉,頗有點像拓跋曄的樣子,在大魏宮中,恐怕受盡了欺辱,連穿着的衣衫都是麻布做的,連那些得寵的侍女都不如,一雙麻布鞋,還露出了兩個大拇指。
驪歌的心一軟,便隨手拉了這個驚魂未定的小郎,朝着曄雲十八騎所在的東院走去。
“阿姐,阿朗想學劍術?”拓跋朗羨慕的看着驪歌腰間長劍,擡起黝黑的大眼說道:“阿姐可願教阿郎?”
“爲何,你是皇子,生來便有榮華富貴,學劍術受苦受累,阿朗不懼乎?”
“阿朗不怕,阿朗想學一身劍術,保護自己不受欺辱。”
只有受到欺辱的皇子才能說出這樣不怕苦累的話來,驪歌靜靜地拉着他的小手,並沒有應答,不料那阿朗急了,鬆開驪歌的手,也不管地下堅硬的石頭路,他跪倒在地,匍匐行了一個大禮,衝着驪歌大聲請求:“阿朗想拜阿姐爲師,請阿姐教授阿朗劍術。”
驪歌一驚,看着眼前衣着打扮都不像皇子的阿朗,態度誠懇,眼神清澈,頗有一種你不答應我便不起來的勁頭,她頓了頓,微微一笑:“阿朗,一日爲師終生爲師,驪九身世未定,教授有限,你也願意同阿姐學劍嗎?”
“然,請阿姐答應阿朗請求。”
驪歌靜靜地看着眼前的阿朗,眉清目秀,眼神清澈,雖在宮中曾經受辱,卻沒有過多的戾氣,她心中一動,神情變得嚴肅起來:“阿朗,阿姐劍術,秉承江湖重承諾,講義氣,守信用之武德,你可願尊之?”
“然。”小小的阿朗應該是早熟的,朗聲應道。
“劍術有成後乃成任俠之劍,任,士損己而益所爲也,謂任俠,你可能做到?”俠是以任爲行爲方式,就是放棄自己的禮儀去幫助別人的人,你能做到嗎?
“然,阿朗定能做到。”
驪歌看着跪在地上,神情堅定的拓跋朗,半響後,她的右手撫摸着他光潔的額頭,殊不知,就在她的手伸出的瞬間,她體內的太玄之氣化爲一道極細的劍氣,指尖凝出一滴鮮血,隨着她的撫摸,那滴心形的鮮血瞬間融入了阿朗的眉心!
“阿姐答應了,阿朗可叫我阿姐。”
拓跋朗大喜,小小的身子又匍匐在地,也不管地上的堅硬的青石,頭磕的嘭嘭作響,這才站了起來,被驪歌牽着小手到了曄雲十八騎所在的院子裡。
“阿九?”花木蘭一下子迎了上來,怔怔地望着穿着騎射女裝的驪歌,不知道要說些什麼纔好。
反倒是驪歌,給兩人介紹着:“阿朗,這是阿姐的兄長,曄雲十八騎的副隊長,阿朗以後可在曄雲十八騎跟隨和花大哥練習劍術。”
“然。”拓跋朗學着兵士護衛們的樣子朝着花木蘭抱拳施禮:“拓跋朗拜見花大哥。”
“阿九?”
“花大哥,這是阿九剛認的阿弟,在宮中備受六公主欺辱,差一點被送到高貴人榻上侍候,阿九會派人徵得太子允諾。”驪歌點點頭道。
“然。”花木蘭看着驪歌,欲言又止,直到過了好一會,才朗聲應答。
驪歌猛地朝着外間大聲叫到:“來人!”
“嗖……”正是剛纔帶走那四個侍女的其中一個麻衣劍客,那劍客苦笑着,這阿九,居然將他們兩人當成了普通的護衛一般,哎,誰讓兩人的隱身之術在阿九面前如同虛設呢?
“給太子傳道訊息,拓跋朗願留在曄雲十八騎訓練,恭請太子允許。”驪歌朗聲說道。
“喏!”
那麻衣大漢瞪着眼睛看着驪歌,知道好一會兒,纔有氣無力地離去。
“阿朗,阿姐爲你寫出劍譜,你平日要勤學苦練,莫叫阿姐失望。”
此刻的拓跋朗,滿臉歡喜,挺直了腰桿,大聲應道:“然!阿朗遵命。”
衝着神情複雜的花木蘭點點頭,將拓跋朗留下,驪歌便大步離開了曄雲十八騎駐地,回到了麒麟殿的書房之內。
一整個下午,她趴在榻几上畫出了一本改編的太玄劍譜,她第一次收下一個十歲的小郎教授劍術,她不知道種下這樣的因,會不會結出善良的果實,畢竟,她忽然同情心氾濫,聽到十歲的拓跋朗要被六公主逼迫着侍候高阿那肱,充當孌奴,心中極爲憤怒,一時衝動之下,她想幫一幫那個穿着麻衣的皇子。
她不知道這樣做有什麼不妥,她忽然想任性一次,她偷偷將自己的血液滴入拓跋朗的眉心,她別無她意,如果她真的是歌家血者,拓跋朗將來必然會擁有她十分之一的異能,至少會成爲強者,不會再因爲身份卑微受到欺辱。
驪歌是謹慎的,假如拓跋朗成爲強者之後會背離俠義之道,她恐怕會憑着那歌家王者之血出面懲罰他。
當然了,驪歌壓根不知道,她這樣的行爲會不會驗證出歌家王者之血的異能,她畢竟是第一次這樣做,她做夢都沒有想到,拓跋朗將來會成爲令她都感到吃驚的皇子。
夜幕降臨了,那四個侍女被拖走後,又有四個侍女匆匆而來,這四個侍女像是知道那四個侍女的悲慘命運,默默地侍候着,不敢多言。
她靜靜地坐在花園中,望着天空的明月發起呆來。
她垂下雙眸,細細的思量起來:拓跋曄明日便要正式被冊封爲皇太子,想必太子妃,側妃等貴女也定了下來,看這樣子,我和拓跋曄之間再也沒有了迴旋的餘地,他的身側,不可能只有我一個,她選擇了江山爲重,我也沒有必要再猶豫了,如今,我應該爲我自己的命運打算了。
離開嗎?我雖然能探聽出那兩個高級劍客的位置,但是歌家太玄劍剛剛到第二層,也不過是一箇中級俠客的水平,還沒有把握從那兩個劍客眼皮下逃離。
留下嗎?留下,勢必會同那些貴女們共侍一夫,又是我絕不願意的。
我到底要何去何從呢?
猛地,驪歌忽然睜大了眼睛,想到了今晨她和他榻上歡好,拓跋曄在激情之餘,說了一句他不捨得,最激情的時候,也呢喃着問道,他不捨了,怎麼辦?怎麼辦?
他連問了兩次怎麼辦?定然對她別有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