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城曄家軍營。
因爲雨勢猛急,洪水從遠處高高的山頂之上沿着溝渠傾瀉下來,注入桑乾河中,泥沙翻滾,水位越漸上漲。
“咚咚咚……”
“咚咚咚……”
曄家軍營中,軍鼓的響聲整天動地地傳遍了整個山崗,這是集結的號令,在這大雨滂沱之時,曄家軍居然要集結待發!
軍中兒郎以服從命令爲天職,只是頃刻間,曄家軍各座營帳內的兵士們便開始裝備行動起來。
大將軍帳中。
霍勇和凌聽到軍中傳來響徹天地的集結戰鼓,臉色大變,齊齊上前施禮:“爾容大將軍,太子被強留宮中,沒有任何確切消息,更沒有太子命令,大軍若就此圍困平城,討要太子,有造反嫌疑,大將軍萬萬不可如此行動!”
“咄!”爾容隆怒喝道:“眼下平城內外都傳言皇后和拓跋子攸囚禁太子,有廢太子誅殺之意,若曄家按軍不動,不能武力震懾,太子豈不是在宮中徒遭陷害?”
軍帳中,霍勇背手而立,他嘴角微微一笑,望着軍帳中準備集結的長史和將軍們,朗聲問道:“爾容大將軍,當日太子爲了避嫌,令三萬曄家軍駐紮在次,你沒有太子出兵手諭便要圍困平城,豈不是坐實了太子造反奪權之名?”
爾容隆冷哼一聲,沉聲說道:“霍勇,你不過是曄雲十八騎的一個小小護衛,如何得知宮中被囚禁的太子意圖,你不讓我曄家軍圍困平城,難道就不擔心太子被宮中貴人誅殺,丟掉了解救太子的機會嗎?”
爾容隆這話一落,軍帳內的長史將軍們便紛紛低聲議論起來。
“咄!如果任由皇后囚禁太子,皇上宣佈廢除太子之位,我們曄家軍豈不是白白在此駐紮?”
“然,我們應該討伐皇后亂權,擁太子掌控大魏江山!”
“無太子出兵手諭能如何?太子有難,曄家軍豈能坐視不管?”
聽了衆人的議論,凌上前一步,一臉嚴肅的說道:“大將軍,衆位將軍,曄家軍在此駐紮,對皇宮便是震懾,曄家軍在此駐紮一日,宮中太子便平安一日,一旦曄家軍打出解救太子,圍困平城的大旗出兵,恐怕宮中太子便被坐實了謀反噬父的名聲,太子性命危也。”
這是驪歌在凌離開前,囑咐凌的說詞。
“咄!”爾容隆眼睛陰惡地盯着挺拔而立的凌,厲聲喝道:“小小護衛,便要置太子在宮中遇難而不顧嗎?你花言巧語阻礙曄家軍出兵是何用意?”爾容隆盯了盯面色沉穩的凌,又冷笑着道:“聽說你認阿九爲兄,同阿九一姓,阿九曾是蕭家軍私奴,人人都知道,蕭家軍乃拓跋子攸的支持者,難道你是拓跋子攸手下的細作?”
爾容隆這就是明顯的不要臉了,居然以這樣的藉口懷疑凌是細作,而且,正因爲凌是細作,纔拿出曄雲十八騎護衛隊的令牌阻撓他出兵。
一時之間,軍帳內的長史將軍們都齊刷刷看向了凌。
明明在爭論出兵與否,可爾容隆居然指責凌是細作,衆人同時想到,如果凌真的是細作,那不讓大軍出兵,定然是想拖延時間,爲拓跋子攸爭取誅殺太子的時間。
如果該是細作,按軍中律令,斬首示衆!
就在衆人用懷疑的目光盯向凌的時候,凌忽然朗聲大笑起來。
大笑聲中,他昂着頭,一字一句說道:“郎君身爲太子,乃人間真龍,凌敬仰之,恨不得以命換出太子安危,這才冒險從太子府邸出來,至奔曄家軍營,提醒大將軍莫要被當前形勢迷惑,曄家軍只要在此威懾皇宮,皇上便不敢置太子於死地,而今,大將軍卻執意出兵,坐實太子想謀反噬父之心,大將軍要置太子於何地,大將軍倒有點像皇后一族的細作!”
這一席話擲地有聲!
而且,凌的語氣中,充滿了對太子拓跋曄的仰慕和維護,以及對爾容隆擅自出兵,強詞奪理魅惑衆人的指責!
這種指責令軍帳中的長史,將軍們徐徐想着,一個個若有所思,衆人疑惑的望向了爾容大將軍,意思很明白,這凌說的也有道理,輕易出兵,豈不是害宮中被困的太子沒有了退路!
凌這樣的話,正是驪歌親自教授而出,他用這種指責帶着激昂的語調說出來,成功地引起了曄家軍長史和將軍們的深思,他心中暗暗祈禱着,但願阿九能早日拿到太子手諭,早日到曄家軍中,制止爾容隆的行爲!
“哈哈哈……善,大善!”爾容隆神情陰惡,只見他目光如電一般看到了凌身上,又掃過居中站立的霍勇,掃過軍帳中的長史和將軍們,陡然的,他厲聲質問道:
“太子爲保疆衛土立下不朽戰功,卻因爲盡孝被困宮中,若太子一日不脫困,我們曄家軍便要一日不動嗎?曄家軍難道要眼睜睜看着太子身陷囚籠而安於此地嗎?皇上皇后囚困太子,羞辱太子,我們本是殺神麾下兒郎,便要眼睜睜看着太子遭此磨難嗎?”
爾容隆這話,巧妙地將國家大事弱化爲曄家軍的事務,字字激昂,一句一句的問出來,直接便引發了這些長史將軍們的憤慨:
“不能令太子遭此磨難!”
“圍困平城,討回太子!”
如此多的將軍長史們高喊震天,衝破了滂沱大雨聲,衝破了空中的隆隆雷聲,這些莽漢軍人,大都目不識丁,一個個熱血沸騰,哪裡有驪歌那樣的聰慧頭腦,因此,爾容隆一呼百應,羣情激昂!
當下,憑着凌和霍勇的阻攔已經不能阻止曄家大軍圍困平城了,霍勇和凌相視而立,神情苦澀,兩人頓了頓,像是下定決心,將生死置之度外一般。
霍勇大聲說道:“爾容大將軍,霍勇有一事不明!”
衆將領們齊刷刷看向了居中而立的霍勇。
在衆人疑惑的凝視中,霍勇從懷中掏出一份信簡,信簡形狀呈長形,表面用明黃和橙紅色勾勒着龍的花紋,一看便知是皇族專用。
將信簡中的信紙抽開,朝着衆將的方向展開,霍勇聲音一提,朗聲問道:“我昨夜從大進軍寢帳看到這皇家書信,大將軍如何解釋?”
“圍困平城,當可封王!”一個身材頎長,腰挎長刀的將軍大聲唸了出來:“是皇上玉璽印記!”
“轟……”
軍帳內頓時混亂起來,紛紛望向了居中的爾容大將軍。
“大將軍,圍困平城,當可封王,這是皇上號令!”
“皇上將太子圍困宮中,爲何要給大將軍如此命令?”
聽着衆人的議論,霍勇聲音一提,大聲說道:“只有一個解釋,是皇上命令大將軍圍困平城,坐實太子造反噬父之事,要置太子於死地!”
“咄!胡言亂語!爾容隆跟隨太子南征北戰,立下汗馬功勞,豈能聽命皇上?”爾容隆大怒:“來人,將這個捏造事實,胡言亂語,魅惑軍心的小郎亂刀斬殺!”
霍勇,居然孤注一擲,想以一人之力揭露爾容隆的真相,簡直是雞蛋碰石頭,自尋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