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響之後,拓跋曄右手放下了酒樽,在所有人的注目中,他凝聲說道:“然,阿九乃曄雲十八騎護衛隊隊長,享受驃騎將軍俸祿。”
他終於承認了她的身份,也證明了她不是孌奴小郎,他日回到平城,她是他隨侍的弄臣!
驪歌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她畢恭畢敬地拱手施禮後,擡頭說道:“郎君,阿九贏了賀賴可好,得了賭注阿九爲你買所大宅,爲你圈養一匹好馬可好?”
這是諂媚了,在狠狠地得罪了拓跋曄,逼迫他答應之後,驪歌巧笑嫣然,杏眼亮晶晶地問道。
這真是大棒加蜜棗,拓跋曄看着得意洋洋的驪歌,聲音冰寒說道:“跪着辯駁吧!”
跪着辯駁?
很顯然,這是在懲罰她!
“諾!”
雖然心中雀躍着她並沒有被狡猾的殺神王爺宣佈成孌奴,驪歌還是乖乖地跪着,恭恭敬敬地回答。
跪着辯駁,至少在氣勢上,便會被賀賴壓了一頭!
拓跋珊,胡悅兒等貴女們一個個都驚呆了,她們親眼看着醜陋的小郎阿九居然敢當着衆人的面落了拓跋曄的面子,那個以殺神聞名的大魏太子,殺人不眨眼的拓跋曄,居然就這樣被逼迫着附和了醜小郎的要求!
可見,這阿九小郎有多麼得寵!
要知道,從孌奴小郎到弄臣,是身份和社會地位上的改變,自古以來,弄臣可以入朝堂,進風月,替上位者掌管朝政,拓跋曄是大魏皇太子,此刻居然讓一個阿九小郎當弄臣,將來,阿九小郎定然有把持朝政的可能!
不僅是這些貴女們,連同行而來的拓跋子攸,隨行的貴族弟子們都想到了這一點,一個個臉色大變,眼眸不由得看向了跪在宴會中央的驪歌,這是何等的寵愛,完全難以置信!
隱藏在暗處的林俠,郭俠,車俠,張俠也臉色大變,他們四人知道阿九小郎和拓跋曄在配合演戲,心中明白拓跋曄這樣做的目的,但是,他們萬萬沒有想到,阿九小郎居然以這樣的方式擺脫了被認爲是孌奴小郎的命運!
作爲常年跟在拓跋曄身側的隱衛,他們一下子便感到了危機!
拓跋曄被迫答應了阿九是弄臣,那麼,將來的大魏朝堂之上,阿九便會憑着自己的身份參與進來,就算是作爲曄雲十八騎的護衛隊隊長,一旦有異心,必將是不可收拾的後果!
“郭俠,速速將此事傳給寇郎君,崔郎君,想辦法應對!”
“然。”
一片詭異的安靜中,衆人看向驪歌的眼光改變了許多,可以說,他們中間的一些貴族弟子,在大魏也不過掛着護衛的名頭,如今,那個跪坐着的醜小郎居然享受驃騎將軍的俸祿,將來跟着拓跋曄,只需曲意承歡,便可得享莫大的榮華富貴,恐怕連他們都會自嘆不如。
弄臣,如果能當殺神王爺的額弄臣,那可是天大的富貴機緣。
這個時候,拓跋曄眼睛瞟過了宴會上的貴族弟子們,轉過眼,看了看跪坐着裝老實的驪歌,手指不由得敲着榻幾棱角,終於開口說道:
“子攸,大魏正處內外交困之際,我看就如何穩定北方邊境,防範匈奴南下爲題吧。”
拓跋曄,居然讓兩個以色侍人的小郎以如何穩定北方邊境,防範匈奴南下爲題辯駁,這……這樣的題目拿到朝堂之上,讓那些滿腹經綸的文臣武將們談論,也不好回答!
這個時代,消息閉塞,可以說,穩定北方邊境,防範匈奴南下並不是普通的貴族所知道的事情,拓跋曄讓兩個小郎以這樣的題目辯駁,其根本目的非常明白,賀賴和驪歌聽了這樣的題目之後,定然會啞口無言,無從下手!
賀賴就算是上等孌奴,他侍候的是魚肉百姓,變態蠻橫的胡貴人,根本無從得知邊境的複雜情況,他定然不敢妄言!
而阿九,自稱爲弄臣,逼迫他當場表態,他便出這樣的難題,讓她自動認輸,那麼下一個議題,便是另一個條件了,弄臣之說,說不定會又變成他的私奴小郎!
好一個殺神王爺!
只是瞬間,驪歌便明白了拓跋曄的意圖!
不能讓他得逞!
一旦此議題作廢,另一個議題再起,拓跋曄定然會以她沒有資格做弄臣的藉口逼她重返私奴小郎的位置,儘管是演戲,她未來的名聲便跟私奴小郎脫不開干係!
不虧是殺神王爺,即使是身處尷尬的境地,也能在輕描淡寫之中扳回一局,驪歌不由得擡起了眼眸,看向了正在小口小口抿酒的拓跋曄,她的眼眸中有質問,有驚訝,更多的是毫無遮攔的傾慕!
提出這樣的議題,不僅是針對她剛纔的逼迫,更針對的是拓跋姍的飛揚跋扈,甚至拓跋子攸的暗中操縱,一箭三雕之計,運用之妙,令人欽佩!
認輸,她剛纔的抗爭便會徒勞無功,拓跋姍企圖用賀賴小郎壓制拓跋曄的企圖將會落空,拓跋子攸打探拓跋曄虛實的計劃也會化爲烏有,這一石三鳥之術,拓跋曄運用的熟練至極,而且,前前後後,只用了不到五分鐘的時間便使他處在最有利的位置。
拓跋子攸皺了皺眉頭,朗聲讚道:“大兄身在雁門關,卻身懷大魏北方邊境安危,此題甚妙。”
題目確定下來了,接下來,便是賀賴小郎和驪歌的辯駁應答了。
賀賴傻眼了,他本是孌奴小郎,爲了爭當上等孌奴而吃盡了苦頭,得了胡貴人青睞之後,並沒有得意忘形,請了認字的先生教他禮儀書寫,背誦大魏流行的漢家文化典籍,比起那些目不識丁的孌奴小郎來,他能言善辯,在胡貴人和其他貴人的比拼小郎的對決中,連連贏了多場,名揚平城,不料,他被送給拓跋珊之後,在雁門關軍帳內遇到了他難以啓齒的辯駁議題。
北方邊境之傷,當然是匈奴南下的騷擾和掠奪,僅僅是聽聞而已,真正讓提出如何穩定北方邊境戰亂,防範匈奴南下的辯駁論據,的確是難上加難,他並沒有這樣的本事。
說到底,這是大魏朝堂之上的難題,區區一個小郎如何能得出論斷?
至於驪歌,賀賴望一眼垂頭低眉的驪歌,量她也不懂這樣的朝堂之事,賀賴放心了,同樣放棄一個議題,只能等待下一個議題重新辯論。
想到這裡,賀賴拱手施禮,聲音清朗道:“此題甚難,賀賴棄之,容賀賴辯駁下一議題。”
賀賴非常自信,他認爲他不會的,驪歌肯定不會,直接要求進行下一個議題。
這個時候,宴會上的衆人也才意識到,讓兩個小郎辯駁這樣的議題,難於上青天。
衆人意識到了這一點,正等着拓跋曄說第二個議題,只是瞬間,驪歌便擡起頭來,聲音清越而堅定:“郎君,阿九願以此題目,爲郎君贏回賭注,買宅子,買良駒!”
又屁顛屁顛溜鬚拍馬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