驪歌愣住了,這下是真正的愣住了。
他居然說,她的騎射之術,是他教的,她若是鬼魅,他豈不是也是鬼魅?
要知道,這個時代,皇族,那是真龍天子,敢說真龍天子是鬼魅,是誅殺九族的罪行!
他說了,池豹妖言惑衆,無敗者之風,當誅殺之,這是宣告了池豹的敗局和死罪!
她不否認,剛纔在瞬間,她會以爲他尋一個藉口要囚禁她,不料,他卻相信了她。
她的心動了,這一次是真真正正的動了,她抽回了手,望着大步走回裁判臺的拓跋曄,心潮起伏。
她鎮定着,她退到了賽場一側,她依舊壓制不住狂跳的心臟,她悄然離開,她回到了空無一人的醫帳之內,夜幕降臨的時候,文試就會開始,她坐在自己的牀榻之上,便開始一遍一遍的練習起太玄之氣來。
終於,她心止如水的時候,文試要開始了。
參加文試的兵士並不多,同樣是曄雲十八騎護衛隊選拔的第三場決賽,跟下午騎射賽場的盛況,簡直是天上地下,看樣子不超過三十人。
文試的賽場設置在驍勇營訓練場的高臺之上,觀衆挺多,驪歌大步而來的時候,高臺上設置的榻幾後已經坐了十幾個參賽的兵士,榻几上有筆墨紙硯,看來,還有用筆做答的部分。
“阿九?”正笑臉盈盈地湊上來,與她並行的正是花木蘭:“有兩個消息,一個好一個壞,阿九要聽哪一個?”
“說來聽聽。”
“我,賀虎,霍勇都通過騎射比賽了。”胡木蘭眼睛亮晶晶的,顯然極爲興奮。
“恭喜花大哥。霍勇和賀虎呢?”
“賀虎又被派到西北押送糧草去了,霍勇也自告奮勇同去了。”
“爲何?”正是選拔曄雲十八騎之際,爲何將賀虎派到西北押送糧草?
花木蘭拉着驪歌的手臂,環顧左右壓低了聲音說道:“聽說是你惹的麻煩。”
她惹的麻煩?
驪歌啞住了,她上午同三人在騎射場學射箭還好好的,對了,上午的一幕一下子出現在她眼前,賀虎正手把手教她射箭,拓跋曄臉如寒冰,後來,後來,賀虎和胡勇,花木蘭三人退到遠處,各自訓練了一番。
難道,難道這命令是拓跋曄下的?
果然,她又聽到花木蘭壓低了聲音悄悄說道:“霍勇跟我告辭的時候說,賀江長史命令賀虎前去西北的,說那是王爺命令。”
這個拓跋曄!
驪歌徹底無語了,這個拓跋曄,不過是跟賀虎學射箭之術,他居然又將賀虎打發到了西北,這一次,連霍勇都走了。
反倒是花木蘭,天性樂觀,見驪歌發怔,便擡眼看着周側趕來圍觀文試的兵士們,給了驪歌一個鼓勵的微笑道:“阿九,孫晏乃孫臏後人,聽說最擅長兵書戰策辯駁,你可有信心勝出?”
驪歌也是一笑,她眨巴眨巴了大眼睛,昂起了頭,吐氣如蘭地應道:“然。”
“阿九?”花木蘭驚喜的問道,那意思很明白,阿九你真的行嗎?
“然,然,阿九身材凜凜,相貌堂堂,人如碧玉,素有奇才,龍章鳳姿,舉世無雙!”驪歌挺起了小胸膛,右手拍着自己,驕傲的說道。
她本是跟花木蘭開玩笑,沒想到話音一落,便聽到一羣嗤笑聲傳來。
“咄!這阿九小郎身材凜凜,相貌堂堂,素有奇才,你這樣子也叫龍章風姿,舉世無雙,豈不是惹世人嗤笑?”
這聲音,尖酸刻薄,如同沒有發育完全的少年一般。
驪歌和花木蘭本是調笑玩鬧,卻沒有想到身側走來鐵鷹衛的幾個兵士,當中簇擁着孫晏站定,其中一個極爲高瘦,超過一米八,卻如衣服架子一般的兵士橫眉立目地盯着她嗤笑。
驪歌擡頭看向了獻媚說話之人。
這個時代,會書寫認字的人並不多,懂兵書戰策的人更少,孫晏的祖上曾經是孫臏,應該有着祖傳的戰術理論,因此,在驍勇營有追隨者,不足爲奇,有人奉承着孫晏而指責她,便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了。
嗤笑聲中,簇擁着孫晏的一羣兵士們都紛紛看向了驪歌,一個個指着驪歌臉上的青色胎記,又比一比她的身高,禁不住鬨笑起來。
說到底,她畢竟是女郎,如果站在女郎羣中,算是鶴立雞羣的身高了,但是,站在男人堆中,她算是瘦弱低矮的。
這些兵士們見她毫無懼色,嗤笑的聲音更大了,引發了周側前來觀看文試的兵士們關注。
這是,剛纔那個高手兵士盯着昂頭看過來的驪歌,裂開了長嘴,尖酸地說道:“阿九,趕快跪下給孫大哥道歉認輸,讓孫大哥給你留些面子活命,否則,到了擂臺之上,你連怎麼死的都不自知。”
這個高瘦兵士,顯然是孫晏的狂熱崇拜者,聽說孫晏要跟她在文試中比試一般,早就憋了一口氣,想要貶低她了。
“然,然,阿九,趕快跪下認輸。”簇擁着孫晏的幾個兵士們也大聲起鬨。
驪歌怒了。
還沒有比賽,就教他跪下認輸,這些兵士們也太盲目從流了吧,中間正陰笑着的孫晏,居然高高昂起了頭,傲慢無比。
驪歌上前一步,指着那高瘦兵士問道:“敢問這位兵士大哥,你所說的孫晏有何資格讓我下跪認輸?”
那高瘦兵士間驪歌憤怒質問,不由得尖聲大笑起來,他那細長的馬臉驕傲的點頭,還伸出手指了指居中站立的孫晏,他那細如一條縫隙的小眼睛盯着如毒蛇一般盯着驪歌,說道:“孫晏祖上,乃戰國孫臏,家傳兵書戰策,當時無雙,你一個區區小郎難道不佩服孫臏大人?”
驪歌輕聲嗤笑,不屑地望着衆人,問道:“孫晏可是驃騎將軍,可是軍中長史?”
衆人安靜了,這是明知故問,孫晏身上穿的是鐵鷹衛普通兵士的軍袍。
驪歌上前再問:“孫晏可帶兵打過仗乎?可爲某位將軍長史大人做過大謀士乎?”
衆人更安靜了,沒有。
“孫晏難道也如孫臏大人一般著書立說乎?”
更沒有。
見衆人齊齊不語,孫晏也面色陰沉,驪歌聲音清越,朗聲說道:“不過是祖上之能也,作爲後輩一無所成,有何驕傲資本?好漢不提當年勇,何況是祖上之勇!”
說道這裡,驪歌提步離開,臨走前扔出一句話:“這樣靠祖上英武而成紈絝子孫的孫晏,我阿九不屑之!”
孫臏有才,你孫晏也有才嗎?
你不是將軍,不是長史,不是大謀士,沒有帶兵打過仗,有何驕傲的?
好漢不提當年勇,況且不是你的勇!
我阿九不屑於你們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