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憲兵總長
76?憲兵總長
蒼空王騎和獨聯隊間雖然互相看不順眼。但通常很少出現鬥毆的情況，這是因爲王國的軍律中嚴格禁止軍人私鬥。和王國其它律法相同，擁有對各項軍律的最高監督權的是紋章院。紋章院是獨立於宮廷外的最高監督機構，就連權傾朝野的宰相派亦不敢有任何輕忽，因此在大多數軍人的心目中，隸屬紋章院的憲兵隊則是比任何強敵都要可怕的存在，在任何情況下他們都會盡量避免引起憲兵隊的注意。
基於這樣的緣故，第一聯隊和獨聯隊都相當剋制對彼此的反感。就算在偶然在外面相遇，最多也只是互相對罵幾句，很少作出言語以上的挑釁，不過但今天卻是例外。
因爲獨聯隊的一再挑釁，再加上先前麒麟的煽動，第一聯隊的怒氣早已逼近爆發的界限，而麒麟意外被板凳砸昏的一幕則成爲最後的導火索，直接引發了第一聯隊和獨聯隊的盛大斗毆。因爲彼此都不想把事情鬧大，所以雙方都沒有攜帶武器，但這並不影響鬥毆規模的升級。酒館裡的托盤、板凳、酒瓶、餐盤等等所有能找到的東西，都成爲獨聯隊用來打擊對手的武器，而第一聯隊的翔士們當然也毫不客氣。
由於擁有最強武力的黑髮青年意外退場，使得第一聯隊和獨聯隊雙方在人數和戰力上差不多勢均力敵，因此戰鬥進行得相當慘烈。四處飛舞的桌椅酒瓶和此起彼伏的喊殺聲。讓紅磨坊的酒館彷彿化成修羅地獄，酒客們和兔女郎早已在鬥毆開始前逃之夭夭。至於沒法逃走的小鬍子老闆，則哭喪着臉看着無數瓶珍貴銘酒地上粉身碎骨的模樣，一邊在心裡計算天文數字般的損失。
在充斥着酒館空氣的濃烈酒精味道的刺激下，先前被板凳敲昏的麒麟醒了過來。他眨眨眼睛，呆然的看着眼前第一聯隊和獨聯隊的大亂鬥場面。
“喲，醒過來了啊？”
就在麒麟茫然失神的時候，旁邊響起克魯茲的聲音。他轉頭望過去，只見金髮的翔士就坐在不遠處，右手拿着酒瓶，左手朝他揮手打招呼。
“剛剛你被人敲昏了哦？還流了不少血，我替你作過應急處置，感覺怎麼樣？”
“……我被敲昏了？”麒麟摸摸包着紗布的後腦勺，發現腫起個大包，暈沉的感覺伴隨着陣陣抽痛傳來，讓他不禁皺起眉頭。
“喂，很嚴重嗎？”克魯茲帶着緊張的表情問道。
“你……怎麼不去幫忙啊？”麒麟沒理他，而是指着遠處亂斗的現場質問道。
“這個嘛，是隊長命令我帶着傷員撤離戰場的。你是不知道，在這種戰場上找個安全的避難所有多費力氣。”克魯茲聳聳肩膀，然後對麒麟投以疑惑的目光。“說起來，你剛剛是怎麼回事？對付前面兩個明明都那麼輕鬆，最後卻被板凳給拍到地上？就算是開玩笑。那傢伙也不可能比地獄犬更厲害吧？”
“不是，剛剛我的手突然……”麒麟正要解釋，突然臉色激變，猛的一把按住右手，同時額上有大滴大滴的冷汗冒出來。
“喂，你這是……”克魯茲驚訝的看着麒麟正在猛烈痙攣的右手，而後者則迴應以虛弱的苦笑。
“我說，你還記得殺戮魔人吧？那傢伙在逃走前，把一棵古樹瞬間變成了戰爭巨人……”
“當然記得，那東西還是我幹掉的。”克魯茲不明所以的回答着。
“讓樹變成戰爭巨人的東西叫‘禍念’，而且……”麒麟的右手青筋暴露，痙攣的幅度越來越大，他不得不把全身重量壓上去，才勉強抑制住右手狂氣的暴動。“那傢伙也把相同的東西放到了我的右手裡面，而現在……老實說，我快控制不住了。”
“喂！真的假的？”克魯茲驚恐的瞪大眼睛。“你該不會是想說，你也會變成戰爭巨人那樣的魔物？”
“我不知道，但很有可能……”麒麟額頭流下的冷汗越來越多，在爲右手的異變而恐慌的同時，他也注意到一件事情。
“等等！剛剛……就是我被板凳敲暈的時候，我的右手有沒有變化？”
“不，這倒沒有……”
“好！那就有辦法！”麒麟當機立斷道：“喂！你快找個東西來把我敲暈！只要我失去意識，魔人的禍念就應該不會爆發。”
“……你確定？”克魯茲顯得猶豫不決。
“我不確定！但沒時間了！”麒麟感到右手已經不受控制，於是大聲喝斥着金髮的同僚。“快點！難道你想被我變成的魔物幹掉嗎！”
“嘖，我知道了！”這樣回答着的克魯茲，起身找了一根粗木板凳，在麒麟身後慎重的瞄準着位置。
“好好咬緊牙關，我要打下去了！”
克魯茲期望着以最小的衝擊讓麒麟失去意識，但就在他揮下板凳的時候。大概是受到自我保護本能的刺激，麒麟的右手猛然掙開左手的束縛，一記橫拳克魯茲連同板凳一起砸飛出去。受到魔人狂氣的直擊，金髮翔士直接向後飛起，途中撞翻了好幾張圓桌，最後才挨着牆停下來。
“咳，咳咳，咳咳……”克魯茲猛烈的咳嗽着，剛剛的衝擊讓他受創不輕，但麒麟那邊的情況卻令他顧不上抱怨。“你……你的手！”
或許是剛剛的一擊徹底解放了魔人種下的禍念，麒麟的右手也跟着魔化。只見他的五指化成銳利的鋼爪，原本的皮膚也熾紅的鱗甲覆蓋，整個右手膨脹了一倍有餘，外形上已和某些魔物無異，或者說，更接近於龍爪的形態。
“唔唔唔唔……停下，給我停下來！”
麒麟用左手緊緊抓着化成龍爪的右手，同時感到一股猛烈的破壞衝動從右手傳來。這股衝動是如此強烈，以至於他不敢確定在自己失控的瞬間，酒館裡的所有人是不是都會被撕成碎片。麒麟用盡全力和那股破壞的意志對抗，然而他的情緒越是高昂，右手的暴動就越是強烈。那種感覺就像在和一匹狂暴的烈馬角力，雖然他咬緊牙關努力堅持，但雙手已有快拉不住僵繩的跡象。
“至……至少要讓隊長他們……”
麒麟轉頭艱難的看向身後亂斗的現場，他期望波旦等人能察覺到這邊的情況而撤出危險的酒館，然而那邊的亂鬥似乎正進行到最激烈的時刻。每個人都卯足力氣打擊眼前的對手，幾乎沒有人注意到這邊的情況。
“不……不行了嗎……”
麒麟不禁感到萬念俱灰，但就在這時候，酒館的突然被砰然撞開，同時一隊身着青色法衣的衛士衝進來。
……
衝進來的青衣衛士的人數只有十人不到，但卻對兩倍於其數量的鬥毆者產生莫大的影響。
只見衆人紛紛停下動作。帶着驚慌不安的表情看着這些不速之客的青衣衛士。在他們的注視下，青衣衛士速迅控制住酒館的各個方角，並以整齊一致的動作拔出腰上的長劍。當看到那雪亮的劍身上銘刻着的“鏟惡除奸”的文字時，所有人，不管是第一聯隊的翔士，還是宰相派的禿鷹男，其臉色都在一瞬間變得蒼白。
“憲……憲兵隊……”
旁邊的部下以顫抖的聲音叫出青衣衛士的名號，而這番話落到伽魯多的耳中，幾乎是宣佈他今晚的計劃徹底失敗的訊號。
宰相派的權勢影響不了紋章院，一旦憲兵隊介入干涉，就意味整件事完全脫離伽魯多的常握，而這正是他極力想避免的情況。伽魯多以陰沉的臉色看着四周的憲兵隊，酒館的入口都在憲兵隊的控制下，眼看逃脫是沒可能的了，於是他開始盤算着要怎樣才能把責任推卸到第一聯隊的身上。
伽魯多飛快的轉動着腦筋，然而當那名頭戴銀色額冠的俊美男子從憲兵隊中走出來的時候，伽魯多聽到自己口中發出的抽涼氣的聲音。
“爲什麼憲兵總長會……”
那名戴着額冠的男子正是紋章院的憲兵總長諾威斯。這名據說是巴別塔出身的男子，雖然有着足以成爲少女們夢中情人的俊美容貌，但同時也是殺伐果斷的剛勇戰士。在擔任憲兵總長期間，諾威斯曾處理過許多扎手事件，所有因其容貌而小看他的軍官貴族，現在都已經爲自己的愚蠢行爲而付出沉重的代價，其中也包括恩布利昂家的康拉德公子。
對於王**人而言，可以說沒有比位憲兵總長更值得畏懼的人物，伽魯多翻着白眼，直接坐倒在身後的椅子上。
“總……總長大人，您也來了嗎？”
讓人意外的是，先進來的憲兵隊長一路小跑的來到諾威斯面前敬禮問候。從他略顯緊張的表現上看，諾威斯在這裡出現似乎只是偶然。
“嗯，我到附近來找個人，碰巧聽到這邊的動靜，於是過來看看。”諾威斯簡單解釋了自己出現的緣由，然後環視酒館一圈，很快作出判斷。“現在的狀況是……軍人私鬥？”
“是的，但屬下也是剛剛抵達，具體情況……”
“躲開！”
憲兵隊長正待回答，但諾威斯卻變了臉色。猛的一把將他推開，同時右手揮劍格擋。
只聽“鐺”的一聲爆響，一隻彷彿魔物的熾紅龍爪從斜底裡轟來，卻被憲兵總長手中的法理之劍架住。龍爪的兇悍一擊令諾威斯腳下的地板出現龜裂，而若不是他及時推了憲兵隊長一把，那他的部下或許會成爲兇暴龍爪的頭一個犧牲品。
“……這算什麼意思？”諾威斯雙手握劍，努力抵擋着從龍爪上傳來的巨大力量，同時以質疑的目光瞪着龍爪後面的人。“我聽公爵大人說你加入蒼空王騎，結果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持械鬥毆。還有……襲擊憲兵嗎？嗯，麒麟？”
“呃，這……這是有原因的啦！”麒麟的額頭冒出汗，心虛的迴避了憲兵總長的目光。“總……總而言之，現在我沒辦法控制住右手！這傢伙被魔人的禍念影響，會擅自攻擊身邊的人，和我自己的意志可沒有關係！”
“……魔人的禍念？”諾威斯奮起一劍砍退龍爪。只見法理之劍的劍鋒劃熾紅的龍鱗，飛濺起簇簇火花。“那是怎麼回事？”
“解釋起來很麻煩啦……”麒麟向後跳退拉開距離，看看毫髮無傷的龍爪，焦急道：“總之我現在需要你的幫助啦，諾威斯！”
“看來你好像真的遇上大麻煩了……”憲兵總長嘆了口氣，輕振法理之劍，擺出下段防守的劍勢。“說吧，要我怎麼幫你？”
“簡……簡單來說，只要把我打暈就好了。”在狂氣的驅使下，麒麟又揮動龍爪撲上去和諾威斯殺作一團。“我會放水的，你就想辦法把我打暈吧！”
“……你確定有放水嗎？我怎麼覺得比剛剛還吃力？”
諾威斯冷靜的揮動着法理之劍，在前方織出一道密不透風的劍網，而麒麟的龍爪每一次撞擊，都讓劍網的一角出現細小的崩壞。
“這個，我覺得對手是你的話，控制到這種程度就應該可以了啊……果然還是不夠嗎？”
“……給我收斂力量！要不是看在二小姐的情面上，我完全可以把你當成魔物宰掉！”
“是是。我知道啦……”
——就這樣，大荒青年和憲兵總長一邊進行着火花四濺的激烈戰鬥，一邊進行着脣槍舌戰的無形攻防。只見麒麟的龍爪轟穿了地板，諾威斯的斬擊切裂了大氣，兩人彷彿化身爲人形的龍捲，所過之處諸物灰飛煙滅，產生的破壞力遠遠超過先前大亂斗的等級。本來精神上已飽受重創的小鬍子老闆，再看到這樣的情景在自己的店內上演，二話不說灌下一瓶烈酒，然後倒在地上選擇逃避現實的道路。
至於波旦和伽魯多等人，只能以呆然的表情在旁看着眼前超現實的光景。不論是呈狂暴化的大荒青年，還是冷靜揮劍的憲兵總長，其表現出的力量都遠遠超過凡人的常識，所有人都像被魅惑似的看着那場火花四濺的戰鬥，直到頭上的天花板傳來搖搖欲墜的吱呀聲音……
結果，當晚發生在紅磨坊的盛大斗毆事件，以“地下遺蹟的魔物流竄地面，巡邏路過的憲兵隊將其誅滅”而被載入王國的官方記錄。記錄中完全沒有提到第一聯隊和某位黑髮青年的名字，事件的真相就這樣被隱埋在了黑暗當中。就算有人對此感到懷疑，但可供其探究的，也就只有事發地點的那座垮塌一半的酒館廢墟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