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煌雷穹光
如果說擺平那羣私兵不過是舉手之勞，那熱情過度的民衆對麒麟來說則是比魔物更難以應付的對手。
當他抓住空隙好不容易溜到一個小巷裡，正在氣喘噓噓的時候，卻看到伊利就站在前面的拐角處，舉起手向他輕笑着打招呼。
“喲，伊斯埃雷家的勇翼。”
“你這沒義氣的傢伙！”麒麟怒氣衝衝的走過去。“看到我被那麼多人圍住，也不出來幫忙！”
麒麟口中的“那麼多人”，指的當然不是前面的私兵，而是後面包圍他的羣衆。伊利正確的理解到這一點，並聳聳肩膀迴應着他。“我可沒辦法啊，那時候聚過來的人羣少說也超過了兩千人吧？要是我敢當着他們的面把‘我們的英雄’搶走的話，他們非得把我剝皮不可。”
“……不許用那個名字叫我。”麒麟皺起眉頭。
“你不喜歡？”伊利驚訝道。“但是，這可是很名譽的稱呼啊？不管是‘伊斯埃雷家的勇翼’，還是‘我們的英雄’，可是都代表着民衆對你感謝和認同。”
“我只是做我想做的事情而已，他們要怎麼想和我沒關係。”麒麟鬧彆扭似的道：“擅自把我當成英雄什麼的是他們的自由，但我可沒有迴應他們的義務。”
“喂喂，太冷淡了吧？剛剛看你衝出去的時候，我還以爲是騎士小說裡的主人公登場了呢，你到底在不滿什麼啊？”伊利納悶道。
“……那些傢伙太沒骨氣了。”麒麟把手抱在胸前，顯出不甚愉快的神情。“剛纔那些宰相府兵毆打他們的時候，他們連舉手抵抗都不敢，我站出來的時候也沒有半個人幫我，但在解決那些傢伙後卻又全部跑過大獻殷勤，還叫着什麼英雄……嘖，真是無聊。”
麒麟順腿踢飛了一塊石子，而伊利則總算了解他在生什麼氣，不禁苦笑出來。
“這個嘛，你對人性的期待太高了，民衆本來就是這樣的……呃，不對。”伊利稍稍修改了一下意見。“我的意思是說，以你們的村子作爲比較標準是不行的，外面的世界要複雜得多。”
“是這樣嗎……”伊利的話讓麒麟沉思了片刻，然後甩甩腦袋。“算了，反正我只是做我想做的事情，他們怎麼樣不關我的事。”
“你這種單純的想法有時候還真讓人羨慕……”伊利以嘆息的目光看着麒麟。“不過你也不要對民衆們太苛刻了，畢竟在那些傢伙後面的可是權傾朝野的宰相大人，平民百姓不用說，就算是普通貴族，也不敢和恩布利昂家對着幹……整個王國裡面，大概也只有拉維利斯王家和伊斯埃雷家有這個膽氣吧？”
“說起來，那個恩布利昂家到底是何方神聖？和伊斯埃雷家又是什麼關係？”麒麟抓住機會問道。
“……看來公女閣下完全沒有給你作相關的預備知識呢。”伊利嘆了口氣。伊斯埃雷公女沒有告訴麒麟關於王都的險惡情勢，恐怕是不想把他捲進來吧？但經過剛剛的事件，麒麟已經不可能再藏下去了。伊利覺得自己站在友人的角度，應該讓麒麟對接下來要面對的兇險有所心理準備。
“說來話長，我們就邊走邊聊吧。”伊利拍拍麒麟的肩膀，指了指巷子的前面。“穿過這條巷子就到了第四大道，我家開的酒館就在那裡。”
……
雖然比不上有着“無冕王家”之稱的伊斯埃雷家，但恩布利昂家亦是王國內有名望的大貴族，而至於突然崛起則是在最近幾年的事情。
那時候，以“輔國公”的身份統領國政的伊斯埃雷公爵，因爲女兒們的離走而大受打擊，心灰意冷下辭官歸家，從此不問國是。輔國公退休後留下的最高權力的真空，引起宮廷內的激烈爭奪，最後以恩布利昂家家主的卡託斯候勝出。卡託斯是有一位兼具野心和才能的人物，在被任命爲宰相後，迅速在宮廷內建立起自己的勢力，他一方面任命親信擔任宮廷要務，不斷削弱伊斯埃雷家的影響，一方面也通過巧妙的手段，慢慢架空了王家的權力。
僅僅用了兩年的時間，卡託斯便讓恩布利昂家成爲權傾朝野的權貴家族。
比較奇怪的是，在恩布利昂家橫行的期間，伊斯埃雷家並有表現出任何對抗的意志。如果有那個意思的話，伊斯埃雷公爵最初就可以輕易粉碎卡託斯的野心，但直到現在，公爵都對恩布利昂家的坐大采取漠不關心的態度，而伊斯埃雷家中唯一在王國軍中任職的諾茵，也只是勤勤懇懇的完成自己的任務而已。
結果，伊斯埃雷家的漠視使得恩布利昂家更加肆無忌憚，以康拉德爲代表的恩布利昂子弟在王都飛揚跋扈、橫行無忌，惹得民怨四起。而對於送到宰相府的民衆陳情書，正在專心架構權力的卡託斯則一律採取無視的態度，後來更是乾脆把前來告狀的民衆亂棍打出。
恩布利昂家的種種惡行讓民衆怨言載道，而伊斯埃雷公爵閉門不出，於是民衆只能向拉維利斯王家求助。
先代國王有一子，目前二十有四，數年前先王去世後，此子登基成爲拉維利斯王國的新王，並在伊斯埃雷公爵的輔佐下處理國政，因推行穩健的政策而獲得“賢王”的美名。後來公爵因故退隱，新王任命卡託斯爲宰相輔佐政務，但卻不想招來了一頭無法控制的惡狼。缺乏經驗和人望的新王，根本無法鎮壓住卡託斯這樣的強臣，王家的權力就在卡託斯的巧妙經營下被步步架空。
到現在，既使是王都的一般平民也知道，目前宮廷內呈現了恩布利昂家一家獨大、拉維利斯王家無法動彈、伊斯埃雷家沉默不語的危險狀態。人們都在猜測着伊斯埃雷家會忍耐到什麼時候出手，而以恩布利昂家目前的權勢而言，雙方若是一旦衝突，整個宮廷勢必遭受血雨腥風的洗禮，所以今天麒麟的所作所爲，實在是輕率而又危險……
在格雷恩商會下屬的某間酒館的某間雅室裡，伊利屏退了侍女，用了足足一小時的時間向麒麟說明王都的情勢。
然而，麒麟只用一句話就否定了他苦口婆心的告誡。
“真無聊呢……”
“無聊？”伊利眨眨眼睛，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是啊，很無聊。”麒麟甩甩手，顯出興趣缺乏的模樣。“恩布利昂家也好，拉維利斯王家也好，還有比爭權奪利更重要的事情吧？比方說空賊，連王都附近都成了他們的狩獵場，王國其它地方的受災情況恐怕更加嚴重吧？放着這些大事不管，就算最後爭得了權力，得到一個破破爛爛、馬上要滅亡的國家又有什麼意思？宮廷鬥爭什麼的，不過是一羣無聊的人在做的無聊事罷了。”
“你……你說得沒錯。”伊利艱難的點點頭，像是重新認識似的打量着麒麟。
他一直以爲麒麟是比起動腦來更喜歡動手的男人，但現在這個認識被顛覆得粉碎。在大量情報中一瞬間就抓住重點的敏銳知覺，以及超出宮廷的視野把握全局的能力，麒麟這番簡單的話裡就包含着這樣不得了的東西。在那些整日忙着爭權奪利的王宮大臣裡面，有這番見識的人，一個也沒有。而就算是伊利自己，也沒有想到過這一步。
更讓伊利感到震驚的是，麒麟並沒有經過深思熟慮，而是下意識的就做出回答。那沒有絲毫勉強的模樣，或許可以認爲對他來說，這是再輕鬆不過的思考。看着眼前的黑髮青年，伊利突然想起“大巧不工，大智若愚”這句話。
（這樣說起來，伊斯埃雷公爵退隱的緣由是……）伊利覺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麼重點，但又不甚明晰。（還有國王也是，應該掌握王國權力的人卻都退隱後方……雖然看起來都有各自的理由，但這個，不是單純的偶然吧……）
麒麟的話讓伊利想到平常根本沒想過的深入程度，而這時候麒麟想起什麼似的問出來。
“說起來，諾茵是‘蒼空王騎’的指揮官吧？那個惡德宰相沒有爲難他吧？”
“那個，據我所知倒還沒有。”伊利回答着。“不論如何，‘蒼空王騎’都是護衛王都安全的核心力量，就算是卡託斯宰相，也不敢拿自己的生命安全開玩笑。再說，對公女閣下出手就等於向伊斯埃雷家宣戰，至少恩布利昂家到現在爲止還沒有這個打算，不過……”伊利把“今後就很難說”這句話咽在了肚子裡。
“要是他傷害諾茵的話，我可不會饒他的。”麒麟憤憤不平的喝乾了杯裡的酒。
“不用擔心，就算不看伊斯埃雷家的地位，那位公女閣下也是被稱爲‘煌雷穹光’的女傑，恩布利斯要出手也得先掂掂自己的份量才行。”伊利一邊給麒麟倒酒，一邊安撫着麒麟。和蒂安娜的那時候不同，他已經不敢把麒麟的宣言當成笑話來看了。
“‘煌雷穹光’？”麒麟眨眨眼睛。“聽起來好威風啊，是諾茵的外號嗎？”
“是啊，伊斯埃雷家三女傑之一的‘煌雷穹光’，即使在商界也是如雷貫耳的威名呢！”
“給我說說看。”麒麟頓時來了興趣。
“‘煌雷穹光’是伊斯埃雷公女的封號，好像有名的機師都有自己的封號，不過具體的情況我也不清楚，但只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
“什麼？”麒麟豎起了耳朵。
“在王國軍的十二支空騎聯隊中，‘煌雷穹光’歷來都是隻有最強機師才冠以的名號，所以……”伊利以認真的表情告訴着麒麟。“我建議你，沒事最好不要惹你那位嫂子生氣。”
“……嗯，我記住了。”麒麟慎重的點點頭。
……
PS：又到了國產情人節的時候了啊……每到這種時候，透過窗戶的小縫看着馬路上成雙成對的男男女女，獅子總有種把怨念具現化的衝動呢……你說這世道，找個像亞姬姐姐那樣溫柔體貼、賢惠能幹、容貌滿點又百依百順的女朋友怎麼這麼難涅……唔？要求太高了？那，雅利婭也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