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陰雨!!
陰雲籠罩的京城已經整整一個月沒有見到太陽了。
細密的如牛毛一般的細雨,淅淅嗒嗒的連續下了一個月,下的人心裡都發了黴。
這樣異常的天氣在京城的歷史上是從來沒有過的,在鎖龍陣的籠罩之下,京城方圓百里之地,一向是風調雨順,年年豐收,哪裡碰到過這樣的天氣呢。
京城之中的主道俱爲青石所鋪就,倒也沒有什麼,只是主道兩旁,還有一些背街小巷,連續一個月的陰雨,早已經將京城內夯實的硬泥地變成了一片澤國,城中百姓苦不堪言,怨聲載道。
這種情況,早已經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
事實上,在這濛濛細雨連下五日之後,京城之外,便來了兩人。
其中一人乃是紅袍僧人,五十來歲,光頂虯髯,身材健碩,一雙環睛,眼眸的深處透出一股難言的平和之意,另外一人則是一名黑衣老者,六十上下,高冠博帶,全身尚黑,並無太多奇異之處,只是腰上繫着一根玉帶,帶扣之上,卻是一個鴿蛋大小的明玉,晶瑩如玉,光華微斂,端是不凡。
兩人來到城門之前,頓時便引起了城門守衛的注意。
只是,還未等到城門守衛上前相詢,兩人相互交換了一個眼色,頓時便在守衛眼前消失,卻是出現在城門之內。
轟!!!
兩人的身形剛剛定住,便聽空中一聲雷響,兩道電光虛空而生,直落向兩人。
兩人身上同時浮起淡淡的光暈,生生擋住了從天而降的雷光,不過卻未再前行。而是雙雙退出了城門之外。
“鎖龍大陣。果然名不虛傳!!”紅袍僧人輕讚一聲,望着京城百餘丈高的城牆,眼中露出豔羨之色。而那黑衣老者,神色卻是微沉。
城門守衛一見這個情形,哪裡會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一個個的神色俱都變的難看起來,他們是城門守衛,雖然級別不高,可是對京城的一些門道還是瞭解的,剛纔的情況分明就是這兩個傢伙想要強闖入城,引動了城中的陣法反擊,雙雙被擊退。
這樣的人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出現,只是大多數人根本就沒有退出的機會,當場被雷擊致死。可是看這兩人的模樣,卻是有驚無險,顯然非是平常之人。不由的他們不重視。
“兩位……”京城城守的隊長是一名小尉。見到此情形,心中雖然暗自忌憚。但也不敢無禮,便擬上前相詢,卻不料還沒走幾步,便聽城內一聲異響,一隊人馬衝出了城門,當先一人,一般黑色鎧甲,躍馬出城門之後,便自馬背上跳下。
“天策府蕭太平見過兩位真人!!”
真人!!!
那名城門小尉一聽這兩個字,猛的打了個激靈,悄悄的退回原地,再不敢出頭。
兩名真人微微點頭,似是滿意,互相看了一眼,同時登上了這蕭太平身後的一駕巨型的馬車,蕭太平見兩人上車,便縱身上馬,也不看那小尉一眼,衝入了城門之中。
內城,幽明宮
齊帝姜郢揹着雙手,望着牆上的山河社稷圖,目光之中,流露出迷離之色。
“陛下,秦王……”
“兩名真人,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應該是爛陀寺的紅日法王和魔門的鐵衣真人!”姜郢淡淡的道,“雪東倒是好手段啊,竟然將他們兩個請來了!”
“這應該不是秦王的手筆!”
皇后紀鳳顏輕輕的道,面上露出欲言又止的模樣。
“你也不必爲難,這當然不是雪東的手筆,這是靜靈湖在後面造勢罷了,看來你那位好師父,等這一天不止是一天兩天了!”
“師尊行事,一向以天下爲念,在行事方面……”
“靜靈湖的行事手段,你不必解釋,我早已知曉,只是想不到他們此次來勢如此的猛烈,竟然不惜動用當年與文昌閣結下的香火之緣,逼的文昌閣中立,讓我斷了退路!”
“陛下……”
“不必多言,既然雪東對這個位置如此熱心,來日大朝,我便要看看他的本事究竟如何!”
“想不到這秘境竟然如此兇險,能夠活着出來的,竟然十不存一!”
望君集外的山谷之中,隨着一陣白光閃過,數百道人影出現在原本空蕩蕩的谷中,王觀瀾便是其中之一。
與進入之時浩浩蕩蕩相比,這數百人站在這谷中,卻是顯得稀疏了許多。
谷中本是寥落,不過這數百人一出,頓時熱鬧了起來,早已經守在谷口的人也全都衝了進來,這些人有些是尋找自家師門子弟,有些則完全是望君集中拉生意的商戶,這些商戶全都是寧王府的名下,所以王觀瀾倒很是見了幾個熟面孔。
只是王觀瀾此時不欲與他們照面,向鳳九與夏東源打了個招呼,三人同時駕起靈器,便朝京城的方向飛去。
不過還未飛出百里,便見一道殺氣沖天而起,生生的將三人攔住了。
鳳九與夏東源兩人俱是一驚,這裡甚至還沒有出斷雲山脈的範圍,究竟是什麼人這麼大的膽子,竟然敢阻攔他們,不過一想,卻又釋然,王觀瀾易裝而行,便是連陣王諸葛無我都不知道他已經來到了五毒秘境,更何況是其他人。
“什麼人!”
這裡是西南三州,王觀瀾自不會讓這兩人出頭,當下也不多言,斬魄刀化爲一道玄光,便朝那道殺氣斬去。
刷!!!
王觀瀾此時修爲已晉入宗師之境,再加上吸收了一絲亙古地心毒焰,早已經將宗師境的修爲完全鞏固,這一刀下去,直如滾油潑雪,便將這殺氣斬滅。
一刀斬下。頓時響起一聲慘叫。
“小子。好膽!”
慘號聲中,一道黑色的雲氣從地面陡然之間升起,雲氣翻涌之間。化爲一張血盆大口,直向三人吞噬而來。
“什麼東西?!”王觀瀾的眉頭皺的更緊了,這裡已經快要出斷雲山脈的地界了。寧王府的管束也愈發的嚴峻,怎麼會突然出現這樣的東西來,心中有些疑慮,但是手中卻是毫不含糊,面色一正,帶着一絲陰寒,整個人化爲一道刀芒,將這張血盆大口縱向劈成了兩半,隨後刀芒不變。直追着這道黑色的雲氣而去,瞬息之間,便至一座峰頭。但見黑雲滾滾。妖氣縱橫,見王觀瀾刀芒飛來。峰頭之上,頓時騰起一道黑色的人影,王觀瀾放眼一掃,心中不禁一頓,原來這黑衣的人影腳踏黑霧,全身精赤,僅在腰間有一綠色的草裙圍住,手中執着一杆鋼叉,迎向王觀瀾,“小賊,休要猖狂,看叉!”
一叉刺來,竟帶着風雷之聲,瞬息之間,便至王觀瀾的面前。
王觀瀾面色大變,化身的刀芒金光大放,卻是全力催動了白帝金皇斬,速度陡然之間增加了一倍,險之又險的閃過了那一叉,在赤身人驚異的瞬間,將他的頭顱斬下。
噗!!!
一刀斬下對方的頭顱,王觀瀾卻不敢大意,因爲頭雖然掉了下來,可是頸項之間卻無一絲的血氣冒出,竟然生出了一股白煙,白煙化去,這赤身人又生出了一個頭顱。
“何方小輩,竟然侵我洞府!”
被斬下一個頭顱,對方再不敢小看王觀瀾,只是面露謹慎之色,對王觀瀾厲喝道。
“你是何方妖物?”王觀瀾也覺得事有蹊蹺,也按下了刀光,望着眼前的這個赤身人,一刀無果,王觀瀾已經可以確定,面前這“人”並非是人類,而是妖獸所化,而且還是一隻化形的妖獸。
妖獸化形,便相當於人類神通秘境的實力,化了形的妖獸,在斷雲山脈的深處或許存在,可是這裡是斷雲山的邊緣地區,怎麼會有這樣的東西存在,不僅存在,竟然還敢暴起傷人,這簡直不可思議。
“人類小子,我念你們修行不易,還是快快離去的好,否則休怪本大王無情!!”
王觀瀾眉頭微挑,怎麼覺得這話這麼耳熟啊?難道老子又穿到了西遊世界不成?
不過不像啊,望着腳下的羣山,山外隱隱的城池,王觀瀾可以肯定,自己並不是在其他的世界,便是在南離境的西南三州,斷雲山外。
只是,當他細觀腳下情形之時,面色頓時變的有些異樣起來,原來這斷雲山周圍竟然妖氣隱隱,各處山頭竟然都有不弱的妖氣,越是往深處去,妖氣越是濃烈,斷雲山脈,竟似整個妖界一般,而遠處的城池,則是毫光微顯,竟然是被護在了陣法之中,有幾處城池甚至殺氣隱隱,征戰殺伐之氣甚重。
“到底在搞什麼!”王觀瀾掃了一眼遠處,再看鳳九與夏東源兩人,似乎也察覺到了不妥,俱都皺着眉頭。
“不管如何,先打殺了這廝再說!”
察覺不對的王觀瀾此時哪裡還有和這妖物閒聊的工夫,眉心閃過一道淡淡的紅色光芒,一個巨大的六目金蟾的虛影出現在他的身後。
“巨靈!!”
鳳九與夏東源都大吃一驚,想不到在五毒秘境一個月的時間裡,王觀瀾便煉化一尊巨靈,而且還是六目金蟾的巨靈。
那妖獸看到巨靈也嚇了一跳,正待開口,便見王觀瀾低斥一聲,那巨靈也不管他想要說什麼,直接便撲了上去。
赤身妖獸面色一變,當即向後退去,竟然不再與王觀瀾爭鬥,發出一聲怪嘯,化爲一道赤光,直向斷雲山脈深處逃去。
“想跑,哪兒那麼容易!”王觀瀾目光一寒,斬魄刀呼嘯一聲,再一次施展白帝金皇斬,向赤光斬去,而六目金蟾的巨靈,也厲嘯一聲,一躍而起,衝向了赤光。
刷!!!
白帝金皇斬的速度天下無雙,瞬息間便追上了赤光,將那赤光轉成兩截,赤身人影頓時現出身形來。卻是被王觀瀾這一斬將身體斬成了兩斷。這一次,這一次卻是不能如上一次頭顱被斬那般,頓時有大股的血液從他的身體之中飆射而出。
“小子好狠!”那赤身人的嘴裡發出一聲怪嘯。眉心黑光一閃,疾射而出。
啪!!!
一道長長的舌頭在黑光閃出的瞬間彈射出來,將黑光一卷。吞入了腹中,卻是六目金蟾的巨靈到了。
這巨靈吞了黑光之間,一道淡黃色的光芒頓時在它全身遊走,待到光芒散盡,六目金蟾的身體竟然凝實了許多。
再看那赤身人的身軀落在了往下落去,卻是正好勾在一顆伸出巖壁的松樹之上,三人上前一看,俱都愣住了。
“老鼠?”
松枝之上所掛的赫然是一隻長達半丈的半截老鼠,另外半截。卻是已經落入了深谷之中。
“雖然南離境有不少化形的妖獸,但是我從來沒有聽說過有老鼠成精的,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先回王府再說!”王觀瀾面色深沉。再也不敢耽擱。刀化流光,直向南華城而去。
鳳九與夏東源兩人緊隨其後。須臾之間,便已經到了南華城外。
“鏡世界竟然已經開啓了!”
三人在南華城落了下來,因爲整個南華城都籠罩在一片銀色的毫光之中,正是陣法開啓的徵兆。
“怎麼辦?”
南華城此時已經戒備森嚴,城門緊閉,城牆之上,無數道兵嚴陣以待,一臺臺巨型的弓弩都已經搬上了城牆,閃動着妖異的光芒,每一把竟然都是法器。
“城外何人?!”
看到有人從空中落下來,城樓之上便響起了詢問聲。
“四哥,是我,你怎麼親自上陣了!”
王觀瀾聽出,發問的正是寧王府四大世子中與他關係最好的老四王觀霄。
“十四弟,竟然是你!”一聽到王觀瀾的聲音,四世子便從城樓上將腦袋探了出來,露出驚喜之色,“你從五毒秘境之中回來了,真是太好了,這下了鏡世界可有人主持了!”
王觀瀾心中一動,他從五毒秘境之中出來之後,便直奔南華城而來,他是怎麼知道自己入了五毒秘境的。
正奇怪之時,南華城的大門已經打開了,四世子親自迎了出來,面上露出極爲驚喜之色。
“四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唉,一言難盡,回去再說吧!”四世子一臉的晦然之氣,也不多言,直接引着王觀瀾三人進入了南華城。
京城,含元殿,二十日之前
含元殿不是正殿,乃是皇帝平常消遣之地。
只是這日卻是氣氛不同,內閣四輔,六部尚書,軍中四大統帥,六大將領,分文武兩班站着,齊帝姜郢高坐在御坐之上,面色陰沉,在御座的右邊下首,坐着的是太子,左邊下首坐着的是陣王諸葛無我,除此之外,還人秦王,樑王,楚王,韓王,晉王等大大小小的早已經開衙建府的成年皇子,都站在殿中。
除了這些人之外,還有七名奇特的人,一名中年人面色清朗,一身青色的儒服,手中持着一柄羽扇,面帶着溫和的笑容;一人白衣如雪,雙眉入鬢,長身而立;兩名僧人,一僧身材矮小,面容枯蒿,身着金色袈裟,閉目不語,另外一僧卻是一個紅袍番僧,正是當日蕭太平引入城中的兩人之一,另外那名黑衣老者也在殿中,閉目垂首,面上隱現不屑之意;一個道士,道袍極其陳舊,已經洗 的發白,就如一個落魄的遊方道士,最後一人,卻是一個錦袍老者,身形健碩肥大,手中拿着一個金算盤,直如一個身家不匪的商賈。
七人形成奇異,卻都站在殿中,一言不發,彷彿在等等着什麼。
殿中沉默了許久,那秦王終於有些忍不住了,擡起頭,“父皇……”
“閉嘴!”姜郢冷然一瞥,“現在輪到你說話了嗎?”
“陛下好大的火氣啊!”
那名黑衣老者開口冷笑道,“不過,有些事情,總歸是要解決的,不如早點解決的好!”
“鐵衣真人,這是我大齊的事情,與你蒼原魔門何干!”
“此言差矣,若是平常,你大齊國爭皇位,就算是蛋黃子打碎了都和我沒有關係,不過現在情勢畢竟不同,天傾之禍,卻非你大齊一家的事情,而是整個南離境的安危,森羅萬象鎖龍大陣更是我南離境最後的底牌,由不得我們不關心啊!”
“紅日法王,你也做此之想?!”
“阿彌陀佛,鐵衣真人說的不錯,雖然這是南離境的家務事,老僧不得不厚顏插手了!”
“好啊,好啊,雪東,你可真不愧是朕最出色的兒子啊,竟然連蒼原和元昊帝國的人你都敢勾結,當真以爲我不會殺你嗎?”
“父皇明鑑!”秦王姜雪東一聽,猛的趴在了地上,“請恕兒臣不孝,不過鐵衣真人說的在理,森羅萬象鎖龍大陣關係到整個南離境的安危,兒臣此舉,也是爲了南離境的大局着想……!”
“你混帳!!”
話音未落,太子便騰了一下從凳子上站了起來,指着秦王罵道,“你這個吃裡扒外的狗東西,我殺了你!”
怒極之中,當場便拔劍,要將秦王斬殺當場。
“坐下!”只是,他的劍剛剛拔出一半,便聽姜郢厲喝一聲,“我還沒死呢!!”
太子頹然坐下,含元殿中再一次陷入一片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