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遠峰深吸一口氣,彷彿放下了什麼負擔,整個人渾身氣勢發生了巨大的變化。真氣運轉間,無形的氣流隨着右掌迫出,一圈圈纏上手中鋼槍,使得鋼槍在人們視野中顯得有些扭曲虛幻。若是將目光聚集其上盯得久了,便會產生這樣一種感覺:夏遠峰此時握住的不是一把鋼槍,而是一道隨時會脫手而出的銀色閃電!於是,這道閃電真的飛出來了,只是緊隨着它的幻影則說明了它並沒有脫離掌控。在旁觀三人的視野中,只能見到一道銀色電光帶着一道青色幻影一閃而逝,攜着開山裂石之力欲要破開身前的一切——
雷之槍——驚魂閃!
燕臨淵眼神一凝,首次後退了一步閃身避開這攜風雷之勢的一擊。只不過既有雷勢,又怎能缺了風勢?兩人錯身而過間,夏遠峰徒然扭腰、轉身,於不可能之處硬生生將槍身扭轉,以回馬之勢反刺而來。這還不算,槍身在夏遠峰手中不斷旋轉,銳利的槍頭此時已然看不清本體,周遭空氣中的靈力此時也被攪成一團,一齊向着燕臨淵壓迫而來——
風之槍——怒嵐卷!
燕臨淵閃身再避,已無法像先前那般以掌刀將槍身拍開——因爲手掌拍上劇烈旋轉的槍身,必然會被反彈開,從而造成自身防禦一瞬間的空當。高手相爭,一瞬間的破綻就能決定很多事情了。夏遠峰招招強攻,毫不停留。風勢未完,風雷再度相生,一道銀光自劇烈旋轉的靈力流中脫身而出,有如受到牽引般向着燕臨淵直擊而去,看起來就如包裹嚴實的黑袋子中忽而裂開一條裂縫,從裡面蹦出一道光亮——
雷之槍——一線牽!
“有點意思!”燕臨淵這次沒有再閃,右拳收回猛地低喝一聲後徒然擊出。“砰”的一聲炸響,無形的拳勁瞬間被點散,但鋼槍前進之勢亦被阻了一阻。夏遠峰應變極快,不待槍勢去盡,變刺爲撩,自下而上朝着燕臨淵面目點去。燕臨淵再退一步,化拳爲掌,右掌在身側轉了一個小半圓後順着槍頭運使的方向向上用力一託。頓時,鋼槍前部被這一掌託得高高懸起在半空,後部依舊握在夏遠峰右手之中。夏遠峰毫無慌張之色,一直空閒的左手此時亦是握住了槍體後部,雙手隨着槍身向上擺了一段距離後,驀然握緊,一聲大喝下如掄大錘般向着正前方燕臨淵狠狠砸下——
山之槍——不周傾!
“轟”地一聲巨響,以槍頭落點爲中心,地面被砸出一個巨坑,塵土飛揚間無數碎石如燒開的沸油般向着四周濺射。周圍的靈力流紊亂成一團——這已是交戰以來燕臨淵第三次被逼退。夏遠峰得勢不饒人,藉着槍頭反彈而上之勢,握住槍身不斷抖動起來。每抖動一次,周遭的靈力流便更混亂一分,而置身其中的燕臨淵彷彿陷入了一片沼澤地一般,動作開始變得微微滯澀。
澤之槍——陷渦流!
夏遠峰這一連串攻擊,招招出手不凡,其勢如雷霆、其身如幻影,招與招的銜接如水到渠成,只看得一旁觀戰的夏悠竹與薇雨目眩神迷。兩人眨巴着兩雙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場中的動靜。薇雨雖然勤於習武,卻少有見到高手較技,此時自然看得目不轉睛;夏悠竹素知夏遠峰是個武癡,但夏遠峰平時多在中土闖蕩,她也不知他的武學修爲已一至於斯,此時亦是看得津津有味。唯有沐追雲凝神觀戰之際,看到這裡,低低說了一句:“時候差不多了。”
這邊夏遠峰澤之槍施展到一半,只感覺渾身暢快淋漓,再加把勁說不定就能逼得對方露出破綻。於是他奮起神威,繼續將一杆長槍舞得連綿不絕、用槍勢帶動靈力流撕扯着對方的身形。只是燕臨淵雖然從一開始就被動地處於守勢,直到目前甚至沒有一次像樣的反擊,卻似乎一點也不着急,就這般見招拆招地應付着對方如狂風暴雨般的進攻。某一時刻,夏遠峰忽然感到右掌手腕處、右手手肘處及右肩關節處真力流轉忽而一頓,不由悚然一驚。不待他弄清怎麼回事,這三處地方齊齊一跳,不僅正在施展的招數已連不下去,就連手中鋼槍都差點脫手而出。夏遠峰當機立斷,右手徒然一緊間整個人抽身而出,後退幾步拉開了與燕臨淵的距離,雙眼卻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夏悠竹有些愕然,不明白夏遠峰爲什麼突然之間放棄了大好的攻勢;薇雨看着鎮定自若的父親,倒是若有所思。果不其然,燕臨淵哈哈上前幾步,口中說着“小心了”便伸出右掌,發動了第一次攻擊。夏悠竹又是一愣,因爲燕臨淵此時離着夏遠峰還有一段距離,但他掌間卻並沒有擊出無形勁氣。身在場中的夏遠峰卻如臨大敵,只見對方手掌所對之處,自身真氣必然出現異常:時而瞬間停止流動,時而如被牽引般要向着體外撞去,甚至有時體內真氣相互衝撞,有如走火入魔一般。這就是北天星磁力嗎?自己雖然一開始就留心提防,不想身體還是無聲無息之中就中了招,怪不得叔叔說這門功夫防不勝防、非親身對戰不能體會。夏遠峰舔了舔嘴脣,眼中神光更形熾熱,不退反進、一頭撞入燕臨淵的攻擊圈之中。這一前進,周邊無聲無形的壓力更是無孔不入地擠壓而來。但見燕臨淵一擡手、一頓足間,夏遠峰更是形如牽線木偶般時而被拉得往前急衝,時而又被推得身形踉蹌。夏遠峰勉力穩住身形,卻還是如喝醉了酒般飄搖不定。
勇氣可嘉嘛,不過,該結束了……燕臨淵心裡嘀咕一聲,右肩猛然向前一撞,同時左手緊握成拳,隨時準備一掌擊出。只是下一刻,夏遠峰卻並沒有被隔空推開,反而身體向着燕臨淵的方向逆襲而來,旁人看着倒像是燕臨淵用錯了勁。同時,夏遠峰將鋼槍橫於身前,聚全身之力於其上,整個人就這般猛然撞來——
山之槍——泰山靠!
“嗡”地一聲響,燕臨淵原本用於攻擊的拳勁不得不擊打在長槍上,勁氣相撞間雙方都不由自主地往後一退。“竟然逆轉真氣?這小子真夠拼的!”燕臨淵還沒來得及讚歎一聲,就見夏遠峰顧不得平復一下體內紊亂的真氣流動,再度直撲而上。夏遠峰心中清楚,身體中被磁化的真力一時間無法消除,久戰之下必然落敗。若要尋取一線勝機,必然只能速戰速決——那就在下一招!
長槍再次遞出,一振、兩振、三振——疊加了三層勁力的鋼槍如怒海咆哮,攜着一往無前之勢奮力向燕臨淵壓去。
水之槍——疊浪破!
燕臨淵不敢小覷,一退一進間左手手指作拈花狀虛空連彈三次,消去了正對方迎面而來的三層勁氣;同時他看準機會,右手閃電般探出自方纔破開的勁力之中穿梭而過——一把握住了長槍前端!
“結束了!”
“那可未必!”
就在長槍被燕臨淵緊緊握住的一瞬間,它卻忽然自中心處斷成兩截——前半部連着槍頭依舊握在燕臨淵手中,後半部分隨着夏遠峰低首、轉身、發力而劃出一個優美玄奧的弧度,直向燕臨淵腰間擊出!
隨着“啪”地一聲響亮的炸響,一截袖子如剛離弦的箭般向着天空直射而去。與此同時,場中響起一聲“唔”的悶哼。夏遠峰徒然向後飛出數丈,落地後餘勢不絕,腳步踉蹌着再度退出數步方纔單膝跪地,兩手執着兩截兵刃倒插於地支撐着身體。燕臨淵望着左手少了一塊的袖子,先是呆了呆,接着放聲大笑:“哈哈哈哈,好,好一個‘東雙子’!好小子,這一招又是什麼名堂?”
夏遠峰急促地喘着氣,雙頰閃過一抹不健康的紅暈,好半晌纔回過氣來,艱難地答了一句:“晚輩稱之爲‘擒龍斷’!”
“好一招‘擒龍斷’!”燕臨淵眼裡大有讚歎之色,大步走來將手掌按在夏遠峰左肩,助他平復身體內亂成一團的真氣。場邊三人見狀,也是連忙向着這邊跑來。未幾,燕臨淵將手掌一收,夏遠峰便也隨之站起,抱拳爲禮:“多謝前輩!”燕臨淵擺了擺手:“果然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以你這般年紀,竟然就窺到了聖境的門檻,當真不同凡響。而且嚴格來說,方纔我最後一招應該算是犯規了。”
“非也,想要一窺前輩身手,本就是晚輩的願望。再說了,若不能讓前輩使出點真本事,那我這次的挑戰豈非全無意義?至於聖境的門檻,晚輩的確模模糊糊看到了一絲,只是當真要達到,恐怕三五年內都未必能成功。”
“哈哈,好!不驕不躁、勇往直前,本就是我輩武人應有之態度。我相信以你如今的修爲和努力,踏入聖境不過早晚之事。不過夏賢侄,方纔比鬥過程中,北天星磁力所造成的後勁損傷亦不可小視,你今日回去後當好好調理一下體內真氣運行,切莫聽之任之。”
夏悠竹聞言,有些擔憂地望了夏遠峰一眼,後者倒不甚在意:“多謝前輩指點,晚輩自當注意。”
“好了,既然如此,大家便散了吧,我們明日再聚。”燕臨淵說完,衆人答應一聲,各自回房歇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