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竹兒怎麼樣了?”
這是一間精緻的小房間,一側的牆壁上掛着幾幅山水墨畫;水墨畫下方是一個劍架,其上本來放着一長一短兩柄劍,此時卻只有一柄了。而在另一側的書桌上,擺放的除了文房四寶,還有一些女子愛擺佈的小玩意兒,這給整個房間增加了一絲活力。整個房間佈置優雅中帶着生動,一看就知道住在此間的定是一個活力四射之人。
只不過此刻這個房間的主人就沒那麼有活力了——夏悠竹裹着一牀厚厚的被子,整個人哆嗦着盤坐在牀上,就連呼出的氣息都帶着一股寒意。身體各處無時無刻傳來的冷意讓她極爲難受,覺得此刻醒着還不如暈過去呢。而在她的牀前,此時也圍了一大圈人,都是面帶關心地注視着她。
一箇中年男子將搭在夏悠竹脈門上的手伸了回去,後者連忙將整個手臂縮回來被子裡,彷彿不這樣做,手就會立馬被凍僵了。中年男子沉吟了一下,緩緩搖了搖頭:“我從來沒見過這種寒氣——不止是寒屬性真氣的作用,更加擁有着一些測不出來的特性。若說這是一種特殊的神覺演化而來,這倒是說得通。只是現在最麻煩的情況是:我們無法以真氣幫助竹兒驅除這些寒氣。這古怪寒氣本身就有侵蝕真氣的作用,輸入的真氣越多,情況反而會越嚴重。而且,對竹兒本身所擁有的真氣,這股寒氣也在拼命侵蝕着。這樣下去的話——”
“這樣下去會怎麼樣?”秦曉嵐急聲問道。
“這樣下去,竹兒體內真氣會被蠶食殆盡,就算能熬過來,留下的後遺症只怕比我還要嚴重得多。”中年男子嘆了一口氣,但他的話卻讓秦曉嵐心下一涼。她知道這意味着什麼——這意味着女兒很有可能與師兄一樣實力大降,甚至更嚴重一些,功力全失……
“卓、卓師伯,我不要、武功全失,你、幫幫我啊!”夏悠竹聽了這話心下大急,顫抖着擠出了這句話。原來他面前的這個中年男子正是前代朝暮閣的掌門、小卓子的父親、亦是秦曉嵐的師兄——卓毅。雖說卓毅與秦曉嵐身爲師兄妹,實際年齡差不了幾歲,但只看面相的話,他卻要蒼老得多了。四十歲,這個對天曜武者來說正是黃金年齡的時間卻在他臉上刻上了不屬於這個年齡段的滄桑:眼角深刻的皺紋、鬢邊灰白的髮絲以及那始終顯得蒼白的臉色昭示着他身上出現的問題。而或許是久病成醫,一直在與這個身體做着鬥爭的卓毅在醫道一途上反而有了不菲的進步。今天早上他自萬峰嶺朝暮峰過來,恰好在半路遇到打探消息後迴歸門派的秦曉嵐,師兄妹兩個便一道回了門派。而剛剛回到門派的他們還來不及就小卓子的事進行討論,就驚見夏悠竹與人比劍後居然昏迷過去、不省人事了。兩人大驚,連忙將她扶到房間進行治療。卓毅想方設法讓得夏悠竹甦醒了過來,只不過面對她體內的古怪寒氣,一時間卻是有些一籌莫展了。
此刻聽到夏悠竹的請求,他連忙安慰道:“竹兒別急,待我好好想想,定會想出妥善的辦法。”
一旁的秦曉嵐此刻自然也比任何人都焦急,她急急思索了片刻,提出了一個想法:“既然是寒屬性的真氣,那麼可否找到一個修煉了火屬性真氣或是乾脆覺醒了火神覺之人,用他的真氣輸入竹兒體內進行對消?”
“只怕不行。”卓毅搖了搖頭:“如我之前所說,要消除這異種寒氣的首要條件是阻止其對真氣的侵襲。而我方纔在探查這種寒氣的時候,心中隱隱生出這樣一種直覺:若是用火屬性真氣治療,情況不但不會好轉,反而可能更嚴重。我也不知道這種直覺是怎麼來的,但在此之前,我們最好不要輕易嘗試。”
若是李冥寒此刻在這裡的話,也許會對卓毅的這種直覺感到十分驚訝,因爲那樣做的後果確實就如他想的那樣。而儘管沒有確切的證明,秦曉嵐依舊對這個師兄的判斷毫不懷疑,因爲她知道在這方面,只怕整個劍城都沒有幾人能比師兄更權威的了。只是這樣一來,衆人就更加無從下手了。
“不行,解鈴還須繫鈴人,我現在就去找那個叫李冥寒的小子,把他給我綁來讓他自己來解決!”秦曉嵐一咬牙,拿了牀邊佩劍就要往外走去。一直沉浸在思索中的夏遠峰醒過神來,連忙出聲阻止:“嬸嬸莫急,悠竹這種情況我們之前見過,或許有辦法治療。”
“你們見過?怎麼回事?”秦曉嵐轉過身來疑惑地問道。
“就是前幾日飛葉劍莊那件事了。那個被追殺的弟子中招之後,也是這種情況,不過沒悠竹這麼嚴重而已。”夏遠峰說着,轉向了沐追雲:“沐兄,悠竹就拜託你了,應該沒什麼大問題吧?”
“可以試試。”沐追雲不置可否。
“那就快點來啊,追雲你、你這個傢伙,我平時沒得罪你吧?你、你這是存心讓我多、多受罪啊——”而聽得同伴居然有辦法給自己療傷,卻在那邊大半天都無動於衷,夏悠竹心下一喜的同時也滿是怨念,那委屈的樣子看得就算是木頭人都該有負罪感了。
“哦?這位沐小兄,你要用什麼辦法爲竹兒療傷?”卓毅卻對沐追雲接下來的手段有些好奇,畢竟就算是他,一時之間也沒什麼好辦法。
“磁。”沐追雲只回答了一個字,卓毅倒是若有所思,片刻後點了點頭:“這倒是可以一試。”
“好了好了,這些事過會兒再研究吧,沐小子你先給竹兒療傷再說。”眼見着女兒冷得都在那邊打擺子了,秦曉嵐連忙打斷了衆人的對話。沐追雲點了點頭,徑直來到了牀邊,而後對夏悠竹淡淡地說了一句:“把衣服脫了吧。”
房間中安靜了一瞬,下一刻——
“你、你要幹什麼?!”剛剛把被子放下準備接受治療的夏悠竹嚇得連忙又把被子裹上,接着又向牀內側挪動了幾下,臉上更是浮現出一絲驚慌之色。周圍的衆人也被沐追雲這句話驚得思維斷掉了一瞬,而後各種怪異的目光就投向了他。秦曉嵐狐疑的目光上下打量了沐追雲幾眼,眼睛危險地眯了起來:“我說沐小子,你該不是想對我們說‘我功力尚淺、不能隔衣療傷’這種鬼話吧?”
聽得她這句話,周圍衆人臉上都是不自覺抽了抽,唯有沐追雲依舊不爲所動:“療傷過程中寒氣外溢,若有衣物阻隔,則不能散之於外。如此,一是有迴流之險,二是有受寒之虞,無論治沒治好,之後都會大病一場。”
“這個——”衆人面面相覷,一時之間卻沒有想到這個問題。卓毅倒是點了點頭:“有道理,雖然平時這點寒氣對我們武者來說不值一提,但此時竹兒不能動用真氣禦寒,寒氣無法外泄的話的確會反侵入體,到時說不定還會留下隱患。”
聽了卓毅這句話,秦曉嵐也沒轍了。她望了望女兒,只得輕聲道:“既然這樣,竹兒你就——”
“不要不要不要!我纔不要!這種事、這種事怎麼可以……總之我絕對不要這麼療傷啦!”聽了衆人的對話,知道在過會兒的療傷過程中不僅要脫掉衣服,聽衆人的意思還要脫得一絲不掛,夏悠竹心下大急,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要她在一個男子面前不着寸縷,甚而在此情況下還會發生一些身體接觸——夏悠竹想想就覺得羞得不行。
“竹兒,身子要緊,你要覺得不妥的話可以讓沐小子把眼睛蒙上嘛。”秦曉嵐還在努力勸說着,奈何夏悠竹只是一個勁兒的搖頭,她也就感到了爲難。
“那個,雲哥哥你是要用星磁化砂術嗎?那個我也會的,所以——”一個弱弱的聲音響了起來,卻是薇雨鼓足了勇氣主動請纓。前些天親眼見了沐追雲給那個名爲陸斐的飛葉劍莊年輕弟子療傷,薇雨自然知道他用的是哪一種療傷術。而這次對象換成了夏悠竹,她覺得還是自己來比較好。總之,讓悠竹姐姐在雲哥哥面前脫掉衣服療傷,這件事是很不妥很不妥的啦——薇雨如是想着。至於究竟如何不妥,她就說不出個所以然了,只是覺得自己有必要想辦法避免此事的發生。
正緊緊抓着被子防賊似的戒備着衆人的夏悠竹聽到了薇雨的話眼睛一亮,一時間欣喜得快暈過去了:“我怎麼忘了,薇雨妹妹你纔是北天星磁功的正統傳人嘛!好妹妹,姐姐我就拜託你了,這回你一定要幫幫我啊!”
“那個,我一定會盡力的,所以,那個雲哥哥……”薇雨連忙擺了擺手,而後徵詢的目光望向了沐追雲。
“還有什麼好說的?既然小雨兒你也會,當然是由你來了,大男人一邊去!”墨跡了半天徒然發現有更合適的人選,秦曉嵐驚喜之餘也是沒好氣地瞪了夏遠峰和沐追雲一眼——這兩個不靠譜的傢伙,一個胡亂推薦人、一個一點男女有別的自覺都沒有,簡直是存心來氣自己的。
夏遠峰有些尷尬,其實他倒不是沒想到薇雨也會,只不過——
“此次療傷要一蹴而就,但凡留下一絲寒氣,亦會捲土重來、功虧一簣。雨兒功力尚淺,只怕未必能競全功。”沐追雲的話永遠是這麼一絲不苟,不過讓衆人鬱悶的是大多數情況下,他們總是找不到反駁的理由。
“我、我想我可以的。這次療傷不是不需要動用真氣嗎?所以我還是想試試。如果我實在不行的話,到時候再讓雲哥哥來,那樣也可以吧?”薇雨的聲音輕柔而又堅定,沐追雲也就不再堅持:“那好,星磁化砂術最耗心力,堅持不住不要勉強。”
“嗯!”薇雨點了點頭,也就不再多話,脫掉了腳上的繡花鞋就爬到牀上準備爲夏悠竹療傷。
“好了好了,這裡有我留下幫忙就行了,你們這幫大男人先出去吧。”眼見一切準備妥當,秦曉嵐當即把剩餘的人給轟了出去。她關上房門,轉過身來的時候恰好看到薇雨已經盤膝坐到了夏悠竹身後。身上幾件薄薄的衣衫依次褪下,露出的是少女光潔如玉的後背,只是此刻其上卻覆着一層薄霜——夏悠竹此時的情況倒真可以稱得上是“冰肌玉骨”了。薇雨深深吸了一口氣,提起了雙手,其上星光流轉,幾點亮紫色光芒開始在掌間流轉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