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各位實在不用來此送行的……”
清晨的太陽已然升上了天際,玫城以南不遠處的官道上,長虹劇團一行人正在爲着沐追雲他們送行。團裡的幾個姑娘都來了,尤其是紅綢也拖着尚未痊癒的病體坐在馬車上來爲幾人送行,讓得一人行頗爲過意不去。
“只是一份心意而已,就當讓我們自己心裡能開懷一些吧。”紅綢笑着回答道,不知想起了什麼,她又將目光轉向衆人:“況且,可以的話,我也想請幾位幫我一個忙。”
“幫忙?”夏遠峰聽了微微一頓,接着說道:“紅綢姑娘有事儘管吩咐,若能做到,必不推辭。”
紅綢擺了擺手:“不是什麼大事,只是想請幾位爲我送一封信。”她這般說着,從一旁取出一份書信遞給夏遠峰:“幾位到了劍城之後,若有閒暇,還請勞煩將此信交予荒劍門的少門主洪承宙也就是我大哥。前些年來我雖然也回去過幾次,但每每總是與父親多有爭吵,三年前更是一怒之下賭氣出走,直至如今也再沒回去過。如今想來,還是我這個做女兒的太不懂事了。雖然我依舊會堅持自己的夢想,但也應當好好與他老人家溝通的,說到底,他也就我這麼一個女兒而已。”
紅綢說到這裡,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門派裡的事,自有我大哥幫忙打理,只是父親終究年紀大了,母親又走得早,我想他身邊總還是需要人照顧的。所以我決定了,等這次的事告一段落,我還是會回劍城一趟,而且以後也會多回去。這次,就當是先與大哥通通氣吧,讓他也幫着我勸勸爹。畢竟我們吵了這麼多年,彼此也都累了,是到了靜下心來好好談談的時候了。”
其餘幾人都在認真聽着,發現紅綢說到這裡的時候,眼眶微微泛紅,想來心裡也是不好受的。一旁的鬱孟走過來輕輕拍了拍她的手,後者一笑,搖頭表示自己沒事。
“爲了夢想,紅綢姐姐其實也付出了很多呢……”薇雨輕聲呢喃着,想到若是因爲發生什麼事而讓自己離開父母,那她定然是十分不樂意的;而紅綢卻爲了夢想而承受着與親人的分歧,這麼些年來一直漂泊在外,定然是很辛苦的。不僅是薇雨,長虹劇團中親人尚在的幾個姑娘也是在此時被勾起了思念,黃素想到父親當年因不願讓自己嫁給那個紈絝子弟、從而把自己推入火坑,寧願配合自己做戲而讓他的女兒“黃仙羽”永遠消失的事,不禁潸然淚下;青靈是自己逃婚的,但想到脾氣一向暴躁的父親在自己失蹤後的焦急模樣,心裡也是堵得慌;至於藍憂,雖然有很多兄弟姐妹替她履行孝道,但自己這些年來一直未能承歡膝下,這到底還是無法彌補的缺憾。
一時間,衆人除了離別的愁緒之外,倒是有大半又沉浸到思鄉的情緒裡去了。
“我說你們這一個個的都在幹嘛啊,要真的擔心的話,像大姐一樣回去看看不就得了?”橙澄最是見不得姐妹們這般無精打采的樣子,不由出聲提議道。其餘幾人一聽,俱都無奈地搖了搖頭:
“我想我是回不去了,要是我再次出現的話,會給爹爹帶去很大麻煩的。”黃素輕輕抹去眼角一顆淚珠,卻無法抹去對父親的思念。
“我要回去了,我爹說不定會打死我的,而且肯定不會讓我再出來了。”青靈低着頭小聲嘀咕道。藍猶沒有說話,只是眼中那一抹憂鬱深沉得猶如碧藍的湖水。
“算了,這些都是我們自己的選擇,從決定的那一刻就已經知道後果了。縱然明知會品嚐到如今的苦澀,但也總好過失去夢想、失去自由、失去我們本應散發的光彩。只不過如果需要的話,我們還是可以想想辦法的,這些事,就等到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慢慢解決吧。”鬱孟拍了拍手,說出的話卻是讓得姑娘們眼中閃現一絲希冀的光。
“團長正經起來的時候,也是很有魅力的嘛。可恨他一見到我們就故意裝出那一副噁心人的樣子,分明就是有意**我們!”夏悠竹的話讓旁邊幾人都是大汗,而彷彿聽到了她的誹腹,鬱孟轉過臉來笑眯眯地道:“小悠竹,你在嘀咕些什麼呢?是不是改主意了,要與我們一道去征服星辰大海啊?”
“哼哼!”這回夏悠竹沒躲沒藏,而是踱着步子來到了鬱孟身前,而後圍着她轉了幾圈,那目光就有如在欣賞着什麼藝術品。
“怎麼了,莫不是看上我了?那人家可高興得緊,團裡的姑娘們都很是擔心我找不到媳婦呢。”鬱孟說到這裡的時候,橙澄一張臉登時一黑,一旁的藍憂莞爾一笑。只不過夏悠竹卻沒有被這句話“擊退”,而是嘴角一扯,露出一個“陰險”的笑容,而後突然自背後一把抱住了鬱孟的腰肢。
鬱孟身體頓時一僵,感覺到腰間癢癢的更是不自在。只是夏悠竹還沒有就這般放過他,她將下巴枕在鬱孟的肩膀上,輕聲開口的同時將一股熱氣呼出到鬱孟耳邊:“好呀,是團長你這樣的大美人的話,我可是絲毫不介意的。而且——”夏悠竹一邊說着,一邊將一雙手緩緩向上移動着,向着鬱孟的胸前遊走而去:“那股柔軟而又有彈性的觸感,我可是還記得很清楚呢……”
一層肉眼可見的紅暈浮上了鬱孟的臉頰,他一把抓住了夏悠竹欲要作怪的小手,無奈地問了一句:“小悠竹,你最喜歡的花是不是百合花啊?”
“嗯?”夏悠竹一頓,擡起頭來有些奇怪地問道:“你怎麼知道?”
“哦,猜的。”鬱孟一邊說着一邊不動聲色地將身子自夏悠竹的“魔爪”中脫離了開去。雖然不知道鬱孟爲何問這個有些無關的問題,但夏悠竹這會兒可管不了那些。她向着不遠處的薇雨和李採兒比出一個勝利的手勢,更是一臉“大仇得報”的表情,看得衆人都是哭笑不得。
“團長,看樣子你找到剋星了嘛,那我們還真得想個辦法將夏姑娘給請到團裡來了。”劇團幾個姑娘見到這個場景都是有些幸災樂禍。
“你們這幫小妮子……”鬱孟還是頭一回在這方面栽了個跟頭,心裡還真有些怪怪的。也不知是什麼心理作祟,他眼珠一轉,忽而招手喚過了夏悠竹:“小悠竹啊,有個事我想我還是告訴你們比較好。”
“嗯?什麼事啊?”自感反擊得手、揚眉吐氣的夏大小姐此時心情大好,也不在意鬱孟接下來想說什麼。只不過當後者小心地湊到她耳邊低聲耳語幾句後,她的臉色當場就變了,一張臉驚恐之下變得煞白:“你、你說的可是真的?”
“唉,我也希望那不是真的,只不過這就沒法解釋他爲何能一眼就看破我的僞裝了。”鬱孟那一臉心痛的模樣讓得夏悠竹對他方纔的話又信了幾分,她結結巴巴地道:“既然這樣,那、那你怎麼不想辦法……”
“看都看光了,還能想什麼辦法?再說,又不是我一個人是這樣,在他眼中,我們大家是一樣的嘛。”鬱孟那一臉認命的模樣再加上他的這一番話,已經讓得夏悠竹牙齒打顫了。這還不算,他還拍了拍夏悠竹的肩頭,語重心長地總結了一句:“難爲你們了,今日之後我和姑娘們也算是解脫了,只是看樣子,你們還要同行很長一段路啊。”
…………
夏悠竹走回這邊的時候,整個人都有點混混沌沌的,看得其他人都是一頭霧水:這位大小姐方纔還不是一副齒高氣昂的勝利摸樣嗎?怎麼一轉眼間整個人都焉了?
“怎麼了?受什麼打擊了?”夏遠峰奇怪地問道。聽他這一問,其餘人便也將目光轉了過來。夏悠竹呆呆地擡起頭,看到沐追雲也是將目光轉過來後,整個人彷彿觸電一般“啊”地驚叫一聲,像只中了箭的兔子般閃到了夏遠峰背後以此來避開沐追雲的視線,嘴裡還一疊聲嚷嚷着:“你別看我、別看我呀,快、快轉過身去——”
衆人面面相覷,都是感覺莫名其妙。只有沐追雲不知想到了什麼,向着遠處的鬱孟淡淡地瞟了一眼——沐追雲望過去的時候,鬱孟正在向這邊拋媚眼兒,嘴角還掛着一絲狐狸般“陰謀得逞”的笑意。
“那個無聊的女人……”沐追雲沒有理會接下來的事,而是徑直轉身上了馬車前端趕車的那個位置。薇雨見了連忙跟上,其餘三人向着劇團再度道別後,也是紛紛上了馬車。其中夏悠竹大小姐一邊小心地躲在衆人身後一邊一直注意着沐追雲的動靜,那樣子就好像她沒穿衣服擔心被看光光一般。
鬱孟和夏悠竹這麼一鬧,離別的愁緒倒是被沖淡了不少。眼見着五人的馬車慢慢啓動,最終消失在視野中,劇團的幾位也就準備回城了。
“怎麼啦橙澄姐,捨不得啊?捨不得你還一直沒開口,看,現在人家都走了。”正要轉身離去的青靈看到橙澄望着遠方輕輕嘆氣的樣子,不由跑過來打趣了一句。
“哼,你這小丫頭懂什麼,我哪有什麼捨不得了。我算是看透了,男人就沒一個靠譜的,以後我決定一直單身了。”橙澄抹了抹鼻子有些悶悶地說了一句。
“哎呀,可憐的夏公子是做了什麼事惹得橙澄姐失望了?還是說你把別的不靠譜男人的事也算到夏公子身上了?”青靈笑嘻嘻地說道,只不過說完才發現一旁聽到這話的綠嫣身子一顫。綠嫣自那天晚上之後,整個人就開始變得沉默許多。如今聽到青靈這句話,不知想到了什麼,她的頭低得更低了。青靈愣了一下,轉而知道了綠嫣還是沒能從那一晚的打擊中恢復過來,不由輕輕嘆了一口氣。一旁的橙澄顯然也發現這個情況了,走過來拉住綠嫣的手輕聲安慰着:“嫣兒,別胡思亂想了,過去的都讓它過去吧。”
“嗯,我、我知道了。”感受到手上的溫暖,綠嫣輕輕點了點頭。她擡起頭,看到其他人也都在用着關切的目光看着自己,瞬間感覺鼻子酸酸的:“我、我真的沒事了。大姐的身子還未好,不能受了風寒,我們還是先回客棧吧。”
“嫣兒說的對,那我們就先回去。”一行人相互支持着,一路走來,可能也會一直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