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紅瑕陪着萬瑤,是凌滄笑的主意,一方面,同是女孩,年齡也相仿,能解他憂愁,另一方面,也是爲了能時刻了解萬瑤的思緒。
因爲凌滄笑發現,這次見到萬瑤,對方雖然還和當初一樣親暱,但從眼神中,他能夠看出,這丫頭已不再如以前那般無憂無慮,這一年之中的境遇,有些事情,她已習慣了埋藏在心裡……
紅瑕也時刻不忘自己的任務,時刻豎着耳朵,萬瑤的每一句話,她都一字不漏的記了下來,時不時還懂得旁敲側擊。
紅瑕聽到萬瑤擔心,無所謂的說道:“這個你大可不必擔心,蝨子多了不怕癢,最近聽說公子的賞金,在帝國已經達到了四千萬了,但是你看,現在他還不是大搖大擺,招搖過世,無人能治嗎?”
萬瑤聽的目瞪口呆。
她近一年都身處侯府,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何曾有機會知道這等事情。
當然,紅瑕也是爲了讓萬瑤放心,而往大了吹,招搖過市是沒錯,但絕大多數時候,也都是用千幻臉譜變化了相貌的,不然走到哪,哪都要轟動。
而且,千幻臉譜,也的確玄妙,等閒之人不能窺破真容,到目前爲止,除了當日客棧的那個老人,能窺破凌滄笑幻化的容貌,其餘能堪破的似乎少之又少。
……
同樣是三日前的那一處地方。
而這個時候,已經有人在此地等候多時。
凌滄笑一步一步的走了過來,他的每一步,都充滿了韻律,而且似乎像是丈量過一般,一步三尺,分毫不差。
那人聽到了他的腳步聲,耳朵一陣聳動,目光隨之看去,他的眼睛突然間微眯。
他出身不凡,見識同樣不凡,光是這人走來的步伐,他就知道,這是一個尋竅境之中,十分罕見的高手。
那種韻律很和諧,那種步伐很自然,自然到,人彷彿天生就應該這麼走路一般。
但他也清楚的知道,那是“劍步”,一個在劍道上,成就高深的人,才能自然而然化出來的。
如果一個劍道境界不到的人,強行效仿,一般只會有兩種結果:一是經脈錯亂,下身癱瘓;二是精神錯亂,癲瘋不治。
凌滄笑這時,走到離那人十步之處,突兀停了下來。
儘管是黑夜,但在凌滄笑的眼中,宛若白晝,所以清晰的看到了,那一早就等在此地的人。
白衣,長髮披肩,樣貌平凡,目光很亮,手裡提紫金作鞘,鑲綠玉的寶劍,這是他所看到的。
一個人的目光,有時候能看清一個人的品性,這人目光很正,不見晦光,凌滄笑暗自覺得,這人看起來,倒也似乎不像是陰邪之輩。
之所以用“似乎”二字,當然是因爲最近他看人的一次失誤,內心也不得不提高了警惕,那燧族的慕婉瑤,就是對他最好的警醒。
凌滄笑腳步一落,直接開門見山:“想不到,你有些膽量,竟然真的敢來?”
對面那人不卑不亢:“這也是我想要問你的!你青天白日,殺我僕從,就不怕今天,我糾集侯府高手,將你擒殺?”
凌滄笑道:“我希望你那麼做,但很可惜……”
對面那人笑了,即使在黑夜,凌滄笑也看的一清二楚。
“看來之前,在你眼裡,倒希望我是那種,仰仗父蔭的無能之徒!”
說到這,男子面露傲色:“即使我那麼做,我父親信天侯也不會允許,信天侯府,從不出那樣懦弱的子弟……”
凌滄笑面色不變,心中卻是暗道:“信天侯,位列‘掌天’四侯之一,而且近百年都無人能取代,倒也不是浪得虛名……”
他緊接話鋒一轉,說道:“我讓那個女人,給你帶過話,你應該知道,你今天難逃一死!”
那人道:“憑你尋竅後期的修爲?”
凌滄笑道:“不錯!”
那人深深的看了一眼凌滄笑的臉。
“這並不是你的真面目!”
凌滄笑道:“你也算的上是一個,配看到我的真面目,而戰死的人,而且,我也想讓你明白,你今天爲何而死?”
凌滄笑面容一陣模糊,出現了他的真容。
那人臉色微變:“是你!”
“看來你認識我?”
“你現在的畫像,已經貼到了乞丐的碗裡!你遭帝國圍殺,不但活着,而且還殺的想殺你的人聞風喪膽,的確值得我出手!”
凌滄笑道:“現在你知道我爲什麼殺你了?”
那人道:“不錯!是因爲瀚瀾郡一個山寨的事,還有我府中的一個女人!”
凌滄笑兇名顯赫,只要是有心的人,自然能查出他的來歷與過往。
那人又道:“你的手腳很快,後來我才知道,那楚家利用我,不過我找人去滅他們的時候,該死的人,都已經死了!”
凌滄笑又道:“我今天廢話說的很多了,那就不妨再多說一句,牛王寨之事與你有沒有關係!”
那人沉吟,像是在回憶,畢竟這段經歷,對他來說,本都是芝麻綠豆大的小事。
“我當時是旁觀者!我對殺一羣毫無反抗能力的人,並沒有絲毫興趣。”
凌滄笑不再說話,對面那人也不在言語,他們之中,必有一戰,說的再多已然徒勞。
兩人身上的氣勢,都在不斷的攀升……
對面那人,已經開始緩緩的抽出了手中的劍。
凌滄笑周身的氣勢,已經集聚到了一個頂點,突然他把左手之劍,當空就是一送。
劍應聲出鞘,隨着“嗖”的一聲,竟然入了青冥之上……
對面那人,幾乎同一時間出手了,一出手,眨眼就憑空刺出了七劍。
“我‘北斗辰陽劍’領教你的手段,看看你,是不是真如傳聞中的那麼可怕……”
七劍一出,竟然在他的身前,形成了七個奪目的星芒,星芒成北斗排列,最後竟然開始兩兩相連……
北斗相連,辰陽一劍。
那七顆相連的星芒,遠遠的看去,特別是在這昏暗的夜裡,真像是北斗下了凡塵一般。
七顆星斗一連,星芒再次大放,似乎夜魔都被它逼退了,瞬間把這一處地方,照耀的宛若白晝。
“去~”
隨着那男人一生大喝,七星齊飛,朝着凌滄笑飛射而來……
凌滄笑一看他施展的手段,心中頓時瞭然:“這必是九曜星宮的劍法,而且劍法之中蘊含着高妙陣法,看來這人,即使不是九曜星宮的門人,也是與星宮淵源極深,不然這等高妙劍法,那些敝帚自珍的門派,怎會輕易外傳。”
即使如凌滄笑,這時也不由心中暗讚了一句:好劍法。
眼看七星飛來,凌滄笑合手成刀,當空就是一個下劈。
“誅龍犯神刀~”
這是凌滄笑,近一段時間內,在當初從幽州一刀魔身上,得來的那一片龜甲上,參悟所記載的一式“蚩神刀”,從而頓悟出的一門刀法。
更加準確的說,是在劍法中蘊含刀法,外面是劍,裡面是刀,這也是他第一次真正的施展出來,具體能達到什麼樣的威力,他自己也不清楚。
但是就他在創出的那一刻,就知道,威力必然還在自己那一招“虛龍斷空裂”之上。
隨着他的這一個下劈,那被他縱入青冥的妖劍,已不可思議的速度飛馳了下來。
那劍像是打開了一道未知的能量之門,一股荒古的氣息,瘋狂的隨劍而出,最後形成了一道巨大的刀影,當空顯化了出來……
那刀影攜着令人窒息的威壓,像一把鍘刀一般,隨着凌滄笑的那一個動作,直接凌空斬下,斬在了飛空而來的七星之上……
“北斗辰陽劍”:劍法之中有陣法,的確窮盡了變化的極限,奧妙到了不可附加的地步。
而反觀凌滄笑的“誅龍犯神刀”:沒有變化,什麼都沒有,只有最簡單,也是最純粹的力量。
這完全就是兩種極端,一個追求究極的變化,一個追求簡單的純粹。
兩種截然不同的力量相遇,終究是要爭一個雌雄。
“咔!”的一聲,宛若天崩地裂。
聲音持續有數個呼吸,最後兩個站立的身影,這才逐漸的顯現了出來……
凌滄笑一個探手,插在對面男子身前,只有一步之遙的妖劍,拔地而起,一個反轉就回到了他的手裡。
他緩緩把劍插回了鞘中,轉身離去……
他的聲音,遠遠的飄來:“我們之間的恩怨,就此了結,我看的出來,瑤妹不想我殺你,但你也應該感謝你的父親……”
凌滄笑的身影,隨着聲音的飄忽,逐漸的隱於黑夜之中。
對面那人,胸口突然一個劇烈的起伏,“噗”的一聲,噴出了一大口鮮血,身體更是一陣虛晃……
這時,黑暗中出現了一個人影,扶住了他的肩膀,那人看不清樣貌,甚至看不清軀體,只有一隻手,清晰可見。
男子似乎知道是誰,強自穩住了身形,看着凌滄笑遠處的方向,眼中沒有憤恨,也沒有失落,仍然平淡如水,似乎一場失敗,根本不能引起他情緒的一絲波動。
久久之後,他臉色蒼白如紙,自言自語的說道:“我以大成修爲敗於此人,技不如人,參加穹武大試,也是徒增笑柄,我會閉關苦修……”
那黑影中的人,點了點頭,始終不出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