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酌連忙低着頭應道:“是,可是城中那一位,亦是自稱是雪巖神醫,還說陛下曾經救過他的性命,因而他曾經應陛下所求,在太子府中的冰窖住了一段時日,便是爲了給皇后娘娘診脈……”
雲裳將手中的筆放了下來,取了錦帕來擦拭着衣袖上的墨跡,淺酌雖然沒有將話說完,可是接下來的話,雲裳卻也能夠猜到。
淺酌這才瞧見雲裳衣袖上的墨跡,連忙上前幫雲裳擦了擦,才道:“奴婢去給娘娘取一件衣裳來。”
雲裳點了點頭,眉頭緊蹙着,雪巖已經死了。她相信洛輕言的情報絕不會出錯,且若是雪巖神醫,定然也不會說那樣子的話。可是,如今在錦城中頂着雪巖的名號招搖撞騙的人又會是誰?
淺酌取了一件常服來給雲裳換上了,雲裳沉默了許久,才問道:“他那般說,百姓們便信了?他手中可有拿出過什麼令人信服的證據來?”
淺酌微微擡眸,有些遲疑地看了雲裳一眼,飛快地縮回了目光,才低聲道:“有,是陛下的親筆書信。”
雲裳的身子微微一頓,神情帶着幾分怔愣,半晌才道:“可有法子將那所謂的雪巖神醫找到,帶來給我瞧瞧?”
淺酌搖了搖頭道:“那人十分謹慎,見的人都是一些達官貴人,且每次達官貴人相見,都由他定時間地點,由他派人去接。”
雲裳微微眯了眯眼,站起身來道:“去太極殿。”
到了太極殿,雲裳將事情同洛輕言說了。洛輕言在殿中來來回回踱着步,眉頭緊蹙,半晌纔回過頭來道:“雪巖定然是已經死了的。”
雲裳點了點頭,洛輕言的消息,她從來不曾懷疑過。
洛輕言沉吟了片刻,才又接着道:“這件事情,我猜測,多半是鄭啓明在後面暗中操控,鄭啓明殺了雪巖,興許便是爲了那封信,或許不只是那封信。我此前幾年都斷斷續續同雪巖有書信來往,那些書信都可作爲證據,證明我同雪巖交情不淺。”
雲裳嘆了口氣,眼中帶着幾分苦澀:“我倒是有些好奇,究竟是什麼,驅使着鄭啓明竟然做出這些事情來,欺師滅祖……”
洛輕言伸手攬住雲裳,正欲開口,雲裳卻已經轉過了身,定定地看着洛輕言:“此事還請陛下交給臣妾全權處置,臣妾以爲,敢這般光明正大地假冒雪巖,定然是雪巖十分熟悉之人,我猜想,極有可能,便是鄭啓明。咱們還在苦惱如何抓住那個叛徒,如今他竟然親自送上門來,臣妾又怎能不好好珍惜這個機會呢。”
洛輕言聽雲裳這般說,似是有些詫異,垂下眼瞼沉默了許久,才輕輕頷首道:“好,若是有什麼需要我出手的,儘管說便是。”
雲裳應了聲,便行了禮轉身回了未央宮。
既然有了初步猜測,基本認定了那個暗中操縱假雪巖神醫一事的人應當是鄭啓明,雲裳倒也不那麼驚慌了。
雪巖神醫雖然名聲大,只是卻只是在寧國而已,在夏國卻是不如鬼醫的。且因着雪巖不能離開冰雪,常年呆在長白山上,見過他知曉他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因而,即便是打着雪巖神醫的名號,敢相信他的人只怕亦是不多的。
只是,若是來人是鄭啓明,唯一有一點不太妙的,便是鄭啓明此前在太子府呆過一段時日,對許多事情都瞭解,比如寧淺的身份,比如淺水伊人閣是她暗中操縱的。這般一來,有些事情的難度便大了一些。
且以鄭啓明對他們的瞭解,他敢於這樣大張旗鼓的鬧騰,定也算好了,她和洛輕言不會坐以待斃,只怕鄭啓明早已經想好了若是自己和洛輕言出招,他會如何反擊了。
雲裳將手中的錦帕繞着手指,良久,才擡起眼來,既然如此,她便來一計引蛇出洞好了。
要引蛇出洞,勢必變得要有誘餌。什麼纔是能夠引出鄭啓明的誘餌呢?雲裳絞盡腦汁想着這個問題,卻始終沒有解法。
雲裳困在寢殿之中想了一個下午也沒有想明白,便站起身來出了寢殿,走到正殿門口,便瞧見畫兒抱着寶兒在院子中玩耍,春天,正是百花盛開之際,畫兒給寶兒摘了一朵花,寶兒一把抓了過來,樂呵呵地扯着那花瓣。
雲裳失笑,走到了寶兒身邊,畫兒連忙行了個禮,雲裳將寶兒抱了過來,笑眯眯地道:“你個小傢伙,這麼小便知道糟蹋花了,以後還不知道皮實成什麼樣子呢。”
寶兒拍了拍手,將手中的花隨手一扔,便伸手抓住了雲裳的耳墜子。
雲裳捏了捏他的手,寶兒便鬆開了手,哈哈笑着望着雲裳。雲裳笑了起來:“喲,還知道害怕我生氣呢。”
淺酌立在一旁看着,卻突然道:“娘娘若是得了閒,不妨還是抽個空回寧國一趟吧,此前,陛下不是說,鬼醫如今在寧國皇城嗎?”
雲裳愣了愣,有些感慨,如今到這夏國已經兩年,她沒有再回過寧國,此前洛輕言答應了同她一起回寧國一趟,卻因着夏寰宇突如其來的讓位,將所有的安排全都打亂了。洛輕言想要帶雲裳回寧國,便是因爲鬼醫在皇城,他想要讓鬼醫給自己還有寶兒瞧一瞧。
此前洛輕言也曾經說過,最好的情況,便是鬼醫治好了他們,一切問題便都不再是問題。
雲裳抱着寶兒的手微微一頓,是啊,若是鬼醫治好了他們,一切的問題便都迎刃而解了,包括如今正在錦城中以雪巖神醫的身份出現,散佈流言的鄭啓明。
“淺酌。”雲裳突然轉過身來,聲音微微帶着幾分輕顫。
淺酌和畫兒,還有云裳懷中的寶兒皆是被雲裳突如其來的這麼一下嚇了一跳。寶兒呆呆地望着雲裳,半晌才又哈哈笑了起來。
雲裳卻已經顧不得其它,讓淺酌靠近了自己,附在淺酌耳邊說了幾句話,淺酌輕輕頷首,便連忙退了下去。
雲裳站在院子中,抱着寶兒,將額頭抵在寶兒的額頭上,輕聲喃喃着:“一切都會過去的,一切都會好的,你說是不是?”
寶兒伸手摸了摸雲裳的臉,笑得歡快極了,雲裳便也跟着笑了起來。
雲裳的餘光卻突然瞟到從未央宮大門走進來幾個人,雲裳擡起眼來,便瞧見了鸝太妃站在了門口,鸝太妃似乎也並未想到雲裳會在院中,似是微微有些詫異,才擡起腳走了進來,笑呵呵地道:“娘娘好興致。”
說着目光便落到了寶兒的臉上,眼中亦是帶着幾分慈愛的神色:“咱們小皇子可真是乖巧可愛,笑得真歡呢。”
雲裳聞言,自是歡喜的,便握着寶兒的小手道:“寶兒,這是奶奶。”
鸝太妃連忙揮了揮手道:“皇后娘娘折煞我了,我哪兒當得起小皇子一聲奶奶,太后娘娘纔是奶奶呢。”說完又看了看寶兒道,“小皇子多大了?我記着,應當有差不多八個月了吧?”
雲裳點了點頭,笑着道:“剛八個月。”
“八個月,還不會說話吧?”鸝太妃似是無意地問着。
雲裳神情卻微微一愣,暗中起了幾分警惕,心中覺着,鸝太妃的這句話,卻更像是在試探。莫非,那些流言蜚語,都已經傳進宮來了?
雲裳暗自想着,面上神色卻並未有明顯變化,只笑着道:“還不會呢,一般得一歲左右才能開口的吧?且男孩子要晚一些。前段時間剛剛學會了爬,四處翻滾,可皮實了,我還想着,過幾日同陛下出宮,便不帶奶孃,將他的奶給斷了,等斷了奶,便可以教他說話了。”
鸝太妃點了點頭,暗自留意着雲裳的神色,伸手逗了逗寶兒:“瞧着咱們小皇子這聰明伶俐的勁兒,以後定然是個小神童呢。”
若說先前雲裳尚有些不確定鸝太妃是不是在試探,如今聽她這麼一說,便已經在心中下了定論了。
雲裳勾了勾嘴角笑了起來道:“陛下此前便說寶兒定然聰穎,還想着等寶兒能夠說話了,便直接交給賢王啓蒙呢,然後三四歲便可練武。只是我可不忍心寶兒受這樣的苦,天下做母親的,大抵都希望自家的孩子快快樂樂平平安安的便好了。”
鸝太妃目光一直看着寶兒,聽雲裳這麼說,才稍稍移了開去,笑着應了,眼中帶着幾分苦澀,雲裳方響起來,鸝太妃雖然入宮時日不短,可是卻一直不受寵,膝下無子無女,只怕她方纔的話便又戳到她的痛處了。
雲裳想着,便又轉開了話茬子:“鸝太妃來,可是有什麼要事?”
鸝太妃輕輕頷首,沉默了片刻,才壓低了聲音道:“方纔,我宮外的家人傳遞了書信進宮,說昨兒個有一位自稱是神醫的人尋到了府上,見了他們。那人說,娘娘此前生小皇子的時候傷了身子,再也無法生育了。而小皇子,亦是心智不全。”
雲裳神情一動,轉過身望向鸝太妃道:“哦?竟有這般荒唐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