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嘴。”皇后眼中更冷了幾分,“你來這兒便是來想方設法的刺本宮兩句的?”
李拂衣微微一笑,搖了搖頭,“我來只是想要告訴姐姐一聲,那來鳳行宮之中,妹妹幫姐姐安插了一個人,妹妹讓她尋了機會,向錦妃和錦妃那剛剛出生的孩子行刺,若是事成,也算是幫姐姐除掉一個心頭之恨了,若是事情敗漏,她便會告訴錦妃和皇上,是姐姐,要她們死。”
“李拂衣!”皇后怒道,“本宮倒真是小看你了,竟然忘記了,你平日裡最擅長的便是做戲,跟你那個下賤的生母一般!”
李拂衣一愣,卻仍舊笑出了聲來,“姐姐又何必如此生氣,這也是父親的意思。父親說了,姐姐這人,最重情義,萬一臨到頭來,卻突然反悔了,那可不妙。你瞧如今不是很好,皇上只怕對你恨之入骨,即便你沒做什麼事情,他也定然不會饒過你。而且,華鏡公主,可是被雲裳公主害得夠嗆,如今,也不知道還是不是活着……”
“夠了!你走!”皇后指着李拂衣,面上幾近扭曲。
李拂衣站起身來,“那妹妹便先走了,姐姐可要記得哦,莫要讓父親失望了。”
皇后瞧着李拂衣出了正殿,身影漸漸淹沒在夜色之中,才猛地坐到椅子上,面上呆呆的,似是被人挖空了一般。
“皇后娘娘……”聞喜又再一次出了聲。
皇后擡起眼望向她,聞喜呆了呆,噤了聲。
“去吧,去將妃嬪帶到金鑾殿吧。”皇后輕聲道,嘴角泛起一抹苦澀的笑意,若真是需要用到妃嬪來做擋箭牌的這一步,只怕這後宮中所有的嬪妃也起不到絲毫作用,沒有人比她更明白,皇上心中,什麼纔是最重要的。
爲了皇位,連他那般深愛的女人也可以冷漠以待,更遑論,這些個他根本從未在意過的女人呢。何況,如今錦妃和她的孩子被牢牢的護在了他的身後,這後宮三千,只怕在他眼中,連一隻螞蟻都不如。
聞喜帶着人離開了,偌大的棲梧宮,便只剩下了皇后一人。
“皇后娘娘看起來似乎並不怎麼高興呢?”突然傳來一聲輕輕淺淺的女子聲音,皇后渾身一震,便又聽見那女子道,“算來,若是李丞相登基爲帝,皇后娘娘的身份卻是有些尷尬,不知道應當叫皇太后好呢,還是公主好呢?”
“寧雲裳!”皇后咬緊牙齒,聽得那聲音似是從內殿中傳來的,便急忙衝進了內殿,果然瞧見雲裳坐在椅子上,笑容滿面地望向滿臉怒意的皇后,“母后是在叫我?”
皇后心中怒意更盛,“寧雲裳,你還我鏡兒!”吼着,便朝着雲裳衝了過去。
只是,還未觸及雲裳的衣角,便被人拉住了,皇后一驚,便瞧見自己被兩個黑衣人抓住了,心中這才慢慢冷靜了下來,這個時候,她怎麼會在此處?宮中如今戒備森嚴,她是如何進來的?
“母后莫不是在想,裳兒是怎麼進來的?”雲裳微微一笑,好心的解釋道,“母后難道不知道,這宮中有許多的暗道的嗎?”
皇后身子一顫,目光灼灼地望着雲裳,爲何,她在宮中這麼些年,竟然從不知道。莫非,皇上從頭到尾,便沒有信任過她?不然,爲何連這個小賤人都知道的事情,她作爲一國之母,作爲整個後宮之主,卻從未聽皇上講起過呢。
越想便越覺得心中淒涼,只是,她在宮中起起伏伏這麼些年,早已練就了一套面不改色的本領,方纔也不過事出突然,她也只是依了本能而已。
皇后沉默了良久,才道,“你告訴本宮,華鏡究竟如何了?”
雲裳笑了笑,“其實前些日子,裳兒便依舊通過別人的嘴告訴母后了呀,母后莫非沒有聽到,皇姐啊,唉……”雲裳嘆了口氣,“皇姐中了府中小倌的道了,中了慢性毒藥,算算時間,應當早已經發作了吧,若是在皇城中,興許還有解,不過那夜郎國三皇子也是,非要擄走了皇姐,夜郎國的人醫術不如何,而且,要毒的解藥只有裳兒這兒纔有的,只怕,皇姐已經……沒了吧。”
皇后目光中猛地迸出幾分殺意,嗓子也微微有些啞,“你爲何要這樣?鏡兒不過任性了一些,可是卻也是你的皇姐。本宮教養你一場,從未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情,你便是這樣回報本宮的?”
“任性?教養?”雲裳似是聽到了天下間最好笑的笑話,忍不住哈哈笑出了聲,“皇后娘娘莫不是在說笑話?若不是裳兒福大命大,只怕,也是活不到現在的,皇姐只是任性了一些,卻是次次都衝着裳兒的命來。母后嘛,若不是因爲害怕被父皇發覺,影響到了你的後位,只怕,對裳兒下手也是不會留絲毫情面的。”
雲裳嘆了口氣,站起身來,走到皇后面前,“只是如今,咱們再說這些也沒什麼意義,華鏡被我殺了,母后想要找我報仇,我隨時奉陪,只不過,我覺着,母后只怕是沒這個機會了。”
“你是什麼意思?”皇后的手在袖中握緊,定定的站着望着眼前這個笑容淺淡,卻恍若致命毒藥一般的女子,心中震動萬分,看着她這般成竹於胸的樣子,只怕,自己一早便被她騙了個徹底。只怕,從她再次回宮的時候開始,她便欺騙了所有的人,什麼身子不好,一副柔柔弱弱什麼都不會的樣子,都是裝的。恐怕,只有如今這副模樣,纔是她真正的模樣吧。
她的鏡兒……雖然在她的教導下長大,只是知曉的不過是一些家宅中爭寵的法子,一些正妻該懂得的手段。況且,鏡兒從小受盡寵愛,因着才華出衆,也是在衆人的景仰中長大的,性子自然嬌寵了一些。原本她覺着,那算不得什麼致命的缺點,便也沒有在意,卻不想,那看似不起眼的缺點,卻被眼前的女子利用,最後,竟然奪去了她的命。
是自己害了她。皇后閉上眼,只覺得心中似是有萬蟲撕咬一般的難受。只是,雲裳的聲音卻仍舊十分清晰的傳來。
“看見我出現在了這兒,母后莫非還在以爲,這皇宮之中的守備真如你想象中那般森嚴?還是母后覺着,我真是一個人來的?”
皇后渾身一震,目光中帶着幾分難以置信地望向雲裳,似是還在思考她這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還未反應過來,便聽見外面傳來聞喜驚慌失措的聲音,“娘娘,娘娘……宮中的那些妃嬪都不見了……”
皇后瞧見雲裳嘴角緩緩勾起一抹笑來。珠簾被掀了開,聞喜的臉出現在了內殿門口,“娘……”話還未出口,一把劍便橫在了她的脖子上,因着來不及停住腳步,脖子在劍上撞出了一條口子。聞喜這纔看見了殿中的情形,目光忍不住瞪得大大的。
“是你將那些嬪妃都帶走了?”皇后沒有看向聞喜,只是望着雲裳,沉聲問道。
雲裳點了點頭,“啊,實在是抱歉,壞了丞相大人的計劃,我想着,丞相大人要這些妃嬪,除了威脅父皇,也就是威脅威脅這些妃嬪的家人。這些嬪妃本身也沒有什麼過錯,我一時心軟,便給救了。”
“不過我方纔突然想到,皇后娘娘與拂美人都是李丞相的愛女,也不知道,李丞相會不會在乎,王爺說,李丞相是個心狠的,想必應當也沒什麼太大的影響,不過,聊勝於無嘛。想必,皇后娘娘從未有過被至親之人拋棄的經歷,不如,今兒個來感受一番?”雲裳笑着道,眼中卻帶着幾分冷意,前世,她便是被自己至親之人一個一個的拋棄,丈夫與皇姐顛鸞倒鳳,母后賜自己一杯毒酒,這次,也該讓她們一點一點的還回來了。
皇后的眸光中一片死寂,她已經沒有退路了。腳有些軟,皇后鼻尖微微有些酸,她是怎麼走到這一步的呢,原本,她是天下至尊的皇后啊,即便皇帝對她並無幾分愛意,卻也是敬重有加的。原本,她也有自己視若珍寶的女兒啊,即便女兒嬌寵了一些,卻也才華橫溢,對她十分依賴。原本,她也有一個權勢滔天的父親啊,即便她與父親算不得親熱,卻也相互扶持,前朝後宮,都在李家的掌控之中。
怎麼,便走到了這一步的呢?
雲裳笑着望向皇后,“對了,母后知不知道,爲何,李丞相會這般膽大妄爲,做出這般大逆不道的事情的?想必母后是不知道其中的緣故的,裳兒便與母后說一說吧,其實,李家的人根本不是寧國人呢……”
皇后聞言,全身一震,怒斥道,“你胡說!”
雲裳卻沒有理會於她,“李家先祖原本是夏國皇室之人,便是因爲夏國有逐鹿天下的野心,卻苦於人口稀少,幅員狹窄,想要與寧國硬碰硬,幾乎是不太可能的事情。夏國皇室的先祖也是個有遠見有野心的,便讓自己的一個兒子隱姓埋名,帶着自己的心腹到了寧國來,一路慢慢的發展起來,步入仕途,將女兒送入皇宮,才漸漸地穩固了下來。到了李丞相這一代,已經算是十分鼎盛了,鼎盛之後,定然便會慢慢的衰落,加之,夏國籌備了幾十年,也往寧國安插了好些人,所以,夏國皇帝便覺得,已經到了最佳的時候了。”
雲裳一邊踱步一邊道,“原本這是一個萬無一失的計策,若是按照夏國皇帝的計策來發展,是擁有很大的勝率的。只是,卻出了一些意外,意外便是,裳兒的外祖父,在無意之中,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王爺便奉父皇之命,前去探查,發現了夏國皇帝的陰謀。夏國皇帝害怕事情敗露,不得已只得提前實施了計劃,只是,因爲提前了的緣故,許多事情都還沒有完全佈置好。”
皇后搖了搖頭,嗓子有些幹,啞着聲音道,“你何必爲了騙本宮編出這樣的謊言來,你覺得,本宮會相信嗎?”
“皇后娘娘只怕已經相信了吧?我們一直被矇在鼓裡,只是皇后娘娘可是李丞相的女兒,而且,又是皇后,怎麼會不知道呢?即便李丞相沒有說得那般明白,卻也有許多事情的細節,想必皇后娘娘仔細想想,便也明白了。”雲裳不以爲意,隨意地道。
聞喜被押了進來,珠簾再次被掀開,一個黑衣男子走進來,朝着雲裳行了個禮道,“回稟王妃,宮中的守衛已經全數換上了我們的人。”
雲裳點了點頭,轉過眼望向皇后,笑容滿面地道,“若是李丞相敗了,你猜,他會往哪兒撤退呢?唔,我猜,他會進宮。因爲,李丞相辛辛苦苦佈防了許久,這宮中的守備,在他看來,只怕是萬無一失的。而且,他讓皇后娘娘將後宮嬪妃帶到金鑾殿,只怕便是爲了便與他威脅父皇的吧。若是李丞相進了宮,皇后娘娘猜猜,他能不能活着走出去。”
皇后面色煞白,張了張嘴,沒有說話,眼中是滿目慘然,這棲梧宮中依舊金碧輝煌,只是,如今在她眼中,卻像是催命符一般。
半晌,她卻悠然一笑,目光中帶着幾分恨意地望向雲裳,“你以爲,本宮便只有這些手段?死了便死了吧,若是本宮死了,有錦妃,有錦妃心愛的兒女相伴,本宮也沒什麼遺憾的了!”
雲裳腳步一頓,目光中帶着幾分沉思,不管如何,她不能將母妃與弟弟置於危險之中,雲裳走出內殿,招來一個暗衛,朝他吩咐了幾句,才又走了回去。
再次走入內殿,雲裳沒有開口,坐在殿中望向皇后,目光中帶着幾分笑容。皇后被她看得渾身發寒,卻也勾起了一抹笑道,“怎麼?害怕了?”
雲裳卻搖了搖頭,“方纔有一件事情,我騙了皇后娘娘。本來打算留她一命,不過,方纔聽皇后娘娘這般說,我突然改變了主意。”
皇后冷冷一笑,“你莫要與我賣關子,你覺得,如今本宮還會相信你嗎?難道,你想說的是,鏡兒還沒死嗎?哈哈哈哈……本宮如今,也沒什麼可怕的了,左右今兒個只怕本宮也活不了了,若是華鏡真還活着,那還不如死了好,死了我們也要在地下團圓了。”
雲裳卻沒有應聲。
過了約摸一個時辰,先前離開的暗衛才又走了回來,手中捧着一個金絲楠木的錦盒,雲裳也不瞧,笑容輕輕淺淺地揮了揮手,“給皇后娘娘瞧瞧吧。”
那暗衛便捧着錦盒走到了皇后面前,皇后卻並不打開,只冷冷地瞧着雲裳。雲裳“嗯”了一聲,笑着望向皇后,“母后怎麼不瞧瞧?莫非害怕了?”
皇后哼了一聲,擡起手,隨意地一拂,盒子便從那暗衛手中滾落在地,被摔開了來,盒子中裝着的東西也就落了出來……第一百六十九章?劍影寒
那是一隻耳朵,還帶着血的耳朵。
聞喜猛地尖叫了起來。
皇后的目光淡淡地瞟了一眼在那耳朵上,冷冷地一哼道,“你便以爲你隨意地去找個人將耳朵割下來送過來,便會讓本宮覺着,這是華鏡的耳朵?寧雲裳,本宮方纔覺得你的手段進步了,卻不想竟也這麼經不得誇,這般拙劣的法子,也虧得你肯用。”
雲裳微微一笑,目光沉着,“母后爲何不肯認真看看?莫非是怕了?裳兒聽說,皇姐的耳朵上,有一個胎記……”話說到一般卻沒有再說下去。
皇后微微蹙眉,再次將目光掃過地上那東西之上,那耳朵的背面,似乎有一抹胭脂色,像是一朵梅花的形狀。皇后不動聲色的轉回眼,手悄然在袖中握緊,長長的蔻丹沒入手心,生疼。
“不過是一個胎記而已,宮中有些年份的老人都知道鏡兒的這個特徵,作個假又有何奇怪的。寧雲裳,你便不用白費心思了,不過一隻耳朵,有本事你便將華鏡押到本宮面前來,本宮便信了你。”皇后說着,便不在言語,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雲裳勾了勾脣角,“來人,拿去喂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