丟了人的秦檜,就象是輸紅了眼的賭徒,豁出一切想要在下一寶裡把自己失去的東西都奪回來。
正好此時,西門慶來假惺惺地安慰他:“人有失口,馬有漏蹄,天使大人不必在意。”於是秦檜就坡下驢,又是一陣“哈哈哈哈”的長笑,擺出一副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大將風範,昂然道:“這個吟詩作詞,算不上是絕頂的功夫……”
耶律敖魯斡今天打定了主意要跟他作對到底,此時順水推舟接口道:“天屎大人說得在理啊!這世間除了剃頭匠,沒人敢誇自己功夫絕頂。”
段和譽再次湊趣兒:“敢問耶律兄,爲何世間只有剃頭匠功夫絕頂?”
耶律敖魯斡便道:“很簡單嘛!想那剃頭匠——雖是毫末之技,確屬頂上功夫。”衆人聽了,一時鬨堂大笑。
秦檜被搶白得臉上七情變幻,賽過雨後的虹霓,肚子裡本來擬好的循序漸進的稿子也顧不得了,狗急跳牆大叫一聲:“玉皇有旨,西門慶接旨!”
此言一出,宴會廳中頓時鴉雀無聲。
西門慶舉杯笑道:“此地乃宴會廳,聚衆本爲合歡而來,若天使大人有公事,待宴會後且往議事廳一談,未爲晚也!”
秦檜心道:“媽媽的!等捱到議事廳,老子的臉皮都要被你們剝盡了!不在此處壓服了你們這羣土鱉,本少接下來還能擡頭做人嗎?”
這廝王八吃秤砣鐵了心,當下一聲冷笑,悍然放出一股王八之氣:“西門慶兄弟,你做事有點兒效率好不好?這要是地震,你也要往議會廳跑,沒等你跑過去,樓都塌了!”
西門慶放下酒杯,悠然道:“既然天使大人堅持,那咱們就傳旨接旨吧!”
秦檜好不容易掌握了全場主動,馬上驕橫起來:“奉天承運,玉皇詔曰——喂!我說你們也太算帳散漫了吧?這是玉皇大帝的聖旨,衆人還不跪接?”
白玉喬要給女婿造勢,咳嗽一聲,身先士卒地跪了下去。秦檜的草臺班馬上醒悟過來,麻溜地趴了一地,一羣男女齊聲諂語道:“草民們恭聆玉旨!”
西門慶等這些人都跪了,這才大喝一聲:“慢!”餘衆正猶豫要不要跟風下跪,聽到西門慶這一聲喝,順理成章地又把膝蓋挺直溜了。
秦檜歪了腦袋看着西門慶:“西門慶兄弟,你拒不下跪,是想對天皇陛下不敬嗎?”
西門慶突然冷笑起來:“老子下到地獄,十殿閻羅都得躬身曲背來迎接;老子上了天宮,玉皇王母也得離座相候——怎的今天玉皇那老官兒派你這鳥人來傳旨,竟然敢叫老子跪接?你他媽的錯翻眼皮兒了吧?”
秦檜心上一跳,暗叫不好:“壞了,我倒忘了傳言中這貨是裝神弄鬼起家,虛張聲勢地假死,然後胡說什麼地府還魂來蠱惑人心,我用玉皇大帝的名頭壓別人可以,卻是壓不住他!”
心氣一餒,口氣便弱了三分:“西門慶兄弟的身份,我自然是知道的,你不跪也就罷了——可此間這些閒人,總得表示表示吧?否則天皇陛下一個不高興,也不用五雷轟頂,只是下一場豪雨,這座城池就得給衝沒了!”
西門慶仰天大笑:“老子的地盤,老子做主!我們中華聯邦分工雖有別,人格卻平等,因此不興跪拜!玉皇老官兒手再長,也伸不到我中華聯邦的印把子上面來!聯邦子民,仰不愧天,俯不愧地,心意自誠,可通鬼神,聽個旨何用下跪?若說那玉皇老官兒敢降災禍?哼!且讓他試試!”
聽西門慶一言說得雄壯,衆人聽着都是熱血如沸——跟着轉世天星混果然有前途哇!連玉皇大帝都不用尿了!
西門慶的法螺吹得嗚嘟嘟直響,卻把秦檜氣得咣咣直放屁,心裡只罵:“太無恥了!這貨太無恥了!身爲一個古代人,居然敢如此不敬鬼神,這不是犯規嗎?好好好,算你狠!你馬勒戈壁的既然不見棺材不掉淚,本少就給你掏點兒乾貨出來!”
手往口袋裡一伸,卻掏了個空——秦檜這纔想起來,自己現在穿着的是古代人的長袍,袍子外面可沒縫口袋。秦檜心裡又是一陣破口大罵:“老子艹他馬勒戈壁的!本少都被西門慶這貨氣糊塗了!”
深深地吸一口氣,秦檜慢慢伸手,從懷裡摸出兩件東西來,象電視臺慢動作回放舉重一樣,以擔山般的份量鄭重地舉過頭頂,同時以極莊嚴最肅穆的腔調漫聲道:“玉皇親賜法器在此!你們這些下界刁民,都給本天使看仔細了!”
白玉喬雖然跪在地上,但見女婿祭出法寶,卻不由得心潮起伏,感慨萬千,他當了一輩子的龜奴,平生最大的志向就是能混成體制內的正式衙役,可以借父母官的威風打別人板子——此時看到女婿那不怒自威的模樣,一時間福至心靈,開口便喝起堂威來——“威武——”
秦檜的草臺班都唯白玉喬的龜(馬)頭是瞻,聽老國丈唱起堂威來,哪兒有不趨奉的?一時間,衆人異口同聲,齊齊響應:“威——武——哦——”
宴會廳中衆人無不大開眼界——一羣人跪趴在地上喊威武,真是此景只當天朝有,人間僅得此回聞啊!
俗話說放屁添風,威武聲中,秦檜一時間氣勢大振,大拇指一轉,就聽“叮叮噹噹”一陣動聽的音樂聲響起,他的手中有一物已是光華大亮——這一次,可算是正宗的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了!
這一下,宴會廳中衆人齊震!白玉喬和白秀英雖然跪倒在地,但遊目四顧,卻把所有人的臉色盡皆瞧在眼裡,父女兩個不約而同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接着衆人都看西門慶,因爲西門慶是場中唯一一個面不改色的人——他甚至連眼皮兒都沒擡起來。
因爲西門慶看得分明,心裡直撇嘴——“不就是一山寨的粗仿水果機嗎?加一塊太陽能移動電源,唬誰呀?”
那秦檜卻會錯了意,心下一樂:“果然是土包子!被我這神器一亮,嚇得臉色都不會變了。我要是在這裡栽點兒植物,你就完全可以做殭屍了!”
當下顧盼自雄,只覺得揚眉吐氣,方纔丟了的面子,現在全部找補回來了!當下志得意滿地一笑,運指如飛,波波波在機器上略按幾按,頓時一陣黃鐘大呂的樂音平地響起,衆人再向秦檜高舉展示的手中法寶定睛一看——卻只見寶殿莊嚴,兩排辮子人頂載花翎,分左右排班而入,然後齊齊往大殿中一跪,向正中間黃袍馬褂團龍襖的二亦子人俯首,異口同聲:“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秦檜見四下裡衆人瞳孔都瞪成了四白眼,心下得意到十二萬分,冷笑道:“這便是玉皇臨朝!本天使用法寶記錄了來,也讓你們這些下方刁民開開眼界!”
西門慶真是無語了——你踏媽的行騙也專業點兒好不好?最少也往手機內存卡里整個八六版的西遊記什麼的,效果豈不比這清宮辮子戲強萬倍?
不過轉念一想,也怪不得這秦檜不長進,病根兒還是在有關部門啊!那一撮兒正人君子們這也不準講,那也不準講,只是推行它自家的奴性教條,想要把一個“囚”字銘印在人民心上,好讓它們能千年王八萬年龜地剝削壓榨下去。弄得電影電視屏幕上見不到新氣象,處處都是辮子的官場宮鬥,男人看了可以陶醉於做奴才的風光,女人看了可以當成小三幹正宮的勵志片來鞭策自己,反正薰陶出來的沒一個好餅——不過這正合袞袞諸公本意,他們巴不得男人都是奴才,女人都是小三,好讓他們窮奢極侈地予取予求到永遠。
看了看秦檜,西門慶倒可憐起他來——這貨也不是不想精益求精,實在是大勢所趨,環境逼得他巧婦難爲無米之炊啊!
想想別說是他這種鼠竊之輩,就算是莫言又怎麼樣?幸虧瑞典沒有文字桎梏,否則他一萬年也想不上諾貝爾文學獎。弄得獲了獎之後名氣爆表,有關部門實在摟不住,不得不捏着鼻子認了,這期間不知逼得多少諸公死了多少腦細胞——此皆莫言之罪也!
秦檜沒看見西門慶憐憫的目光,他現在全神貫注,都集中到了手中影像的播放上,萬一播過了頭,那可就畫蛇添足弄巧成拙了。所以當辮子皇帝一句“衆卿平身”,然後小太監一聲“有本早奏,無本退朝”的格式化套路一過——秦檜以迅雷不及掩耳盜午夜兇鈴之勢,將視頻軟件給切了。
宴會廳中衆人得窺天機,正意猶未盡之時,突然沒了眼福,無不扼腕。但秦檜沒讓他們失望,手指輕舞飛揚間,早換成了音頻文件——就聽一個威嚴厚重的聲音,帶着雷音在宴會廳中迴盪響起:
“我乃玉皇大帝,世界之王,信春哥得永生,愛鳳姐得救贖。我在此命令西門慶傳中華聯邦元首之位於天使秦檜,如此必能保佑你們風調雨順,國泰民安,如若不然,定有瑪雅人二零一四之末日臨頭,那時悔之晚矣。欽此——”
衆人聽得分明,無不變色。這正是:
只疑天使爲小丑,不料玉帝是大神。卻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