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登也一頭霧水。發生在瀏水南岸的事情,同樣發生在了資水南岸。
一夜之間,三萬多蜀漢軍撤得無影無蹤。張承派斥候過水打探,才發現蜀漢軍正在撤退,他們已經撤出三十里,看樣子,他們似乎還要繼續撤。
孫登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難道是談判有結果了?不應該啊。如果有結果,父王不可能不通知我。魏霸不想打了?這更不現實,魏霸出道以來,什麼時候服過軟?
就在孫登疑惑不解的時候,他收到了鄧颺的信。鄧颺說,都試已經結束,承蒙貴軍理解,我們沒有發生衝突,非常感謝。希望這次談判也能像這次都試一樣順利,漢吳永保盟好,共分天下,刀兵不起,永保太平。
孫登將信將疑。緊接着,他又收到了諸葛恪的信,知道在臨湘也發生了同樣的事,魏霸的主力已經撤軍,只剩下一萬人還駐紮在瀏水之南。
孫登和張承商量,兩人猜不透其中的真相。在沒有得到更多的信息之前,他們無法做出更多的判斷,只能以靜制動,守好城池,以免被魏霸偷襲。除此之外,他們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進一步消息,等待武昌談判的結果。
九月三十日晚上,孫登和張承都無法入睡。兩人穿戴整齊,張承穿上了甲冑,來向孫登告辭。到目前爲止,他們還沒有收到武昌的談判結果,按照之前魏霸的說法。子時之前收不到結果,那就形同宣戰。儘管現在魏霸已經退出三十里。張承依然不敢怠慢,他下令所有的將士枕戈待旦,以備不測。他身爲主將,當然要親臨指揮,孫登作爲太子,也要在益陽城裡等候結果。
是戰是和,結果會在這一夜之間揭曉。不論是張承還是孫登,心情都緊張到了極點。
……
新陽。
夜色之中。不時的有馬蹄聲隆隆響起,一隊隊身影從黑暗中衝出來,在營前停住,覈對印信,對好口令,確認身份之後,步行入營。
縣寺的大堂上。十數名將領靜靜的坐着,沒有人大聲說話,有相熟的湊在一起耳語,更多的人則是靜靜的坐着。門外不停的想起急促的腳步聲,一個個將領走進來,自己找位置坐下。
法邈坐在一旁。翻看着手中的公文,只有當有人進來的時候,他纔會擡起眼皮看一眼,點頭致意,然後又把目光收回公文上。
從酉時開始。他就這麼坐着,一直坐到了上燈。
當靳東流邁着穩健的步伐走進來。法邈嘴角露出一抹淺笑,合上了手裡的公文,站了起來,拱了拱手:“諸位,人都到齊了,我這就去請神將。”
在座的都是荊州三郡的高級將領,出身武陵五溪蠻的佔了三分之二,其中不乏飛狐、寒如這樣的部落首領,坐在最前面的大漢就是如今五溪蠻的蠻王黑沙,他同時還是魏霸身邊的兩大護衛之一。其他人也大多是零陵、桂陽等蠻夷部落的頭領,是後來才進入魏霸麾下的。對他們來說,鎮南將軍的名頭遠不如神將的名頭來得大,聽法邈說要去請神將,衆人齊聲道:“恭請神將。”
法邈入內,片刻之後,魏霸從後面走了出來。他嘴角含笑,四下一顧,溫和而不失威嚴的目光從每一個人的臉上掃過。被他看到的人,都不自覺的挺直了腰桿。魏霸入荊州三四年,武陵三郡的百姓日子比以前好過多了,至少不用再承受吳國的徵召和盤剝,魏霸也徵召兵役,但是說得很清楚,適齡男子只當三年兵,三年之後轉爲預備役,不到萬不得已,只接受都試,不予以強徵。魏霸兌現了他的承諾,哪怕是攻打南陽的時候,魏霸也沒有大量徵發兵役。
魏霸治下也許離盛世還太遠,也談不上每個人都豐衣足食,但是大部分人的溫飽基本上都可以解決,在這亂世之中,能做到這一點已經不容易了。隨着中原、關中地區的移民涌入,新稻種的推廣普及,棉花的銷路打開,荊州三郡的百姓對魏神將的恩德還是很感激的。能在魏神將的麾下帶兵打仗,也是這些粗直漢子的榮耀。
“諸位,我說過,沒有緊急戰事,不徵召預備役作戰。這一次,依然如此,但是我需要你們幫我壯壯聲勢。”魏霸咳嗽了一聲,溫和的說道。他雖然沒有橫眉怒目,卻沒有人敢放肆,一個個目不轉睛的看着他。
“神將,我相信這可能不是一個好消息。”飛狐站了起來,拱了拱手,又看了看其他的將領們,笑道:“好多勇士可等着神將的命令,要爲神將衝鋒陷陣,斬將奪旗呢。”
幾個漢子跟着叫了起來。“正是,飛狐老兄說得對,我等入神將麾下三年,還沒有真正打過一仗,實在是手癢得慌啊。”
“可不是,當初跟着趙老將軍練習戰陣,我們就想上陣,不料神將驍勇,自己就把曹睿打跑了。這次打孫權,神將可無論如何都要帶着我們。”
魏霸看了看,這幾個急着求戰的都是零陵、桂陽等郡的部落頭領,他們的確沒有參加過什麼大的戰事。不過他們也不完全是想爲神將而戰,更多的原因是眼紅五溪蠻在軍中的地位。武陵三郡的常備兵高級將領大多出自五溪蠻,誰讓魏霸入荊州的第一站就是武陵呢。
шшш¤Tтká n¤CΟ 至於飛狐,恐怕也是出於平衡的目的。他現在雖然擔任武陵尉,掌握着武陵的兵權,可是他入魏霸麾下以來,沒有立過大的戰功,最大的功勞就是在三山谷擊敗了潘濬,而那時候主將是趙統,跟他沒什麼關係。他能夠擔任這個重任,很多人都不服氣,認爲是他的女兒楠狐嫁給了魏霸的親信魏興的緣故。在蠻人部落中,他的地位遠遠不如蠻王黑沙,黑沙可是參加過多次大戰的。
魏霸對這些人的心理一清二楚,心機再多的蠻子也是蠻子,論心機,哪能和他以及他身邊的法邈等人相提並論。他擺了擺手,笑道:“諸位勇氣可嘉,我非常高興。不過,兵者死生之地,不能大意,我向來的宗旨就是以最小的代價,換取最大的利益。夫子說過,讓訓練不足的人上戰場,那等於殺人。我是不會這麼做的。這次讓你們助陣,就是希望給那些沒有上過陣的勇士提供一個機會,讓他們熟悉一下真正的戰場,爲將來親自上陣殺敵做準備。”
魏霸頓了頓,又接着說道:“所以,你們不要爭,主攻任務,還是由常備兵來完成,預備役的任務就是後勤和軍械。必要的時候,我也許會挑選一些訓練最好的勇士上陣,不過,數量不會太多。”
衆人聽了,神色各異,像飛狐一樣的常備兵將領自然是喜形於色,而那些統領預備役的將領則面露失望之色。這些蠻子心思簡單,根本不知道隱藏自己的想法。
飛狐再次拱手:“將軍,那我們什麼時候出發?現在已經是期限的最後一天,就算是現在出發,恐怕也無法達成將軍的諾言了。將軍,宜早不宜遲,還是立刻下達命令,我們好回營準備啊。”
“哈哈哈……”魏霸大笑:“想不到你飛狐一把年紀,倒是鬥志不減,像年輕漢子一樣好鬥啊。聽說你又娶了兩個女人,我要來還以爲你只是娶了看看,現在看來,你很可能再生幾個兒子出來啊。”
衆人大笑。飛狐笑盈盈的撫着鬍子,自鳴得意。
魏霸擺了擺手,鬨笑聲嘎然而止。“不錯,我們就是現在出發,也不可能在十月初一的子時進入吳國境內。不過,我們無法進入,不代表我的諾言就無法兌現。你們要知道,我魏霸的麾下可不僅僅有你們這些勇士啊。”
飛狐眼珠一轉,故作不快的說道:“神將,如此說來,那我老狐狸可有些不高興了。這麼重要的任務,怎麼能不讓我們也分一杯羹。神將,你莫非是覺得我們不夠善戰麼?”
有人站了起來,胸脯拍得咚咚響,義憤填膺。“可不是麼,神將,你這麼做,太讓我們傷心了。要論打仗,誰還能比我們五溪蠻更勇猛。”
“嘿,你這傻大個,說什麼呢?我們桂陽蠻比你弱了?想當初在臨賀,打敗陸老頭的那一戰,我們桂陽蠻可是功勞最大的。”
“你們功勞最大?”先前那蠻子眼睛一瞪:“你問問大夥,認不認你這個賬。”
眼看着蠻子們又要開始翻舊賬,魏霸咳嗽了一聲。這一聲雖然不是很響,卻像驚雷一樣,激動的蠻子們不約而同的閉上了嘴巴,只是眼神如飛刀,嗖嗖的飛個不停。
“諸位都是勇士,卻不是表現在嘴巴上,更不應該把戰友當敵人。”魏霸不怒自威。“伯遠,你來宣佈一下作戰任務。”
“喏。”法邈站了起來,走到地圖前。
蠻子們顧不上爭強好勝了,一個個睜大了眼睛,豎起了耳朵,等着聽戰術安排,看看自己能不能撈一個比較靠前的戰鬥次序。那些預備役的也不敢大意,希望自己能被安排到一個重要的位置,如果那裡戰事緊張,說不定自己還有上陣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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