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之前?”張紹吃了一驚:“這麼急?”
“嗯,你猶豫不決,可是有人等着我回話呢。”關興得意的笑了笑:“別怪做兄弟的沒提醒你,想支持子玉的人可不少。”
“誰這麼熱心?”
關興嘿嘿一笑:“你之所以猶豫,是因爲你現在抱着丞相的大腿。可是你要清楚,沒機會抱丞相大腿的人多的是,他們只好去抱子玉的大腿了。”
張紹駭然變色:“那些人……”
“那些人怎麼了?”關興漫不經心的瞟了張紹一眼:“他們願意掏錢,丞相還能攔着?”
張紹眉頭一挑,忽然想到了什麼:“是啊,爲什麼丞相不攔着?這會不會是個一坑?”
“武陵本來就是一個坑,不過很顯然,子玉很擅長跳坑。”關興搖晃着手中的酒杯:“當初子玉勢單力孤,都能從武陵這個坑裡跳出來,現在他擁有精銳近萬,又有什麼樣的坑攔得住他?繼先,作爲兄弟,我再提醒你最後一次,等子玉在荊州站穩腳跟,打開局面,你再湊上去幫忙,他未必能把你當回事。到時候,你和我之間可就不是差一品兩品的問題了。你如果想靠外戚的身份和我比,我覺得你可以先想想吳家的境遇。有些事,不需要等到眼前就能看得清楚。你說是不是?”
……
陳家書房,房門緊閉,陳祗坐在案後,一手撫着頜下的短鬚,一手擱在案上,不停的捏放着,指節啪啪作響,就像是外面的爆竹一般。
陳禕坐在他的對面。似笑非笑的看着兄長。
“公偉,你不要這麼看着我。”陳祗有些生氣的說道:“你是不是和那些蠻子呆得太久了,該有的禮節都忘了?”
陳禕笑笑:“敢問兄長,我哪兒失禮了?”
陳祗一時語塞,過了片刻,有些惱怒的喝道:“你這麼和我說話,便是失禮。”
“兄長,遷怒於人,可不是君子所爲。”陳禕從容的搖搖頭:“你的方寸亂了。現在大概做不出什麼好的決定,我還是去陪表兄們喝酒,等你冷靜些再談。”
“誰說我亂了?”陳祗沒好氣的說道:“你坐下。”
陳祗話說得硬氣,口氣卻已經軟了。正如陳禕所說,他的確有些亂了。當初讓陳禕去武陵的時候。他幾乎沒抱什麼希望,所以關照陳禕的第一句話就是,萬一情況不對,立刻回成都。可沒想到,僅僅是兩三個月的時間,魏霸居然打贏了,逼着吳軍坐下來談判。割讓武陵郡,陳禕也成了魏霸的親信。
陳禕超額完成了任務,陳祗應該高興,可是他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因爲魏霸身邊可能已經沒有他的位置。在各方面和他都差不多的李譔已經在他之前進入了魏家莊園。並且得到了魏霸的重用。陳禕這次回來,就有把李譔帶到武陵去的任務。
這可是棋差一着,逼手逼腳。第一個是寶,第二個就是草了。心高氣傲的陳祗怎麼肯屈居李譔之下,而且還在弟弟陳禕之下。
“你不要高興得太早。魏霸能戰勝吳軍,是因爲孫權出了昏招,大軍深入山區,這才被魏霸抓住了機會。那些不算什麼,真正的考驗纔開始。丞相要北伐,所有的財賦、糧食、軍械都會撥往關中,一粒糧、一斤絮也不會運往武陵,魏霸本事再大,他能變成糧來,還是能變成絮來?缺衣少食,那些蠻子就甘心跟他受苦?到時候只要孫權肯出點血,他這個神將立馬就會現出原形,怎麼死的還說不定呢。”
“兄長的擔心當然不能說沒有道理,不過,魏霸也有魏霸的應對之策。”
“他有什麼應對之策?”
“他的應對之策,我猜不出來。”陳禕笑笑:“我要是有他那樣的本事,就不用聽他的了。”
“且!”陳祗不屑的哼了一聲,扭過頭,故意不看陳禕。陳禕低下頭,暗自笑了笑,兄長的脾氣他是最清楚不過的。他想了想:“兄長,丞相北伐,你怎麼沒有隨軍?按說,他重視軍械改造,你應該大有用武之地啊。”
“我怎麼知道。”陳祗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大概是因爲他自己在這方面造詣精深,不需要我這樣的人吧。”
陳禕眉頭一挑:“丞相日理萬機,他還會自己負責這些細務?”
“事必躬親嘛,你又不是不知道。”陳祗撇撇嘴,沒有再說下去。他本來是想趁着這次機會向諸葛亮展示一下自己的能力,沒曾想諸葛亮一點機會都沒有,就連軍械製造的作坊都沒讓他進。這讓陳祗非常受刺激,他看不到自己的前途在哪裡。
“兄長,跟我去武陵吧,以你的能力,魏侍中一定會重用你的。”
“魏霸?哈,算了吧,他的機械之術獨步天下,我那點兒門道,哪能入他的法眼。”
陳禕搖搖頭:“兄長,你錯了。魏侍中的機械之術的確是獨步天下,可是他不會像丞相那樣事必躬親,而且他對丞相這樣的做法並不認同。”
“是嗎?”陳祗猶豫了片刻:“可是……”
“可是他身邊已經有了李譔這樣的人,是吧?”
陳祗眼睛一瞪:“就你聰明。”
“我們兄弟一場,你想什麼,我還能不知道?”陳禕溫和的笑着:“如果你真是擔心這個,那我倒可以勸你大可放心。魏侍中說過,像李譔和兄長這樣的人才永遠不會嫌多,只會嫌少。當然了,你要是看中的僅僅是那個官職,那的確可能有衝突,可是……”
“等等。”陳祗打斷了陳禕:“除了官職之外,還有什麼衝突的?丞相爲什麼壓制非荊襄系,不就是因爲官職有限,要優先滿足荊襄人嗎?”
陳禕沉默了片刻,靜靜的看着陳祗,陳祗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想要避開他的眼神,卻又不肯示弱,只好硬撐着。
“兄長,魏侍中在襄陽時,用一艘改裝過的戰船就打得吳軍的朱然等數名重將暈頭轉向。”
陳祗思索了半晌,不解的問道:“這……跟我們剛纔說的有什麼關係?”
“道理很簡單,官職大小,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技術是否先進。”陳禕緩緩說道:“在一架犀利的連弩面前。就算有二十個、三十個將軍,一樣射成刺蝟。”
陳祗有些迷茫,不太明白陳禕說的究竟是什麼意思。陳禕也不解釋,起身行了一禮:“如果兄長是爲了一官半職,那就不要去武陵了。如果不出意外。魏侍中自己也不過是個武陵太守,最多再加個雜號將軍,他給不了你什麼顯赫的官職。如果兄長想憑着高超的技術建功立業,留名青史,我建議兄長可以考慮考慮。”
說完,他轉身離開,陳祗也沒有留他。品咂着陳禕的那些話,似乎琢磨出了什麼,卻又一直抓不住要點。不爭官職?那還爭什麼?大丈夫辛勞一世,不就是想位列公卿。封侯受土,光宗耀祖,恩澤子孫嗎?沒有官職,還有什麼意義?
“這豎子。騙人騙多了,說話神神道道的。”陳祗惱怒的哼了一聲。
第二天早上。陳祗等着陳禕過來拜年,卻一直沒等到,一問才知道,陳禕出門拜年去了。他非常不高興,讓人去找,過了好一陣,家人回報,陳禕去來敏的府上了。
“來敏?”陳祗眉頭皺了起來,良久半語。
……
來敏看着陳禕,花白的眉毛顫了顫,想笑又沒笑出來。他覺得陳禕瘋了。陳禕帶來了魏霸的口信,魏霸準備在武陵辦學堂,想請來敏去做教授。
魏霸瘋了,武陵一大半是山地,魏霸能控制的人幾乎都是蠻子,他吃飯都成問題,哪來的財力建學堂,就算建起了學堂,又哪來的學生?難道讓我去教那些蠻子讀書?
“來公,魏侍中說,聖人有教無類,五溪蠻也是黃帝苗裔,並非茹毛飲血之輩。正因爲他們的矇昧,才需要像來公這樣的飽學鴻儒去教化。荊州本是文化昌盛之地,可是江南卻一直未染士風,來公若肯屈尊前往武陵,功德不亞於文翁之於巴蜀,將來先賢祠中,必有來公一席之地。”
來敏心頭一動,撫着須尖,有些猶豫。讀聖人書,最希望的事無非立德立功立言,他生就一副臭脾氣,年紀越過越大,官卻越做越小,立功基本上是和他沒什麼關係了。如果能像文翁那樣興一方教化,被後人立祠紀念,也算是立德了。和諸葛亮出身世家不同,魏霸父子武人出身,想必對他這個博學的大儒同鄉更敬重一些,不會像諸葛亮那樣把他純粹當成一個擺設。
只是……要是和魏霸走得近了,會不會惹得諸葛亮猜忌?現在的日子已經夠難過了,再得罪諸葛亮是不是合適?諸葛亮讓魏霸去武陵,那可沒存什麼好心啊。
來敏左思右想,難以決斷。正在此時,外面有人來報,鎮北大將軍魏延來給來公拜年了。
來敏一聽,臉上頓時泛起一陣潮紅。魏延來給我拜年?我的天,難道今天的太陽是從西邊出來的?來敏沒敢多擺架子,魏延的臭脾氣是有名的,他肯來是好事,如果怠慢了他,惹得他發怒,那可就是禍事了。來敏不敢怠慢,立刻出迎。
魏延一見來敏,立刻搶上幾步,滿臉堆笑的躬身行禮:“來公,新年好啊?恭祝你身體康健,教化四方,立德立言,萬世流芳。”
來敏一聽說明白了:“文長,是替兒子來做說客的?”
魏延哈哈一笑:“犬子頑劣,急需來公這樣的大儒教誨。哈哈哈……魏延只好來請來公出馬了。來公,我已經向丞相請示過了,丞相也說能當此大任者,非來公不可。來公,就不要推辭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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