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績在觀陣的時候,魏霸也在上面看這艘獨自出陣的戰船。他看到了朱績的戰旗,卻沒有看到周胤的,沒想到周胤也在這艘船上。聽到周胤的邀戰,他不禁笑了起來。
“這二貨命真大,居然還沒死啊,看來趙師兄的矛法還沒練到家。”
“戰場上,越是怕死的死得越快,像這種不要命的瘋子,反而不容易死。”關鳳淡淡的說道,瞟了一眼遠處的周胤:“這人雖然不像他父親那樣世家氣十足,卻也不是個懦夫,他父親當年攻戰也是身先士卒的,文能運籌帷幄,武能揮戈疆場,算是個真正的豪傑。”
魏霸嘿嘿笑了一聲,不禁有些奇怪。像周胤這樣能用兵的年輕人,怎麼在三國上一點名聲也沒有?他哥周循是死得早,他呢,難道也是早死?不過話又說回來,三國那些名將的子孫基本都沒什麼名聲,關興、張苞不過是老羅寫出來的,實際上按他們目前的形勢,估計也不會有什麼大出息。歷史是掌握話語權的世家寫的,三國之後的兩晉一直到隋唐初期,都是世家子弟的天下,普通武人是沒什麼機會留名青史。
“周胤,你還沒死啊。”魏霸揮動手臂,像是和一個老朋友打招呼一樣,親熱的叫道。
“老子死不了,你有本事,來殺老子!”周胤也扯着嗓子大叫道。
“有本事你上來,老子賞你一刀。”魏霸大笑道。
“不要臉。”周胤唾了一口,不屑的罵了一聲:“縮頭烏龜,就知道躲得遠遠的。”
朱績哭笑不得,心道也只有你這樣的人才會這麼邀戰,魏霸有這麼好的地利不用,他會和你單挑決勝負?他要是同意,他纔是腦子進水了呢。
“仲英,不要意氣用事,我們還是好好的看一下魏霸的陣形。想個攻擊的辦法吧。如果不做準備,我們的傷亡會很大。”
“有什麼呢,不就是一條命嘛。”周胤嘴上說得很輕鬆,眼睛卻在不停的掃視着整個陣地,他想了想:“既然他的陣地都是用竹子搭建,那我們能不能用火攻?”
朱績想了想,點頭道:“可以試試。”
一旁一直沒有說話的周峻忽然插了一句嘴:“我聽說魏霸在襄陽之戰時。發明了一種龜船,上面有裝甲,不懼弓弩矢石。如果有那樣的船,我們的傷亡也許會少一些。”
周胤一聽,一拍腦袋,哈哈大笑:“對啊。我怎麼把這件忘了。哈哈,用魏霸的辦法來對付魏霸,一定很有意思。”
朱績眉頭一皺,也連連點頭,不過他隨即又失望的說道:“可是我們沒有這樣的船啊,臨時造也來不及。”
“這簡單,我來安排。”周胤手一揮。大大咧咧的說道:“我們又不是要造真正的大船,只要依照他的思路,做一個有防護作用的篷蓋就是了,其實和蒙衝應該差不多,只是大一些罷了。”
周胤說辦就辦,立刻向潘濬請示,讓他派人退出峽谷,到兩岸的山上伐竹。編成覆蓋物,架在船上擋箭。潘濬覺得這個辦法不錯,連夜做了安排,讓人砍了很多竹子,編了起來,綁在戰船上方。到了第二天早上,數十艘戰船都蓋上了厚厚的竹製篷蓋。連枝葉都沒有除掉,看起來綠油油的,煞是漂亮。
周胤架着這樣的戰船,率先開始試探性的攻擊。
魏霸遠遠的看到這些船。不禁笑罵了一句:“這個不要臉的,抄襲我的創意啊。等我抓住他,得跟他要版權費。”
關鳳很無語的白了他一眼,心道這時候了,你還有心情說笑。雖說佔據了有利地形,可是情況也不容易樂觀。前面是潘濬、呂岱的一萬多要奪路而逃的大軍,後面是一心想救人的陸遜,兩面的人馬加起來有兩萬之衆,領軍的又是吳國最著名的戰將,山上只有三千人,一旦有所失誤,前面所有的戰功都會化作烏有。
“準備戰鬥吧。”關鳳提醒道:“第一戰,一定要打出士氣來。”
魏霸點了點頭:“好,子全,你先來第一擊。”
“喏。”王雙應了一聲,操起他那張四石強弓,搭上一枝綁了引火物的箭,在火把上引燃,然後瞄準周胤的戰船,撒手鬆弦。
羽箭帶着呼呼作響的火團,向周胤的戰船疾射而去。
雖然是白天,可是峽谷中陰暗,這一點火光看得飛明,周胤一看,立刻大叫:“準備滅火!”
“喏!”幾個士卒連聲應道,伸手拿起舀水的東西,把身子探出船,舀起水就往頭頂的竹篷上潑。他們都熟悉水戰,對這個流程再熟悉不過,更清楚竹子易燃,之前就做好了準備,現在做起來輕車熟路。
“撲”的一聲,飛越了三百多步的羽箭射在了圓而堅韌的竹杆上,滑了一下,歪倒在竹篷上,好在箭矢上有倒鉤,倒沒有反彈下水。上面綁的火還沒等點燃竹子,就被一瓢水澆滅了。
“且!”周胤見應對有效,不禁大笑,衝着遠處的魏霸比了個不屑的手勢。雖然離着這麼遠,魏霸肯定看不到,不過他還是非常得意。
當然,得意的代價也是非常大的。士卒們爲了防火,澆了大量的水,這些水從竹篷上滴下來,浸得他半身都溼了。估計用不了多久,他全身就會**的。現在是寒冬臘月,北風呼嘯,淋成落湯雞可不是一件舒服的事。
周胤顧不上太多,下令數艘戰船一起出發,衆人用力划槳,向橫亙在沅水之上的陣地衝了過去。
見周胤發力,朱績下令擊鼓助威。戰鼓聲在峽谷中來回震盪,彷彿有千軍萬馬正在廝殺一般。周胤心潮澎湃,手持盾牌站在船頭,揮刀大呼:“加速,加速!”
槳手們使出吃奶的力氣,將戰船催到極速,戰船藉着水流和風勢,向遠處的陣地飛馳而去。
一箭未能奏效,魏霸卻一點沮喪也沒有,反倒安慰了王雙兩句。眼看着周胤的戰船進入射程,他擺了擺手,示意弓弩手開始阻擊。
兩側山崖上的弓弩手開始射擊,一枝枝帶火的箭向水中的戰船飛馳而去。周胤等人一邊架舟衝鋒,一邊向竹蓋上澆水。竹水很難浸水,灑上去的水過一會兒就流得乾乾淨淨,爲了保持溼潤,他們要不停的澆水才行。這樣一來,沒等衝出一半距離,戰船上的人幾乎都渾身溼透了,潮溼而陰冷的寒風一吹,個個凍得牙關打顫,滿船都是咯咯的聲音,像是一羣雞在啄米。
周胤顧不上這些,他舉着盾牌擋在頭上,不停的撥打着射來的箭。箭射在盾牌上,咚咚作響。
“加速,加速!”周胤厲聲大喝。
槳手們齊聲呼喝,再次加速。
兩岸的箭雨越來越急,射在竹篷上,咚咚作響,射入水中,嗖嗖有聲。
三百步!
兩百步!
一百步!
五十步!
眼看着敵人的陣地越近,敵人的面貌越來越清晰,周胤大喜過望。他想出的這個辦法實在太好了,馬上就要與敵人接戰了,敵人射出的箭卻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
哈哈,魏霸,你想不到吧,我會用你的辦法來對付你。
周胤在心中大笑,嘴巴也咧了開來,他握緊了戰刀,做好了跳躍的準備,同時大聲下令:“弓弩手,射擊!”
弓弩手早就準備好了,應聲鬆開了弓弦,數十隻利箭從竹篷下面射出,飛向不遠處的敵人。
“舉盾——”靳東流一聲大喝,嚴陣以待的蠻兵們舉起了盾牌,蹲下了身子,藏在準備好的竹排的面。急馳而至的羽箭射在竹排上,射在盾牌上,撲撲作響。
“弓弩手,準備——”靳東流舉起了手中的戰刀,眼睛死死的盯着越來越近的吳軍戰船,突然大喝一聲:“射!”
“嗡”的一聲悶響,站在竹排上的弓弩手射出一陣密集的箭雨。
周胤冷笑一聲,舉起盾牌擋住了臉。對方的弓弩手都站在橫架在水中的竹筏上,只要用戰船一撞,這些竹筏就會四分五散,到時候這些弓弩手就會遭到無情的屠殺。
你等着吧,我馬上就要你好看。周胤咬牙切齒的罵道。
就在這時,幾乎要貼着水面飛起來的戰船突然撞上了什麼東西,“轟”的一聲巨響,戰船猛的一顫,接着就側了過來。周胤大驚失色,來不及多想,人已經從船上飛了起來,撲通一聲落水。
後面的戰船看到周胤落水,知道水中有障礙物,頓時嚇得臉色煞白。水戰中在水裡埋障礙物是一種常用的手段,但是他們之前測過沅水的深度,最深的地方足有二十丈以上,這麼深的水是無法安裝障礙物的,沒有哪一種障礙物有這麼大,就算放一棵樹下去,也無法冒出頭,更無法在二十丈以下的水中扎穩腳跟。
誰也沒料到這種情況下水裡還有障礙物,所以一個個把戰船劃得飛快,等發現情況並非如自己所料的時候,想減速已經來不及了。周胤剛剛飛出去,又一艘戰船撞了上來,“呯”的一聲撞了上去。戰船幾乎飛出了水面,斜着身子轟然入水,戰船上的吳軍將士措手不及,驚呼着落入手中。
幾乎在同時,蠻子們的箭射到,吳軍根本騰不出手去擋箭,紛紛中箭。炙熱的鮮血涌了出來,染紅了清冷的江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