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霸尷尬的笑笑,讓人叫回了在遠處賞月的趙統,把他和關鳳商量好的計策說了一遍,趙統很詫異,卻也沒說什麼。魏霸隨即讓人叫來了相夫和毋諸,把情況說了一遍,又告訴他們自己的計劃。
相夫和毋諸聽說辰溪蠻被全部生擒,嚇得面無人色。毋諸慶幸不已。酉溪部落因爲提前得到消息,老子帥增又當機立斷,沒等稻子完全成熟就收割完畢,撤入深山,雖然收成受到了不小的影響,至少沒有人員傷亡,不至於像辰溪蠻這樣被吳人一網打盡。可是相夫卻緊張起來,吳人的決絕讓他聞到了極其危險的味道,既然他們能對辰溪部落下這麼狠的手,就難保不會對他的雄溪部落下手。他流落西陵這麼多年,也不知道部落裡情況如何,能不能及時得到消息,躲過這一劫。
不過,對魏霸要出手救辰溪部落的決定,他們舉雙手贊成。五溪蠻雖然互相有矛盾,在大是非上還是能站在一個陣線上的。
“行,就聽侍中的。”
魏霸很滿意,他之所以要全力一戰,就是爲了爭取這些蠻子的擁護。“現在你們回去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們就開始行動。”
“喏。”相夫和毋諸站起身來,躬身領命。他們轉身剛要走,魏霸叫住了相夫。
“那個……從公主頭上拔下來的簪子還在麼?”
“在。”相夫一愣:“侍中,你要?”
“我要用一下。”魏霸笑道:“你讓人拿出來。我折成錢給他。”
相夫笑了:“侍中說笑了,怎麼能收你的錢。沒事,我回頭就讓人送來。”
“不,那是你們的戰利品,我不會白要的。”魏霸從懷裡掏出一顆寶石,送到相夫面前:“這也是從公主手中得來的,我不懂,不知道能不能抵得上那隻簪子,如果不夠,你再對我說。”
相夫大窘。連連推辭。他爲盜多年。最是識貨不過。那隻簪子固然貴重,又怎麼抵得上這塊寶石。別說是塊寶石,魏霸隨便拿個東西來換,那都是給他面子。哪裡還要談什麼等價交換的事。魏霸堅決要給。相夫感激涕零。拿着寶石去了。時間不長,他領着一個彪形大漢急匆匆的來了,那大漢雙手奉上簪子。一臉的憨笑,眼睛卻盯着相夫手裡的寶石眨也不眨。
打發走了相夫和大漢,魏霸又對趙統吩咐了幾句,趙統詫異的看了他一眼,卻什麼也沒說,起身走了。
……
周胤從大帳裡鑽了出來,面對朝陽,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哈欠!”
“仲英,睡得好麼?”周峻全副武裝的走了過來,看着睡眼朦朧的周胤,笑着搖了搖頭。他年過三十,已經過了嗜睡的年齡,不像周胤這麼一大早還打哈欠。
“還好,還好。”周胤一邊拍着嘴,一邊抱怨道:“這些天在船上睡慣了,突然回到岸上來睡,還有些不習慣呢。”
周峻看看那些露天而睡的辰溪蠻,皺起了眉頭。周胤看在眼裡,歪了歪嘴,壞笑道:“怎麼,一下子太多,怕咽不下去?”
“你可真說對了,我就是擔心咽不下去。”周峻嘆了一口氣:“仲英,這次按你的計策,長驅直入,打了辰溪蠻一個措手不及,戰果是大,可是也嚴重耽誤我們的行程啊。要按這速度,至少要一個月才能回到辰陽。這一個月在路上,可是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
“有兄長運籌帷幄,還能被誰鑽了空子去?”周胤不以爲然的笑笑,“步騭大兵壓境,酉溪蠻恐怕已經望風而逃,他們不可能威脅我們側翼。至於魏霸,嘿嘿,他只有百十人,我還真不相信他敢來攻擊我。也就是衛旌那個書生纔會被魏霸打敗。魏霸要是敢來惹我,我正好救回公主和潘家那丫頭,到時候看潘將軍怎麼謝我。”
周峻也笑了起來。他們收到了潘濬發來的軍報,衛旌以千人之衆被魏霸擊敗,爲了掩飾自己的失誤,還謊報蜀軍大舉入侵,這件事已經成了笑話。要不是衛旌是步騭的好朋友,恐怕他會被孫權直接砍了腦袋。現在情況也好不到哪兒去,如果不能跟着步騭將功贖罪,他這個武陵太守肯定是保不住了。
周家與步騭、衛旌同是江淮系,這種奚落的話也就是在他們熟人之間說說,在江東系面前,他們是不肯吐露一個字的。此刻沒有外人,周峻也沒有阻止周胤。
兩人正在說笑,忽然有人來報,北岸有人。周峻和周胤互相看了一眼,立刻嚴肅起來,周胤轉身拿起戰刀,對周峻說道:“子高,你坐鎮中軍,我去看看。”
“仲英,小心點。”
“知道了。”周胤一邊應着,一邊向岸邊奔去。
北岸,果然有一個人正在揮臂高呼,水面很寬,不怎麼聽得清,隱約的只能聽到“公主”二字。周胤立刻聯想到了孫魯班,立刻派了一艘小船,把那個接了過來。
來人正是魏霸身邊的親衛武卒魏興。他上了岸,打量着一身戎裝,卻沒有戴頭盔的周胤,拱了拱手:“敢問是哪位周將軍?”
“我不是將軍,我是興業都尉周胤。”周胤昂着下巴,傲氣十足的看着魏興:“你有什麼事就說,我做得了主。”
魏興溫和的笑笑:“原來是大都督之子,周仲英都尉啊,久仰久仰。”
“你還知道我?”周胤忍不住笑了一聲。
“當然。”魏興笑道:“都尉別忘了,尊嫂孫公主現在就和我們在一起。”
一聽到孫魯班,周胤臉上的笑容不見了,他冷哼一聲:“魏霸現在何處?他盡然敢劫持公主,真是膽大妄爲。”
魏興搖了搖頭:“都尉說錯了。公主不是我們劫的,而是蠻子劫的,我們追來,是爲了救回公主,而不是劫持公主。”
“既然如此,那你們怎麼還不把公主送回來?”
“這件事一言難盡。”魏興嘆息一聲:“我們不是不想送回公主,而是發現這裡面有一個大陰謀。有人想殺公主和我家少主,我家少主只好先保護公主南行,等找到合適機會再護送她回成都。”
“胡言亂語!”周胤冷笑一聲:“給我拿下。”
他身邊的親衛們應了一聲,擁了過來,魏興不動聲色的看着周胤,緩緩的從懷裡掏出一張紙:“都尉,你先看看這封公主的手書,再做決定不遲。她曾經是你的嫂嫂,我想她的筆跡你多少能認得一二吧。”
周胤詫異的看着魏興,接過那張紙,打開一看,的確是孫魯班的筆跡。孫魯班說,她被劫的事情況複雜,一言難盡。現在她要求周胤提供一艘船,讓她和魏霸等人渡過辰水,並留下一些糧食備用。
除了孫魯班的親筆信,魏興還帶來了一支簪子。雖然這隻簪子上沒什麼特有的標誌,但是奢華的裝飾和精巧的工藝可以證明,這樣的東西只有孫魯班這樣的人才會有,那些蠻子是造不出來的。
周胤來回走了幾圈,冷笑一聲:“笑話,你們覺得我會讓公主在我的眼前出現,然後又讓她被你們帶走?公主現在在你們手上,我怎麼知道她寫這封信是不是你們逼的?別廢話,回去告訴魏霸,讓他老老實實的交出公主,我可以保證他的安全。如果他不識相,那休怪我翻臉不認人,帶兵殺上去,斬了他的首級,一樣能救出公主。”
魏興歪着嘴角,似笑非笑的看着周胤,那副輕蔑的神情看得周胤勃然大怒,他停在魏興面前,眯起了眼睛,沉聲道:“小子,你看不起我?”
“堂堂的興業都尉,卻和我一個小小的親衛較勁。不知道周大都督於地下,會作如何想?”魏興不以爲然的回視着周胤:“周都尉,你如果真有這樣的雄心壯志,那倒是再好不過。不瞞你說,我家少主就在對面的山谷裡,身邊大概還有百十個人。不過,我想提醒你一下,這百十個人可不是普通人,而是能以一當十的勇士。至少我家少主,那就不用說了,我想都尉身份雖低,也沒機會親歷襄陽之戰,多少也能聽到我家少主的赫赫戰功。你要想與他對陣,最好做好充足的準備。”
周胤勃然大怒,他最聽不得人說他身份低。他是次子,無法繼承父親的兵馬。兄長早卒,又沒有子嗣,按說父親的人馬只能由他來繼承,可是不知道爲什麼,孫權一直沒有下詔讓他繼承。這都快成了他心頭的刺了。和他一樣,魏霸也是次子,而且還是庶子,年紀比他還小几歲,卻是屢立戰功,如果不是這次意外,他以戰功封侯是意料之中事的。一相比較,他就覺得自己矮了一頭,白白有個威名赫赫的父親,自己卻混得這麼窩囊。
被魏興這麼一激,他頓時怒了,拔出戰刀,架在了魏興的脖子上。“戰功赫赫?他不過是因緣際會罷了。有沒有真本事,我們戰陣上見真章。”
“你準備怎麼打?”魏興伸出兩根手指,輕輕的撥開周胤的戰刀。“我剛纔說過,我家少主身邊有一百多個勇士,都是以一當十,爲公平見見,你可以率領千人,與我家少主公平一戰。”
周胤暴跳如雷。“老子需要千人嗎?老子只要用同樣的兵力,就能打得他滿地找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