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霸覺得非常怪異。
前世的他是個實實在在的草根,雖說所服務的公司很牛氣,英明領袖曾經親臨視察,可是他這樣的人連遠遠望一眼的機會都沒有,只能看着大幅照片上領袖平易近人的笑容而自怨自艾。這一世,他也算是個高幹子弟了,離那個最高處近了不少,但他對和皇帝陛下見面還是沒有足夠的心理準備。
特別是現在這個樣子。
憑良心說,皇帝陛下劉禪同志是真的很平易近人,也許是因爲有一個根本談不上正經的開始,也許是因爲兩人年齡相近,不存在代溝,那種君與臣之間一本正經的問答沒能堅持多久就變成了促膝而談,如果不是在大殿上,魏霸很擔心這次見駕會變成前世大學生涯中最值得紀念的臥談會。
因此魏霸有些不自然,他總是試圖把氣氛恢復得肅穆莊嚴一些,免得以後被人彈劾失儀,可是他的努力無一例外的失敗了,偉大的皇帝陛下根本不想正經,他這個做臣子的再正經又有什麼用。
“你再說說,那天晚上,你和張紹有沒有把夏侯玄給……”劉禪坐在榻上,一條腿盤着,一條腿伸着,一臉猥瑣的看着魏霸,左手兩手圈成圈,右手食指在圈裡捅了兩下:“我看這小子細皮嫩肉的,不比他妹子差。”
魏霸沉下了臉,起身行禮:“陛下,此乃陛下會見大臣之所,不宜出此穢言。陛下所問,臣不敢答,臣就此告退,面壁思過。靜待言官參劾。”說完,他向後退了兩步,轉身出了大殿,把談興正濃的劉禪扔在大殿上。
他倒不是對劉禪失望,對這位歷史上著名的昏君。他本來就沒報什麼希望,自然也就談不上什麼失望。他是極端不喜歡劉禪談到夏侯徽時的那份輕慢,那份不把人當人看的感覺。也許在劉禪的眼裡,不論哪個女子都是玩物,更何況夏侯徽還是個妾,但是他無法做到這一點。更何況劉禪已經幾次表示出對夏侯徽的興趣。再談下去,他擔心劉禪會開口向他討要夏侯徽。
真要發生這樣的事情,他當然不會給,可是如何拒絕,卻不是他一個人的事。一想到要和皇帝陛下爭女人,他就有些頭疼。有些惱火,對始作俑者董允也是一肚子的無名火。
魏霸走得匆忙,劉禪還沒反應過來,他已經走得無影無蹤。劉禪的手停在半空中,愣了半晌,茫然的問道:“說得好好的,他怎麼就走了?”
黃皓連忙湊了過來:“陛下。魏霸好象生氣了。”
“生氣?爲什麼?”
“可能是陛下談到了夏侯玄吧。”
劉禪恍然大悟,用力的點了點頭,一副瞭然於心的樣子。“我明白了,他一定是把夏侯玄當成了他的禁臠,不準任何人染指,就連朕談一下,他都不開心。哈哈哈……想不到他居然是同道中人啊,有趣有趣。皓子……”劉禪起身,摟着黃皓的肩膀,親熱的拍了拍:“你說說看。我能不能把魏霸拉過來?”
黃皓一臉茫然:“陛下,你的意思是……”
“嘿嘿,我可是聽說了,魏霸和丞相有些不對付。”劉禪一邊走,一邊說道。黃皓哈着腰。正好讓劉禪的手臂搭在他的肩上。劉禪向四處張望了一下,壓低了聲音:“現在宮裡除了你之外,都是丞相的人,朕放個屁,聲音都能傳到丞相那兒去。朕要出宮玩一下,估計走不到宮門,丞相就能在外面等着。這日子過得真是無聊啊。魏霸是個好打架的,如果能把魏霸弄到宮裡來和董允、向朗他們打上幾架,你說會不會好玩一些?”
黃皓一臉嚴肅的想了想:“陛下,可是丞相勢大,魏霸未必敢和丞相做對啊。”
“這個沒關係,朕可以想辦法,一步步的把他逼到丞相的對面去嘛。”劉禪握了握拳頭,智珠在握。
“陛下聖明。”黃皓習慣的恭維了一句,臉上卻看不到一點輕鬆,相反變得更加難看:“陛下,丞相神機妙算,董允、向朗等人都是他的耳目,陛下的一舉一動都在他們的監視之下,萬一……”
“皓子,你怎麼這麼膽小?”劉禪有些不耐煩了,打斷了黃皓的話:“朕萬乘之尊都敢冒險,你怎麼一點膽氣也沒有,你還是不是個男人?”
黃皓面色一僵,隨即一臉苦笑:“陛下,臣是個宦者,早就算不得男人了。”
“放屁!”劉禪用力的揮了揮手:“不就是差兩個卵蛋嘛,誰說你不是男人了。那個……那個叫什麼……什麼……”
劉禪用力的拍打着腦袋,苦惱不己:“那個還陽的叫什麼來着?”
“欒巴。”
“對,欒巴,他能還陽,你爲什麼不能?”劉禪大聲說道:“等朕到洛陽做皇帝,接收了祖宗的宮城秘書,一定讓人把欒巴的那個什麼還陽秘法找出來,到時候你不就又能娶妻生子,傳宗接代了?皓子,我跟你說啊,是不是男人,跟有沒有卵蛋其實沒什麼關係,最重要的是有沒有膽氣,有沒有擔當。”
劉禪一邊說,一邊把胸口拍得咚咚響,豪氣干雲。
“是,陛下說得太對了。”黃皓忙不迭的點頭稱是。
遠處,面色陰鬱的董允和一臉尷尬的郭攸之並肩而立,看着這一對活寶君臣哭笑不得。
……
魏霸出了宮,一眼看到正在宮門口等候的魏興、敦武等人,陳管事也在,旁邊停着一輛算不上華麗,卻隱隱透着實力的馬車。魏霸快步走上前去,衝着陳管事拱了拱手:“陳管事,怎麼敢勞煩你來接我?”
陳管事笑容可掬,連忙還禮:“夫人怕你不知道莊園所在,特地派我來接你。”
“有勞夫人關心,真是慚愧。”魏霸說了句客氣話,舉步上了馬車。車簾一掀,夏侯徽那張俏臉露了出來,鈴鐺也在裡面,小臉蛋紅撲撲的,眼中全是抵制不住的笑意,不知道剛纔兩人在說些什麼開心的事。
“夫君,你可出來了。”夏侯徽伸手拉着魏霸上車。鈴鐺見了,立刻說道:“少主來了,我先下去,等以後再和姑娘說戰事。嘻嘻,還有很多好玩的事呢,等有空,我一件件的說給你聽。”一邊說着,一邊從魏霸身邊擠了過去,飛身一躍,直接上了戰馬,身法輕靈而曼妙,看得那些武卒們齊聲叫好,就連守宮城的郎官們見了,也不禁讚了一聲。
魏霸坐好,伸開雙腿,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在大殿裡,劉禪可以隨便坐,他卻必須老老實實的坐好,這兩條腿可真是受累了。
“怎麼去了這麼久?”夏侯徽捏起拳頭,輕輕的捶着魏霸的腿:“陛下和你說了些什麼?”
“且,一通胡言亂語,一句正經話也沒有。”一想到劉禪,魏霸就非常生氣。這貨簡直是糟蹋了身上的那件皇袍,用句不客氣的話說就是穿龍袍不像太子。特別是他提到夏侯玄時的那一臉猥瑣,讓魏霸時時有想吐的慾望。
“不會吧?”夏侯徽微微一笑:“你不要被他的外表騙了。他雖不是絕頂聰明的人,卻也不是一個庸才,說他是中人之資,應該不會差得太遠。”
魏霸詫異的看着夏侯徽:“你對他的評價這麼高?你才和他見過幾面?”
夏侯徽抿脣笑道:“我是沒和他見過幾面,不過我和皇后有過交談,和姑母也多次談起過宮裡的事情。再加上昨天那件事,我大致能猜得出來,他絕不會像說的那麼荒唐蠢笨。”
魏霸沉吟片刻,沒有再說下去。在這方面,他絕對相信夏侯徽的眼力。既然夏侯徽說得這麼肯定,他就必須予以注意。難道劉禪不是真傻,而是裝傻?歷史上不是沒有這樣的說法,可是畢竟沒有真憑實據,只能當野史聽聽,現在聽夏侯徽這樣的女子如此評價劉禪,魏霸不禁有些警惕起來。
“回去再說。”魏霸低聲說道。
“嗯。”夏侯徽淺笑道:“這件事當然不能在這兒說,我之所以這麼急着提醒你,就是擔心你接下來可能會很忙,一時半刻的恐怕未必有時間。”
魏霸笑了起來,伸手挑起夏侯徽的下巴,調笑道:“怎麼,想我了?我再忙,還能沒時間和你說話?”
夏侯徽滿臉通紅,側過臉,讓開魏霸火辣辣的目光,眼神透過車窗,向外看了一眼,突然笑道:“夫君,你想差了。這不就有人來了?”
魏霸把手搭在夏侯徽的肩上,好奇的探身到車窗前向外看了一眼,一眼看到一隊人馬行來,馬車上坐的不是別人,正是諸葛丞相,看樣子也是要出城。魏霸笑了一聲,正想說丞相大概是剛下班,一起同路回家,卻見諸葛丞相車旁的一個侍者快步走了過來,老遠的就拱起了手,一臉堆笑。
“敢問魏參軍可是要回府了麼?”
陳管事連忙上前回話:“正是,不知丞相有何吩咐?”
“哈哈,足下是魏府的陳管事吧?我是諸葛丞相府上的管事倪龍,奉丞相之命,想問問魏參軍有沒有興趣同車而行。”
魏霸和夏侯徽交換了一個眼神,聳了聳肩。夏侯徽掩脣而笑,推了推他。魏霸只好起身推開車門,朗聲笑道:“丞相有命,焉敢不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