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二十個武卒跟着魏霸已經有一年多時間,沒事就在一起習武,默契程度可謂無人能及,敦武身子一動,他們就不約而同的射出了手中的箭。
十八支弩箭穿過寨門的縫隙,準確的射中了自己的目標,那十個魏軍士卒幾乎沒有反應,紛紛中箭,慘叫着倒在地上。望樓上的瞭望手剛剛警覺,一個俯身向下看,另一個伸手就去拿鼓桴,沒等他們做出應有的反應,兩支利箭突然從黑暗中飛出,正中目標。
“啊——”俯身查看的那個士卒捂着咽喉,發出淒厲的慘叫,從望樓上摔了下來。另一個手剛碰到鼓桴就被射中,他強撐着,用力敲響了報警的銅鑼。
“當,噹噹……”
“嗖!”又是一枝箭從黑暗中飛出,銅鑼聲嘎然而止,那個魏軍士卒也從上面摔了下來,發出轟的一聲巨響。
銅鑼聲一響,大營裡立刻做出了反應,緊靠着營門口的幾個帳篷裡,奔出幾十個全副武裝的士卒,他們咆哮着,向大營門口衝了過來。
迎接他們的是一陣箭雨。
二十個武卒配備的全是最新制式連弩,配備大容量箭匣,每匣二十枝箭,可以單發,可以連射。射程三十步。在這些魏家武卒的手裡,三十步以內幾乎可以說是例不虛發。射術特別高的幾個人,甚至在四十步的距離上也能準備的命中目標。
二十具連弩同時發射,威力幾乎相當於一百名弓弩手,頃刻間就射出了一陣密集的箭雨,那些剛剛衝出營盤的魏軍士卒紛紛倒地。等他們舉起盾牌,做好防護,小心翼翼的衝到營門前,卻什麼也沒看到。
營盤外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
三十步以外,魏霸和二十名魏家武卒伏在乾枯的草叢中,像一隻伺機撲食的毒蛇。警惕的注視着營盤裡的魏軍。射出一陣密集的箭雨之後,趁着魏軍的那一陣慌亂,他們立刻撲倒在地,以匍匐前進的姿態爬行了三十步。這個距離正好是魏軍的火把照不到的地方,他們又穿了黑色的夜行衣。不到跟前。很難發現他們。如果是有人站在望樓上,也許能看到正在軒移的他們,可是望樓上的兩個士卒都已經被他們射殺了,等有人衝上望樓。魏霸等人已經轉移到了他們的視線之外,靜伏不動。
匍匐前進,是魏霸教給敦武他們的技術,爲了練好這個技術,他們可花了不少功夫。今天的夜襲證明。這種前進姿勢比他們之前的潛伏效果更佳。
他們停在三十步外不走,就是要根據魏軍的反應來決定下一步的行動方案。如果這些人出營追擊,那正中下懷,人數如果不多,他們就衝上去幹掉他們再跑,如果太多,他們會直接爬起來就跑,把這些人引到埋伏圈裡去。如果這些人僅僅是在營盤裡,那他們就會擇機再次出擊。
殺人多少不是目的。騷擾他們,讓他們緊張,纔是真正的用意所在。
在魏霸等人的注視中,魏軍大營雖然亮起了不少火把,也來了一個校尉模樣的軍官。卻終究沒有出營查看,只是安排了更多的巡邏人手。
敦武悄無聲息的爬到魏霸身邊:“少主,他們膽小得很,只是讓多帶盾牌。卻不敢出來追。”
魏霸瞥了他一眼:“他們不是不敢,是不願。”
敦武笑了笑:“少主。那我們是再去,還是撤?”
“敦武,最好的狙擊手,從來不在同一個地方開兩槍。”魏霸一說着,一邊悄悄的向後爬去。敦武眉頭一皺:“槍,槍是用開的嗎?”他一邊嘀咕着,一邊招呼夥伴們跟着魏霸撤退。
他們剛剛爬出百步,就感覺到大地在輕微的顫抖。魏霸轉過頭看了一眼,不禁大吃一驚,兩支騎兵,舉着火把,從大營的兩個方向包抄過來,人數都在二百人左右,手中的火把把大營前照得通明。
魏霸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剛纔若是退得稍慢一些,他們就被這些騎兵截住了。
敦武等人也不禁吃了一驚,他們伏在地上,一動不動。
“人呢?”騎兵們勒住了戰馬,在營裡來回打着圈,一部分騎兵在四周圍成一圈,其他的騎士隨時準備發起衝鋒。
“沒看見,想是跑了吧。”營裡的人大聲叫道。
“他老母的,跑得這麼快?”馬背的騎士大聲罵道:“老子可是一聽到報警就趕來了。”
“沒人說你們慢,是那些兔崽子太快了。”營裡大聲迴應道。
“快?再快還能快過老子?”
騎士們雖然不服氣,卻也不敢貿然衝進黑夜掃蕩,爲了一小撮偷襲的敵人而喪失幾個騎士,可不是明智的行爲,也不符合司馬師的命令。他們在營前大罵了一通,怏怏的走了。
看到騎兵們消失在黑暗中,魏霸從藏身處坐了起來,招呼道:“走,我們換一個方向。”
“喏。”武卒們聲音低低的,卻壓制不住自己的興奮。
……
司馬師翻身坐了起來,輕輕的揉着眉心。他的面前站着面色緊張的參軍樑幾。不到一個時辰的功夫,營門外發生了三起襲擊事件,三十多個士卒被射殺,還有兩個不聽命令,追到黑暗中的騎士也失去了蹤影,連人帶馬,信訊全無,彷彿憑空消失了一般。
“這是什麼人,在黑暗中也能行動自如?”
樑幾無言以對,他也奇怪呢,是什麼樣的人居然能在黑夜中展示出如此強大的戰鬥力。夜戰要求很高。天黑,看不到旌旗,偷襲,又不能用鑼鼓來統一行動,只能靠相互之間的默契,這就要求行動的人之間常年相處,近乎心意相通。他們又是小規模的行動,每個人都必須非常精悍,能夠以一當十,才能夠在短時間內發動犀利的攻擊,又在敵人捕捉到他們的蹤跡之前全身而退。一旦被對方綴住,那可就凶多吉少了。
司馬師自認爲已經夠謹慎了,對魏霸也夠重視了,對夜襲也有了充分的準備。可是事到臨頭,他發現自己還是沒能擋住魏霸。魏霸像是黑夜中的幽靈,就在他身邊,對他發出輕蔑的譏笑,他卻怎麼也抓不到他。
“聽說魏延練兵有一套。想必這些都是他部下的精銳斥候。”樑幾見司馬師臉色不太好。連忙安慰道:“少主,只要我們守住營盤,他們這些鬼魅伎倆是發揮不出什麼作用的。等到明天天一亮,他們自然煙消雲散。”
司馬師苦笑了一聲:“可是。接下來的這幾個時辰,我們就這麼等着?”
樑幾吃了一驚,連忙阻攔道:“少主,可千萬不能貿然出擊啊。魏霸陰險無比,他很可能在外面隱藏着重兵。”
“重兵?”司馬師站起身來。揹着手,在大帳裡來回踱着步。過了片刻,他轉過頭,對樑幾說道:“你覺得,魏霸能有多少像這樣精於夜襲的精銳?一百?二百?五百?一千?”
樑幾苦笑。這樣的精銳能上百就算是不簡單了,任何人能有一百這樣的勇士都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怎麼可能還有幾百上千。司馬師豢養死士,花了這麼多年時間,纔不過蒐羅了三百多人。他頓了頓:“我想。最多也就是一百人吧。夜戰不易,絕大部分士卒在夜裡都無法視物,這不是人力可爲。”
司馬師點點頭:“我也是這麼想。”他仰起頭,盤算了片刻,忽然笑了起來:“參軍。你覺得,魏霸夜襲,只是爲了殺幾個人,讓我睡不着覺嗎?”
樑幾眉頭微聳。突然領悟過來:“少主,他這是疲軍之計。”
“對了。就是想讓我軍無法休息,一夜數驚,到了明天早上,他就可以強攻突襲。”司馬師張開手,然後慢慢的握緊,同時咬緊了牙齒,眼神也變得兇狠了幾分。“如果他重創了我軍,不僅可以去除被我軍追擊之患,還可以重挫我軍士氣。”
“那……少主的意思是?”樑幾已經想到了對策,可是他還是眼巴巴的看着司馬師。
“那我們就將計就計,等着他自投羅網。”司馬師想到開心處,不禁展顏而笑:“我倒要看看,到了那時候,他還能不能像現在這樣得意。”
樑幾暗自搖頭。到目前爲止,司馬師連魏霸的面都沒照過,所謂魏霸的得意不過是他的想像罷了。這可不是什麼好現象。這得恨對方到了什麼程度,才能在腦子裡虛擬出一個活生生的形象啊。
樑幾想了想,又提醒道:“可是,少主,我們如何才能讓將士們不受夜襲干擾,保持體力呢?”
“這還不簡單?”司馬師冷笑一聲:“命令埋伏的騎兵現出身形,不用再守株待兔了,讓他們繞着大營巡邏,不給魏霸留下任何偷襲的機會。我就不信了,他還敢正面強攻我的騎兵?”
樑幾稍一琢磨,立刻意識到了這是一個好計。那些騎兵原本是想包抄偷襲的人,現在既然根本捕捉不到,不如亮出身形,光明正大的繞着大營巡邏,不給魏霸任何機會。這樣一來,這些騎兵雖然累一點,卻能保證大營裡的將士睡個安生覺,養足體力,以應付明天早上可能的激戰。
“少主,好計啊。”
司馬師矜持的一笑。想到這條妙計,他現在也很興奮,可是他的出身不容許他有太得意忘形的時候。樑幾是父親的親信,他的一舉一動,都會被樑幾報告到父親的面前,他可不想給父親留下一個輕佻,沒有城府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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