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 他不屬於任何人,他的心也是
沈涼墨眉心輕擰,沈謹言和沈知書,已經失蹤好幾天了。
柯皓哲的追蹤能力和反追蹤能力,世界頂級,他敢稱第二,至今無人敢稱第二。現在,居然失去了兩個孩子的蹤影!
這讓他不能不擔憂,眉峰緊緊鎖住!
但是他旋即又鬆開了眉,沈家的孩子,他沈涼墨的孩子,都該有在狼羣裡生存的能力和本事。年紀小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沒有這樣的覺悟!
蘇薇忐忑地等待着他發話,可是他卻久久都沒有說話。
沈涼墨似是睡着了一般地閉上了雙眸,金色陽光灑在他短髮上,他心中……再是沈家的血脈,畢竟只是四歲的孩子!
查!將這世界翻開每個角落,也要找到小奶包的蹤跡!
只是他現在的腿傷,已經無法支撐他再站立或劇烈活動了,昨日一整日,消耗掉了腿部太多的力量。他想親自出去找小奶包,亦是不能。
醫生說,要是再不休養一陣,這腿,就是真正的廢了。真正廢了後……便再無能力保護他們倆了。
該死!他倏爾睜開冷厲的眼眸,雙眼中迸發出懾人的光芒!
而坐在窗明几淨的玻璃櫥窗前的兩個小奶包,似乎沒有絲毫煩惱,也沒有意識到,那個高冷腹黑傲嬌的父親,對他們的掛念和愛護。
長到這麼大,只在蘇薇身上,得到過不計回報的愛意。爲了那份愛,他們遠走天涯來尋找媽咪。
雖然別人都告訴他們,蘇薇不是他們真正的母親,可是他們根本就不信!不是真正的母親也好,是也好,他們認定的母親,就是母親!
別人的看法,算什麼?
父親不幫他們找媽咪,他們就自己找!他們再也不想理那個冷冰冰的父親,也不想回那個冷冰冰的家了!
只是媽咪……你在哪裡呢?
兩個小奶包將最後一根薯條蘸着番茄醬放進嘴裡後,飽足的感覺卻掩飾不住惆悵:“媽咪到底在哪裡呢?電話一直都打不通!”
沈知書在薄薄的平板電腦上滑動,手指輕觸:“去草原的路線是這樣的……再有一天,我們就能到他們舉行婚禮的草原上了!”
弟弟趴過去,撐着下巴看了一眼,認真道:“那就趕快去草原!晚了我怕來不及了!”
哥哥點頭,重新打開了一個頁面。轉瞬間,又完成了一筆業務。
此刻,一個眼眸深邃,鼻樑高蜓的男人走了過來。他的頭髮一絲不苟地朝後梳起來,得體的領結束得整整齊齊,讓他看上去像中世紀的貴族伯爵。
不過……雖然具有歐化長相,但是他的頭髮和眼眸,都是黑色的,昭示着他的血統。
他走過來,停在小奶包面前。
“青陽叔叔?”小奶包開心地叫了一聲。
走過來,青陽在沈知書頭上敲了一下:“喂,小鬼,你又動我公司賬戶了?”
“青陽叔叔,真的不是我想隨便亂動,你看你買的這幾支股票,都成什麼樣子了……再這樣下去,我覺得你請我和弟弟吃薯條都會困難了。”沈知書白了一眼青陽,幽幽說道。
認識青陽,是兩個小奶包到蘇格蘭之後的事情。
兩個小奶包的生活畢竟是不方便的,雖然吃穿住行都可以自己搞定,他們還是找了個閤眼緣的叔叔一起,以免不管出現在哪裡,都會被各種大人問東問西。
問也就罷了……他們,尤其是那些怪阿姨和怪姐姐,都喜歡來摸他們的腦袋,捏他們的臉頰!
腦袋和臉頰只可以給媽咪摸的!不,還可以給自己喜歡的女孩子摸!雖然那樣的女孩子不知道在哪裡,也許還在她母親的肚子裡呢。
但是也不能妨礙這個事實!
所以沈知書在第一千八百三十次被怪阿姨的鹹豬手襲擊時,他第一千八百三十次逃開時,也覺得有些累了,走向了坐在一旁,神態和善,像一個伯爵一樣優雅有禮,和藹可親的叔叔面前:“叔叔,我和弟弟可以和你同行嗎?”
青陽擡眸看了他們一眼:“好呀。”
不問緣由,不問出處。他便一口應承。也只有在童真的世界裡,能夠獲得這樣的信任和坦蕩。
於是……小奶包便和青陽同行了。
此刻,三個人正在陽光遍灑的落地玻璃前,美美地吃了一餐牛排。
青陽擡手,衣袖上錚亮袖釦閃過幽幽光芒。接過沈知書遞過來的平板,他哀嘆了一聲:沈知書又給他買了一支瀕臨破產的公司的股票!
他的脣角抽搐了一下。沈知書擡眸:“青陽叔叔,我只花了一個億……”
“呵呵。”青陽再次抽搐脣角,雖然一億不是大數目,但是平白扔進水裡,連個水花都沒有的感覺,還是讓人有點肉疼呢。
哦,等等,“只花了”,感情一個億在這個四歲的小屁孩眼裡,也就僅僅配上“只花了”這三個字嗎?
哦,不對,沈知書不僅買了一支瀕臨破產的股票,還將他最看好的那兩支全部賣掉了!
此消彼長,算起損失和即將所得利益,那是十個億都不止好吧!!
而且那是沈知書自己無聊破譯掉他的賬戶和密碼!
沈涼墨你夠種,連你的兒子智商都能徹底碾壓衆人!
青陽一口老血堵在胸口,這筆賬,就都算在沈涼墨的頭上吧!
他保持了多年的優雅,都快被自己脣角的抽搐弄得變形了。
“沈、知、書!”他一字一頓。
沈知書認真地看着青陽,沈謹言伸手戳戳青陽的臉頰:“青陽叔叔你是沒有吃飽嗎?爲什麼臉色這麼難看呢?青陽叔叔我讓哥哥以後不用你的平板了好麼?”
青陽露出一個難看的笑臉,壓低聲音道:“沈知書沈謹言,我們認識才不足兩天,你們已經讓我在股票上損失了幾十個億,破壞掉了我一個合作客戶,趕走了三個投懷送抱的美女!哼哼……這筆賬,你們說要怎麼算?”
沈謹言拍拍胸口:“那些算什麼美女啊,我把我媽咪送給你看看,讓你見見什麼叫真正的美女!”
蘇薇麼?青陽心口跳了一下。
他按捺住心跳,道:“好了,走吧。”
沈知書道:“青陽叔叔我能再用一下你的平板麼?”
真誠的眼眸裡溼漉漉的,坦蕩蕩地望着青陽。
青陽被看得受不了,將平板甩給他。臉上是忍痛割愛的痛楚……不,是託孤的痛楚。沈知書,你要*便狠狠地*吧!我看你能不能把我的公司全部賣完!能賣完算你沈家的種是好樣的!
“謝謝青陽叔叔。”沈知書禮貌而懂事地說道。
轉頭,青陽打了一個電話,冷聲命令道:“讓蘇薇來取孩子!”
再不來,他就要被兩個小奶包嚼着吃乾淨了。
偏……又完全不能拒絕他們,被他們多看一眼就會失陷。誰讓,他們是蘇薇的孩子呢?
他的神情恢復了方纔的優雅,高冷的,有禮而疏離的,拉開車門上了車。
電話鈴聲響,俞琬婷的聲音帶着一絲不滿:“青陽,這兩天你去哪裡了?夏思琪的事情處理好了嗎?”
青陽偏着腦袋,修長的五指握着電話,慵懶而自得:“在沈涼墨身邊擊殺夏思琪?這樣的人好像還沒有出生呢。”
“你!”俞琬婷聲音緩和了一下,帶着一絲撒嬌的意味,“青陽,你一定能做到的。我請了兩個國際僱傭兵,你去安排吧。我等你的好消息。”
“大小姐厚愛了。”青陽聲音懶懶,貴族般高雅得得體,“再難的事情,青陽都要去試試的。”
合上電話,脣角有絲絲笑意。
國際僱傭兵嗎?很好。他已經能感覺到自己的匕首在發出輕吟聲,那是渴望鮮血的聲音。只有血紅色能讓它安靜。
鮮血讓他冷靜,也讓他沸騰。
夏思琪不能死。
蘇薇,更不能。
感覺到胳膊動了動,青陽低頭,見小奶包在扯自己的袖子。他暖暖一笑:“嗯?”
沈謹言輕聲問道:“我聽到你說爸爸的名字了。青陽叔叔是爸爸的朋友嗎?”
青陽以手支頜,想了想,“不。我應該算是,你媽咪的朋友。”
“呀。原來青陽叔叔認識媽咪呀。”沈謹言跳起來,若不是卡宴車身高大,他差點就撞車頂了,“所以青陽叔叔能幫我們找到媽咪是嗎?”
“是。”青陽臉上的笑容擴展開來,“明天你們就可以看到你們媽咪了。至於今晚,就好好睡一覺吧!”
沈知書也淡淡地擡起眼眸,瞥了一眼青陽,並不覺得十分意外。似乎這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四歲大的孩子,這樣的心思讓人細思極恐啊。青陽“呵呵”了一聲,隨即恢復了伯爵式的冷豔高貴:“送他們回房休息!沒有我的允許,不許任何人踏進此地一步!”
“是,青陽少爺。”
兩個小奶包隨着青陽的腳步下了車,進入了他的主宅。
主宅佈置得如同中世紀的伯爵府,古典而高雅,端莊而不失氣派。裡面的一應佈置細節都顯示出主人生活的精細和高貴。
女僕端來銀製的餐具,給主人和客人獻茶。
“給他們換牛奶。”青陽道。
女僕誠惶誠恐,馬上退了下去,重新給小客人換上了牛奶。除了新鮮牛奶,銀製的餐盤上擺放了牛角麪包,新鮮剛剛切開用以配下午茶的牛油果,以及半枚糖水黃桃。
不過兩個小奶包眼皮都沒有多掀一下,也並不好奇——因爲沈家的豪奢和華麗,是此處不及十分之一的。沈家也並不缺恭謹又有禮的僕人——至於小梅那種不懂事的,也就只配給狼狗端端早餐而已,畢竟只是少數。
大氣淡定的生活習慣,不爲任何事情大驚小怪的性格……從帶了沈涼墨的血脈開始,便早已經深深駐紮在兩個小奶包的骨髓裡。
青陽一向住在俞家大宅。不過作爲一個成年男人,他一向也保留有自己的主宅。只是,他很少停留在這邊過夜。
他的一舉一動都需要顧及俞家那邊人的眼光,所以今次,遇到了兩個小奶包,他便將小奶包的蹤跡全部隱匿起來,不讓任何人追蹤。
他脣角牽起一絲笑意,連柯皓哲都追蹤不到小奶包的蹤跡,真是一件令人愉悅的事情啊!總算是碾壓了沈涼墨一回。所以,其他人更追蹤不到了吧……
不過這不是長久之計,一日追蹤不到,不代表十日追蹤不到。
但是他青陽做事,沒有被動的道理。化被動爲主動,化不利爲有利,一向是他做人的原則和準則。
所以,小奶包,他會親自送還給蘇薇,而非沈涼墨。更不是俞琬婷。
蘇薇。
蘇薇……你還好嗎?
“青陽少爺,大小姐請你過去一趟。”青陽剛邁步出來,便有人前來彙報。
“唔。”他示意自己聽到了,整了整自己沒有一絲褶皺的衣服,連端正的領結也理了理,他才邁步,重新上了卡宴。
一進俞家的大門,俞琬婷就扭着腰肢迎了上來。見到青陽深邃的五官,英俊得無人能夠比擬的面容,她撲入他的懷裡,在他的脣上咬了一下,然後探入他口間。
青陽感覺到自己是冷的,身體是冷的,脣也是,心也是……平靜而冷淡,用一把火也燒灼不熱。
但是他還是迴應了她,用無比的熱情,化被動爲主動,掌控了主導權。
終於,他鬆開了她。俞琬婷的手指在他胸口上輕輕划着圈:“青陽,你一定要幫我。除了你,沒有人能夠幫我了。”
她是漂亮的,像狐狸一般狡黠的眉眼,給她增添了更多的嫵媚。
他逮住了她的手指,眸色暗啞:“嗯,想我了?”
“豈止是想。”她軟軟將自己倒入他懷裡,“我插了一上午的花,在房間裡。跟我一起上去看看,漂不漂亮?”
話語中含有過多的暗示,青陽早已聽懂,伸手在她懷裡一探:“一定漂亮!”
俞琬婷便更加嬌地笑起來,全身都軟了。
俞伯文沒生病的時候,兩人還有所收斂,即便是在大宅裡,也要避嫌。俞伯文病重臥入病榻……俞琬婷便隨時召喚青陽了。
不過今次俞琬婷的眼眸裡卻有一絲哀婉,趴在他身上,道:“過兩天爺爺便要從法國回來,我母親也隨同一起。到時候,就不能這樣自由了……”
“只要你想,哪怕是在鬧市,我也隨時奉陪——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青陽眼眸裡染上了*的色彩。
“哼,人家纔不信你……這兩天找你你都不知道在忙什麼。”俞琬婷嬌嗔道,在他手上,她的聲音越來越低,“青陽……這件事情,一定不能讓爺爺知道……”
青陽應承:“關乎我身家性命,我怎可能失了主動權?你我二人一體……整個俞家,都不可再有了別人……”
而蘇格蘭草原上的病房裡。
蘇薇聽到那個消息的時候,幾乎失去理智:“你是說,小奶包已經失蹤好幾天了?”
沈涼墨淡淡點頭。
他的淡然,蘇薇完全做不到,她衝到他的身邊,淚水落下:“是你打了他們嗎?是你冷落了他們嗎?爲什麼不派人去找?以你的能力,不可能找不到他們……”
沈涼墨冷冷:“找過了。”
“找不到就算了嗎?”蘇薇抓着胸口,似是被人剜下一塊。
他輕描淡寫的樣子激怒了她。小奶包不見了,她擔憂至極,心傷至極。他就那樣淡淡的,冷冷的,似乎毫不放在心上。
蘇薇擡手,一個耳光扇在沈涼墨臉上。
沈涼墨腦袋朝旁邊一偏,並沒有躲她的手。臉上浮現出一片紅色……卻,並沒有再解釋。
小奶包走失,他的焦急,也許只有沈木一個人見過。
如果別人不理解,他也並不想解釋。
這是多年來的習慣,獨立承擔,獨立負責一切。原本敞開一絲縫隙的心,再次合攏。
他不是屬於任何人的,他的心也是——除了夏思琪。
傷重的地方,痊癒後會比其他地方變得堅硬。心,也不例外。
兩個人明明站在一處,卻,背道而馳,越行越遠。
沈涼墨聲音依舊冷冷:“算不算是我的事情,那是我自己的兒子。至於你……收了那三百萬之後,你和孩子,已經沒有法律上的關係了。”
蘇薇背脊僵硬,被這話傷得心底抽痛。
他繼續道:“而他們爲什麼離家出走呢?是因爲他們想來找你。所以此刻,他們極有可能就在這座——人生地不熟的城市。謝謝,拜你所賜。”
蘇薇咬住舌尖,才壓抑住自己的哭聲。
是的,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離開,會給小奶包造成這樣大的影響。他們對她而言無疑是重要的,她對他們來說,也是他們追求和搜尋的快樂源泉。
心中笑和淚交織,她無法再理會沈涼墨的語言。
小奶包,你們現在在哪裡?還好嗎?媽咪這就來找你們!
蘇薇轉身跑了出去,赤着腳跑進陽光照耀的路面上。
她朝一輛車跑過去,開門上車,然後車子疾駛出去,駛進了草原中間向外無線延伸的道路上。
沈木不再請示沈涼墨,直接安排了人,跟着蘇薇。
她現在的身份和以前不同了。少爺可以冷着心做一切事情,他卻要爲少爺考慮周全。這是他作爲少爺隨侍所存在的意義。
蘇薇開着車,草原上的風吹拂着她的秀髮,打在臉上。
淚痕被吹乾,在臉上緊繃繃的難受。
但是新的眼淚還是會忍不住地流下來。
不是因爲軟弱,也不是因爲心傷……情緒積累太多,必須要有宣泄的方式。而流淚大哭,無疑是最好最有效的方式。
她的手機響起來,她沉浸在自己紛亂的情緒中無法自拔,直到響起第三次,她才接過來:“喂?”
“是夏蘇薇小姐嗎?”電話那頭的人聲音平和。
“是我。請問你……”蘇薇疑惑問道。
那邊的人笑笑:“夏小姐,我們這邊現在有兩位尊貴的客人,都姓沈,四歲……”
蘇薇吃驚:“是小奶包嗎?你們把他們怎麼樣了?他們現在在哪裡?”
“夏小姐你誤會了。兩位小客人跟着我們青陽老師……”那人咳了兩聲,青陽老師,說得真是彆扭啊,是教人如何用匕首在最快的時間內割破人的咽喉的老師嗎,不過少爺這樣吩咐,也就只好這樣說了。那人咳完,說道,“青陽老師在路上遇到了他們,經過打聽,知道你是孩子的母親,所以呢……”
蘇薇忙點頭,心中充滿感激,爲剛纔的誤解而充滿歉意:“我在聽,我在聽。請問我該怎麼找到青陽老師?”
“明日一早來市區吧。請夏小姐放心,兩位小客人現在一切安好。”
“我能跟他們說說話嗎?請求你,我真的好想他們。”蘇薇低聲道,心中喜悅和愁苦交織在了一起。
那人遲疑:“抱歉,現在兩位小客人跟青陽老師在一起。請夏小姐明日一早準時到市區就好,青陽老師會在那邊等你的。再見。”
“喂,喂?”蘇薇對着話筒,希望獲取多一點的信息,那邊卻只傳來一陣忙音。
青陽老師,明日,一早。
看來,小奶包是幸運的,他們遇上了一名老師,所以才能這樣順利地找到她的電話,打給她吧。畢竟來這邊,她已經換過號碼了,以前留給他們的號碼早就沒有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