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蕭朗月卷着頭髮玩兒的手指一頓,臉色大變,“阿寧你要退出?你幾時有這種想法的?”
這消息來得實在是太過突然,她措手不及之下腦中一片空白。但她好歹也立足一線,心思活絡,知道慌亂於事無補,於是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緊攥着謝清歡的手,“阿寧,我們當初說好,一起努力,一起打拼,然後一起站在娛樂圈的頂端,你都忘了?你這突然要退出,那這些年的堅持又算什麼?”
她心緒激盪難平,顯露在外的表情卻十分緊張——沒有人比她更瞭解謝清寧。
謝清寧看着沉靜溫和好說話,但她一旦決定什麼事兒,九頭牛都拉不回,絕難更改。
現在,謝清寧不僅有了退出的念頭,甚至已經跟景燁通過氣了。如果今天景燁沒有提起,她這是打算瞞着我,等塵埃落定無可挽回之時再告訴我結果嗎?
手指間突然傳來一陣輕微的刺痛,想來是蕭朗月激動之下無意間用指甲刮到了。謝清歡擡眸,看着蕭朗月微微泛紅的眼角,眉峰輕輕一揚:娛樂圈……的頂端嗎?沒想到,原主曾有此等雄心壯志。
想來也是,在自己擅長的領域,做自己喜歡的工作,誰不想幹出點兒成績,獲得最高的讚譽?
相較於蕭朗月的激動,景燁則顯得冷靜許多:“當初老爺子放了話,你一日是鼎星的人,終生是鼎星的人。即便日後不在圈子裡了,鼎星仍會負責你的生活。想要轉幕後,也無不可。但是,就這樣放棄,你真的甘心嗎?”
謝清歡嗤笑:“景總,這話你上回已經說過了。我原本,是打算過些日子,覺得自個兒能坦然面對鏡頭了,就找你合計這個事情。沒想到會歪打正着被孟青流挑中。”
蕭朗月目不轉睛地看着她,緊張地大氣不敢喘。
景燁知道她必有後話,臉色微微一沉:“所以呢?”
謝清歡一字一句道:“我要換個名字。”
“換名字?”蕭朗月吁了一口氣,隨即皺了皺眉,“阿寧想換成什麼?清寧這個名字不好嗎?”
“清歡。謝清歡。”謝清歡笑道,“清靜寧和固然是好,但我更喜歡‘人間有味是清歡’。”
不可否認,清歡是一種極高的精神境界。景燁卻有些猶豫,謝清寧這些年雖然沒有大紅,但早年累下的底子多少還有些用,並不至於到沒沒無聞的地步。換了名字,等於重新開始。
謝清歡看一眼他的神色,平靜道:“景總,是否有什麼顧慮?在我看來,《山河》主演這個起點足夠高了,遠勝於童星起家中途沉寂這個經歷。還是說,辦證件比較困難?”
謝清寧的相關資料都存在鼎星,當初謝清寧戶口落在T市,也是鼎星一手辦的。改名字比辦戶口又簡單多了,給旗下藝人換個名字,對鼎星來說,不過舉手之勞。
景燁略一沉吟,才緩緩道:“好,改名字的事兒我會盡快去辦,同時知會恆豐企宣部跟《山河》劇組。”
“那就麻煩了。”改名字這事兒不難辦,謝清歡料想他會答應,別的事情可就未必了。她脣邊拉開一道弧,“另外……”
喲,十多年的老員工終於知道提要求了?景燁眸中清光一閃,身體向後靠在椅背上,“還有什麼條件,不妨一起提了。”
“與鼎星續約的話,合約條件方面,我希望由我來定。”謝清歡毫不客氣道。
果然,這人要麼是沒要求,一旦提了就是大手筆。得寸進尺絕對是人類通病。景燁盯着她腹誹,有些意外又有些好笑:“你該知道,任何一家娛樂公司,都不可能給你這樣的特權。公司與藝人固然是互惠互利,但沒有哪家公司會允許自己的藝人凌駕於公司權威之上。”
“我不否認,”景燁擡手阻止蕭朗月開口,續道,“你有潛力,且後力十足,只要沒退出,沒被雪藏,大紅大紫指日可待。但是,只要你還在這個圈子裡混,就要守這個圈子的規則。”
“你所謂的規矩,”謝清歡一手置於膝上,坐得端正筆直,不甚在意地笑,“就是授人以柄,任由公司持着一把刀,時時懸在我的頭頂上,讓我做什麼都束手束腳?”
她眼中流瀉出一抹難以形容的自信:“當然,你說得也沒錯,無規矩不成方圓。比任何人都要了解規則,才能更輕易地玩轉規則,不是嗎?我相信,日後我的成就以及對鼎星的影響,絕對值得那些條件。”
謝清寧,哦不,現在叫謝清歡了,是鼎星着力培養藏了三年的底牌,景燁對她瞭如指掌,也明白她不會提出過分的要求,但這事兒他不能輕易答應。“這個,讓我想想。”
“你儘可仔細考慮。”謝清歡笑道。
蕭朗月看着謝清歡,心情一瞬間頗爲複雜。
她知道好友性情淡泊,不擅甚至是不屑於人交陪,娛樂圈魚龍混雜,她還總是擔心她被人欺負。如今見她面不改色從容淡定地跟景燁談條件,這才發現,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好友也在悄悄轉變。
沒有誰,會一直站在原地。沒有誰,會一直保留最初的童稚。
直麪人生旅途中的每一個選擇與轉變,是長大的代價。
蕭朗月還握着謝清歡的手,她的手柔軟卻很乾燥。蕭朗月抿了抿脣,啞着嗓子開口:“景燁,答應她。”
景燁目光沉沉:“《山河》電影拍完,到電視劇開拍中間,有一段空隙。到那時再細談吧。”
“也好。”謝清歡並不多想,只點了點頭,“若是沒有其他的事情,我們就先回去了。”
“嗯。”景燁揮了揮手,示意她們可以走了。
蕭朗月騰地站起身,拖着謝清歡往外走,一直走到十七層的洗手間才停下腳步,鬆開謝清歡的手,喘着粗氣兒:“本來,我不想問的。但是現在,我忍不住了!”
謝清歡笑眯眯看她一眼,轉手擰開水龍頭,沖洗雙手,淡淡道:“我纔在想你要憋到什麼時候呢,問吧。”
蕭朗月噎了一下,有種被看破心思的狼狽感,走到謝清歡身邊,也擰開水龍頭,裝作不在意地問:“你跟太子,究竟是什麼關係?”
謝清歡覺着這姑娘真是不拘小節,洗手間也不是多隱蔽,根本就不是說話的地兒,她還問得這麼理直氣壯。謝清歡拉過她的手,在她掌心劃了幾個字。
蕭朗月輕輕一震,驚呼:“怎麼會這樣!”
“就是如此。”謝清歡聳了聳肩,笑眯眯問,“你以爲是怎樣?”
“真是便宜他了。”蕭朗月尷尬地咳嗽兩聲,堅決不承認自己想歪了,關了水龍頭,抽出紙巾擦了擦手:“好了,咱回吧。再研究一下劇本,將來見着偶像,好好露個臉。”
“瞧你這點兒出息。”謝清歡輕笑。
兩人輕輕說笑着離開了,沒注意到身後隔間內一雙莫測的雙眼。